18、窃听、献祭、白梨花 ...
-
我蓦然顿住，立在窗外进退两难。
按照小说定律，绝大多数偷听都是偶然事件。但我不愿意粉饰每个人心底潜藏的窥探欲，希望知获某些你感兴趣的人的秘密是最正常的本能。
是的，我本能的站在窗外窃听。胤禛令人绝难遗忘的男性次中音穿透窗棱响起，深沉如马里亚纳海沟。“胤祥，她不过是一个嬷嬷。”
在说我？手指紧紧收缩，那团上好的沉香地色云锦被我折磨的褶皱不堪。“对四哥而言，是。对胤祥来说，哑嬷嬷于我亦师亦友。所以，我决不答应。”胤祥的声音也不再高调，沉静响起。
“今天织造局皇阿瑪的反应你看不到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我听不下去了，因为那秘密我已经获知。我，杜拉拉，光荣的成为了胤禛祭献给他那伟大父亲庞杂贡品中有趣的一件物什。一个略有学识的打扮打扮还算有气质的哑嬷嬷。
转身旋走，后窗里那个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的傻瓜兀自劝着显然被说动的十三弟。一个人如果为了到达心目中的彼岸而在航行的过程中不停抛下船上沉重的货物，那么等他到了会不会觉得后悔遗憾？这大抵就是生命永恒的神秘，只有走到尽头才能揭晓。
我的房间窗外有一树洁白的梨花，千朵万朵竞相绽放着竟压过了满园姹紫嫣红。闻着那若隐若现的清梨香气在日志上书写所情所感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事。今天，我有些气结，使得笔尖的下墨都滞顿不畅——
康熙四十二年四月初六，偏南风
为什么生气呢？能够最大可能的接近玄烨了解他有趣的后宫生活原本就是我想要的。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胤禛，谢谢你的殷勤祭献。
写到这儿才发现这些姓爱新觉罗的家伙个个都有搞科研的天赋能力。而论文里不夹杂个人情感一直都是我业务能力上的弱点。今天，受教了。——
晚上，胤禛独自一人前来。他没有进屋，站在房门口像是宣读人事任命：“皇阿瑪身边的嬷嬷得了过人的病，缺少得力的人伺候。哑嬷嬷过去照顾几天。来人，帮哑嬷嬷收拾收拾东西。”
我望着窗外月光倾洒下他的柔和剪影，心想：胤禛，这是我最后一次好好看你，再见。
拎着包袱站在李德全面前时康熙已经就寝了。李大公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我一番，而后从鼻子里挤出长长而尖细的：嗯……
嗯的我一头雾水。
第二天大早康熙练字的时候我奉茶进去，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抬头看过我一眼。退下时才听到他问李德全：“你说替了个嬷嬷就是她。”康熙的语气淡淡然，不见一丝惊讶。
“回皇上，是她。”
“等勤嬷嬷身子好了还是让她回胤祥那儿吧。”
“嗻。”
从那天起，李德全就没再派我在康熙面前露过脸，让我专事整理皇上南巡所带的书册。这差使我满意极了，日子仿若又回到了考研的状态。
胤祥一得闲就会来看我，但我们之间不像过去那般无所不谈。向他的四哥妥协这件事使胤祥的笑容里少了几分纯粹的快乐。没有平日里那些闲扯，胤祥在我的引导下见地学识倒是愈发精益。看着这个阳光般的少年一点点阴霾起来，总让我伤感。
继续南下的路上有消息传来，说是重病的勤嬷嬷怕是不行了。我自然暂时回不去了，正式分配在康熙身边守夜。
守夜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康熙睡着我要守着。他夜里不睡我要伺候着。和娘娘过婚姻生活我要隔窗等待着。
还好，我有挑灯夜战的基本功，只要有书看三更半夜睡过去的可能性不大。渐渐的，康熙所有关于看书论书的活动都离不开我了。不论他心血来潮突然想看哪本书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找来。有好几次我都挽救了那些差点在康熙怒火中身亡的随行大学士。
苏州，终于到了。我走在行进队伍间，亲眼看到了那些高举打着写上姓名籍贯的皇绸锦旗，激动的不能所以的江南名绅们。康熙龙心大悦当即宣布亲自招考江南举监生员，有书法精益、愿赴内廷供奉抄写者可报名参与。于是，平日文章里酸溜溜讥讽皇室常常怀念前朝轶事的江南士大夫们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磕头时比过年讨压岁钱的孩童还要利索。
我忽然有些明白康熙后来纳娶如此多的汉女的原因了。既有温柔揽怀又有其背后酸溜溜的士大夫阶层死心踏地效忠何乐而不为？
——康熙四十二年四月十三，晴好
对于康熙后宫纳娶规律，我终于摸到了一条清晰的线索。执政早期，鳌拜等顾命大臣威胁甚大，因而所纳妻妾均为满旗高官之女。治台期间蒙古葛尔丹对其虎视眈眈，康熙从漠南、漠北、西部等蒙古部族所纳妻妾均集中在与葛尔丹征战期间，想来是为了利用这些妻妾背后的家族势力牵制敌手。而今，天下大定，是时候解决江南士大夫阶层一直存在的逆反心理，这也是康熙后期纳娶多位汉女的理由。
想想，当皇帝也挺不容易的。——
“哑嬷嬷。”刚写完研究心得，李德全气喘呼呼的过来喊我。“快点，皇上在书房发脾气呢。”
我也气喘呼呼赶到书房的时候，就听到康熙气恼的斥责：“这就是你们这些翰林院的大学士出的题？这些题让那些酸的冒泡的汉人看了一定会大书特书，让整个苏州城都酸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里面传来一阵磕头声。
“滚！”伴随着一头冷汗弯腰出来的大学士一起滚出来的还有一团皱巴巴的纸团。捡起来展开一看，我也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应当是为招考举监生员所出的考题，可是题目实在是出的搞笑——《论语》中有这样两句话：“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阳货欲见孔子”，这题目将两句话剪辑了一下，竟题曰：君夫人阳货欲。
天啊，真迂，连文理都不通了，不被人笑死骂死才怪！
“笑什么？你看懂了？”康熙一眼瞥见了我，冷语：“进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窃听、献祭、白梨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