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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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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脆语声笑道:“我说章大人,拜托你多用你的脑子思考一下好么,若当真是叶老板行凶杀人,她又怎会让几个人同时一出了这‘云梦泽’就死,难道真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是她做的再坐以待毙的等你们来抓她么?”说话声中白云衣几人已纷纷从外面走进来,刚才那番话,正是白云衣所说,并且她直到现在还在跟身边的楠君宜与宫云笈二女说说笑笑,似乎一点也没弄清楚眼前是多么严肃的事情。
章玄成脸色又有些变了:“哪里来的刁钻女子,竟对本官如此无理?这几人明明是死于‘云梦泽’,你有什么证据说此事与叶影姿无关?”
楠君宜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又有什么证据说这件事与叶姐姐有关?”
章玄成一时语塞,半晌冷哼道:“看来你们几人与这叶影姿都是一丘之貉,一夜之间潆阳来了这么多生面孔,说不定此事便与你们有关,看来是万万不能放过的,宫大侠,到了此时这件事你还要管吗?”
宫舞阳再次苦笑一声,回目之间与颜子袂迅速达成共识,退后一步道:“此事说来也是章大人在理了,章大人请自便吧。”
白云衣楠君宜二人早已在这个当口示意供家兄妹不要轻举妄动,当下走到颜子袂与叶影姿面前站定,白云衣笑嘻嘻道:“章大人如果拿得出真凭实据是叶姐姐杀了人,我们自然无话可说,若没有,看来我们迫不得已也只好当大人口中那所谓的一丘之貉了,大人如果自信能打得赢我们几人,再想带走叶姐姐也不迟。”
叶影姿心中感动,正想开口,颜子袂却已阻止了她,柔声问道:“影姿,若从今往后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你可会觉得伤心?”
叶影姿摇了摇头,哽咽道:“那日影姿早已把话说得明白,宁愿跟公子到天涯海角。”
颜子袂此刻却也难以去计较她心中所想,笑道:“既是如此,我也就不留后路了。”转向章玄成,神色再次变得清冷:“章大人当真不放人?”
章玄成似乎也懒得再多说,只挥了挥手道:“来人,把这几个嫌犯都给本官抓起来。”在他看来颜子袂几人一付弱不禁风的柔弱模样自然起不了任何威胁,唯一忌讳的只是一个宫舞阳,但宫舞阳既然已经说清楚不会再管这件事,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顾及了。
一大群衙役已经站出来,白楠二人正要出手,却被颜子袂阻止:“我既然在这里,哪里能让你们两个无故脏了自己的手。”
白云衣和楠君宜同时耸了耸肩,不再多言,拉着叶影姿往后退,只因两人心中都明白极恨别人辱及友人的子袂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叶影姿不安的挣扎了一下:“你们……”
楠君宜拍了拍她肩膀:“叶姐姐对子袂不是这么没信心吧?”又冲宫舞阳几人笑道:“宫大侠,夫人还在岸上等你,宫大侠几位还是先回去吧。”
宫舞阳虽然极想见识兰陵公子的武功,但知楠君宜既如此说定有道理,当下笑笑拉着不甘不愿的宫家兄妹二人退出去。
章玄成自然不会阻止,但宫舞阳几人走后轮到白云衣三女欲往外走他可没那么客气了:“我看几位姑娘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颜子袂已经出手。颜子袂的出手就跟他的人一样,颜子袂的人向来对任何人事都温和无虞,可是当他生气的时候,即使他依然笑得像朵花似的,你依然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颜子袂生气了!颜子袂出手也一向都很轻,可是即使他的武功轻的就像春天的细雨夏天的微风,你依然能很清晰的感觉到然后毛骨悚然惊骇非常,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名震天下的四大公子之兰陵——颜、子、袂!
本来这些人也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来出手的,可是偏偏最不幸的就是,他们惹了颜大公子最不喜的痛处。
白云衣和楠君宜当然是没兴趣看颜子袂的武功的,所以她二人就拉着叶影姿娇笑着一路通行无阻的退出去,再过不多时就看到那几个被害者的家人嘴里边大骂着叶影姿和颜子袂几人边被毫发无伤的扔到了岸上,画舫上的丫头们也早已走了出来,由此船上便只剩下了颜子袂和官府的一帮人。
楠君宜再次拍了拍叶影姿肩膀:“我终于知道子袂刚才为什么要问你还想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白云衣也送给她同情的一瞥:“叶姐姐,节哀顺便。”
叶影姿还没来得及发问,画舫中“乒乒乓乓”的声音已停,颜子袂紫色的身影飘然而出,直到已走到几人面前,叶影姿刚想说话,便看见颜子袂向后随手一挥,然后——
“砰”的一声,在潆阳风光了好几年的“云梦泽”就随着这一声响四分五裂沉入了河底。
叶影姿呆呆看着。
尚留在一边等候的宫舞阳几人无不吃惊,宫舞阳与程静鹞对望一眼,虽然明知颜子袂功力甚高,却再也想不到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颜子袂冲叶影姿微微一笑,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刚才还教训了一大帮人然后毁了一艘这样壮丽画舫凶手的样子,歉然道:“对不起,影姿,让你和这些姑娘们的安身之处就这样没了。”
开始虽以为不甚在乎,毕竟是待了这许多年的地方,叶影姿心中闪过一丝心疼,却也明白颜子袂是为她好,强笑道:“没关系,只是一艘船而已,公子不必介怀。”
她身后几个丫头却已经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一瞬间叶影姿也红了眼眶,回头斥道:“别哭了,真是一群不懂事的。”
颜子袂不由更为内疚,不自觉的看向白楠二人,饶是二女平素都是足谋多智,此刻也不由都有些讪讪,楠君宜怂了怂白云衣,白云衣暗中希望自己的神色不是特别尴尬,向叶影姿道:“叶姐姐,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心中一边暗骂为什么这种坏人角色每次都是由自己当。
叶影姿默默点了点头,颜子袂回头跟宫舞阳几人点头告别,冲急得跳脚的宫楚涯兄妹笑了笑,就拉着叶影姿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眼睁睁看着几个“杀人嫌犯”如此大摇大摆的走开,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眼见几人渐渐走远,忍了许久的宫云笈终于忍不住怒道:“爹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她只觉宫舞阳这样的做法是大大的错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宫舞阳却也不跟她解释,只笑道:“咱们也快点走吧,不然可要让他们久等了。”
宫云笈有些莫名其妙,宫楚涯却似乎早已成足在胸。
宫云笈看着眼前一干人,嘴巴大得能直接塞进去一个鸡蛋:“原来,原来你们早就约好了,爹爹先前原来是在作戏。”
颜子袂与宫舞阳相视一笑,宫舞阳故意板起了脸:“就只有你这丫头才那么容易相信你爹爹是个坏人。”
宫云笈早已喜笑颜开,想了想却又拉下了俏脸:“好啊你们,原来各个都知道,就把我一个人瞒在鼓里。”
宫楚涯毫不客气的“嗤”她一声:“从头到尾,你有看到我们交谈过吗?明明是自己笨连眼色也看不懂,还怪其他人。”
宫云笈这么多年学得最透彻的一个道理就是千万不要跟宫楚涯那混蛋一般见识,当下决定不再理他,转向颜子袂问道:“颜大哥,那艘船就那样炸开了,那他们官府的人会死吗?”
楠君宜斜睨颜子袂一眼:“这人一向是妇人之仁,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他杀过人。”
白云衣笑道:“顶多让那个是非不分的狗官在水中好好的洗洗脑子而已。”
众人都大笑起来。
却突然听叶影姿道:“你们怎么就能这样肯定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几人面面相觑,不由都是愣住了。这个问题——
白云衣与楠君宜异口同声干脆道:“因为你是子袂所信任的人,我们自然也是信任你。”
宫楚涯与宫云笈点了点头,表示理由如一,不过宫云笈看的是颜子袂,宫楚涯看的却是楠君宜。
宫舞阳笑道:“叶姑娘在潆阳也不是一两天了,我与夫人都信得过叶姑娘的为人。”
叶影姿眼中泪光盈然,却还是紧紧盯着颜子袂,颜子袂淡淡道:“若是异地而处,你又会不会信我呢?”
“我……”叶影姿语声颤抖,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心道我对你的感情胜于你对我的百倍,别说是全心信任你,即便你当真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就算要我为你负尽天下人我也心甘情愿,你又怎会明白?
到此时任何人都已看出叶影姿对颜子袂之情,却不便说什么,宫舞阳轻咳两声道:“前方不远处有座宫家的别苑,很是隐蔽,查出真相之前,就委屈几位先在这里小住几日吧。”
颜子袂神色依然淡薄:“有些事尚未了解,的确还需在这里暂留一段时间,至于真相么,既与我们无甚关系,也不去管那闲事了。”
众人都是一怔,武林中倒也没有传四大公子就一定是正道中人了,只是叶影姿既与颜子袂是好朋友,此事若当真有人陷害,就摆明了是冲着叶影姿而来,谁也想不通颜子袂为何反应如此冷淡,竟似连过问的兴趣也没有。
叶影姿秀容一黯,想了想还是低声道:“真相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我怀疑,那几人可能是中毒而死。”
“中毒?”宫舞阳夫妻两人迅速思索一转,却并未忆起潆阳有什么使毒的高手。
白云衣笑道:“宫大侠与夫人也不用再多想拉,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竟找上潆阳城里最出名的叶姑娘下手,想毕要么不是潆阳的人,要么就是隐姓埋名之流,这样想也不会有什么头绪。”
众人颇以为然,颜子袂却依然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已率先向前走去。
叶影姿秀容更是惨淡,白云衣楠君宜二人对望一眼,同时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跟在颜子袂身后想前走去。宫云笈自从看出些端倪,更是正眼也不瞧叶影姿一眼,独自一人在旁生闷气,此刻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跟在颜子袂之后。
倒是程静鹞有些看不过去,拉起叶影姿跟在几人后面,宫舞阳父子两相对苦笑,只觉这种儿女私情的事,倒真是让人无奈得很。
三更时分,一道人影无声的自宫家别苑中掠出来,紫衣雍容,正是颜子袂,他原处停歇片刻,正想继续前行,却忽听两声脆笑,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已双双挡在他面前,容色极美,正是白云衣楠君宜二人。
颜子袂怔了怔。
二女面上表情都是极为得意,楠君宜抢先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们姐妹两。明明担心叶姑娘担心得要死,却又生怕她误会你对她有男女之情,于是刻意在众人面前装出一付冷冷淡淡的样子。”
白云衣接道:“装模作样也就罢了,却又要趁晚上无人的时候前去查探真相,你这人,当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了,我们早已知道你要这么做,在这里等你大半夜了。”
颜子袂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言不语继续向前走去。
二女连忙拦住了他,急道:“你要去哪?”
颜子袂板起脸道:“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被你两个臭丫头说完了,我还能去哪,想跟就安安静静跟在后面,不想跟就给我乖乖回去睡觉。”说罢又接着向前走。
二女相视一笑,同时上前一步,双双出拳打在颜子袂背上,颜子袂痛呼一声,回头恶狠狠道:“你两个是存心想要谋财害命呀,真是白给几年饭吃了!”
二女不再理他,抢在他前面蹦蹦跳跳的想前走去,颜子袂懊恼的瞪着二人背影半晌,突然又“噗嗤”一声笑出来,摇了摇头,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一路来到原是停靠“云梦泽”的地方,此刻船毁人去,只怕又被官府的人收拾了一翻,颜子袂看到这地方心里原本颇不好受,但一想起那糊涂官从河里爬起来的狼狈样子,不由自主向二女看去,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罢几人看着眼前一片水流又同时沉默下来,楠君宜愁眉苦脸道:“你今天那一场气倒发得好,可惜就算原来当真有证据这下也被你毁干净了。”
白云衣沉吟片刻,眼睛一亮,却见颜子袂正笑吟吟看着她,不由嗔怒道:“好你个子袂,竟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白跑一趟么?”
颜子袂摊了摊手表情极为无辜:“我可是一直跟在你们后面的,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楠君宜正想发问,蓦的也想明白了,狠狠瞪颜子袂一眼,拉着白云衣便走,颜子袂还在后面不识趣的叫道:“喂,两位,这是去哪儿呢?”
楠君宜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双手叉腰破口大骂道:“姓颜的,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你别想我们就任由你把我们当猴耍,现在时间紧迫没空跟你计较,等到今晚去官府查看了尸体回去之后,你看还有没你的好果子吃!”她一番话骂完拉起白云衣继续往前走,白云衣抽空回头凉凉看了颜子袂一眼,颜子袂心呼要糟,不由苦笑,看来自己今日三番两次兴致大发,把这两只母老虎给惹火了。背脊不由一阵发凉,直到此刻,才认认真真的开始无比后悔起来。
三人到达潆阳府的时候,已是四更天,府内却仍然有不少官兵巡逻,三人互相看看所穿衣裳,颜子袂与白云衣同时摇了摇头,这下只怕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也难了。楠君宜却颇为洋洋自得,从腰间掏出一包东西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得意道:“放心吧,只要他们中了我的蝴蝶香,药力退得快,醒来就像不小心打了个盹一样,丝毫也不会有什么异样,我们就可以通行无阻拉。”
白云衣见不得她得意模样,忍不住“啐”她一口道:“不就是些鸡鸣狗盗偷鸡摸狗的玩意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
楠君宜不由大怒:“姓白的,有本事你就不要……”她话还没说完手中蝴蝶香已被颜子袂一把抢了过去,那人也不回头,径直就翻身掠了下去,白云衣得意看了腮帮子鼓鼓的楠君宜一眼,跟在颜子袂身后掠了下去。楠君宜一向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当下也来不及生气,急急忙忙跟在两人后面。
三人这一路倒也真算是通行无阻了,来到府中专用的停尸房,这些人的死因都还没有丝毫头绪,官府自然不会把尸体交还给各家,至少也要等到明日仵作验尸过后再说。
三人都是极为爱洁之人,无从选择之下颜子袂这男子理所当然又被推上前去,白楠二人却只在他身旁看着。
颜子袂也懒得跟她二人计较,当下俯下身细心研究那几人的死状,半晌抬起头来,却是眉头皱得紧紧,二女连忙问道:“怎么样,看出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颜子袂点了点头:“的确是中毒身亡。”
“什么毒?”
颜子袂又皱起眉来:“原本应该是鹤顶红,奇就奇在下毒之人又在里面添加了另一种毒药,鹤顶红乃是剧毒,服食之后该是当场毙命,这味毒药想必与鹤顶红互相克制,抑制了毒发的时间,那毒药只怕前天晚上已投到那几人的食物中,但直到第二天早上离开时才毒发身亡。”
白楠二人眼睛睁得大大:“那另一味毒药又是什么呢?”
颜子袂摇了摇头:“下毒之人只怕是使毒的高手,他所掺的另一种毒药,却是连我也看不出来。以宫大侠所说潆阳至少表面上并没有这样的人,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他就出现了,而且偏偏挑了影姿下手,这是为什么呢?”他缚手沉吟一会儿,脸色却渐渐变了:“不好,此人若是冲我们而来,向影姿下手只是下马威,倒也罢了,若与我们来此还有影姿全部都只是巧合,只怕潆阳城里的人这两天就危险了。”
二女心知他所说在理,白云衣皱眉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颜子袂想了想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准便是潆阳的一件大事,我们还是先找宫大侠商量吧。”说完一当先向外走去,二女连忙跟在他后面。
三人尚未走到门口,便听得“吱”的一声,门已被人从外面推开,三人大吃一惊,要避闪已是不及,当下就与门外的人来了个面对面,哪知这一照面之下,屋内屋外五人却同时大笑起来。宫楚涯边笑边指着三人:“你们,你们倒是比我们还要积极。”
宫云笈欢声道:“颜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冷漠的人。”
颜子袂苦笑一声,他们两人这一来,自己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宫楚涯想了想又笑道:“怪不得我们一路前来都没有什么动静,敢情那些人都已经被你们放倒了。”
楠君宜冷哼一声:“还是谢谢姑娘我吧。”
宫楚涯目光一闪,笑道:“楠姑娘的蝴蝶香,闻名已久。”
楠君宜再次哼了一声,面色却已好看得多。
宫云笈关心问道:“颜大哥,可有查出些什么吗?”
颜子袂点了点头:“此处说话不太方便,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几人称是,当下再沿路出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