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逸事（女尊）》YI

19、第十九章 风轻云淡（二）

　　展北青来到西郊，走到藤萝架寻着老井，看到井面前转过身来看见一串辣椒。她刚轻轻一笑，敛眉看着半掩半合的板门。果然如说的，井与门在一条线上，可为什么门是半掩半合而且从门外瞥一眼里面黑洞洞的。青天白日的怎么屋子里一点亮光也没有？展北青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正这时慕容浅莲悄悄地掩身而来。
　　展北青进去之后慕容浅莲才现身，细眉紧锁。忽然他想起先前曾听到展北青不经意的念的诗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是不是就是那个“人”？微低下头思忖着，是进还是不进，是见还是不见。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就在他思虑时阳兰月从武场回来，气嘟嘟地走着却看到有人躲在西郊后宅的连屋后面鬼鬼祟祟的模样，他不爽地喊着：“谁呀？鬼鬼祟祟的！”
　　慕容浅莲一惊，头不经意时磕了墙。他回头看是谁在叫，看清楚人后松了口气。要别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表白自己在做什么。“是你呀……”他拉过阳兰月随他一起藏在屋后面，“我问你一件事。”
　　阳兰月看见是慕容浅莲，也好奇他堂堂的少夫人这般在做什么。
　　“什么事？”
　　“那个……那个房子里……”慕容浅莲探出头来看着门开着的房子，阳兰月顺着他的手指所指看清楚之后他刚压制下来的气又跑了上来。“哼，就是这个！”
　　慕容浅莲纳闷地回头看着他。
　　阳兰月努了努嘴：“那里面的叫桂芝——还记得宝黄吗？”
　　一听到宝黄这个名字，慕容浅莲打了个战栗。
　　阳兰月叹了一声：“桂芝被宝黄糟蹋了……连孩子都有了。小管事的也要人命——把人往这边一扔什么也不说，连月俸也不给了——唉！这个祸害不除，这西郊的家眷亲子们都要倒霉呀！”阳兰月念叨着就要回屋去走了几步被慕容浅莲拉了回去。
　　“又怎么了？”
　　慕容浅莲咬着唇扭捏而道：“青主子在那边。”他指了指桂芝的房间。
　　“噢？她可是为了宝黄的事而来？”
　　慕容浅莲摇头。
　　阳兰月眼色一转而后道：“——反正我的房子离那远着，我只是回自己房间又不是去那边！”
　　“不是——我只是问这屋子后面有没有可立足之地……我想去听着……”
　　阳兰月瞅了他一眼，从上往下看了他一遍。慕容浅莲有些亏心，眼神闪烁着。阳兰月收回视线淡淡道：“你们家的事我不管……”他说着在前面引路，小心翼翼地拎起了裙摆。屋后面是平地，可是前几日下了冷雨，地有些烂。即使慕容浅莲已经很小心了，还差点滑了一跤。阳兰月回头看了慕容浅莲一眼，到了前面停下来他回头低声说道：“这边仅有一扇窗户，你在那边呆着，我来这边让地方给你。”他说着从窗子底下钻过去腾出了位置，慕容浅莲忙替上。传达了感激之后慕容浅莲就认真地听着里面的话了。

　　一进屋展北青就皱着眉，这边除了光线不好通风还极差。回头一看外面的窗户竟然用石板挡着，她紧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床上依稀可见有人形。她艰涩地挣开眼睛地走近来。
　　走近一看，心里大为震撼。她一直为自己住在东林里时而感受到的一些莫名原因而觉得憋屈，但如果她是像桂芝现在这般——骨瘦如柴，睁开眼睛似是抬起千斤重的铁门般费力，转个身疼痛难当地呻吟一番……
　　展北青以为自己看多了病患，自身也体会了很多种痛苦不会再那么轻易地感染到别人的痛苦了……可是看到当初那么鲜亮的人变成现在这样子，心里还是感慨翻涌。
　　翻了个身哼了两声，桂芝突然觉得身边有人，睁开似粘在一起的眼皮。他看了一眼就再也不移开眼睛去，直勾勾地盯着展北青看着，忽而眼泪直直地流下来嘴里喊着：“小姐……小姐……总算是见到您了……”
　　展北青忙上前扶着他，不然人就要滚下床了。正这抓着手的功夫她顺便摸了下他的脉，感觉到桂芝已有身孕但话说不出口。如果嫁人也不至于住得这么落魄，更何况他这边也不像是已经嫁过的感觉——无论是枕头还是桌椅都是单数。展北青心里一叹，这几年桂芝到底是怎么过的？
　　桂芝突然扑上来抓着展北青的袖子使劲地抓着，展北青不忍看他这般的样子。桂芝迫切地问：“小姐！奴才只想问您少爷的去向——他们说——他们说少爷死了我不信，您说，少爷到底哪去了他怎么不来看看桂芝！”展北青回头来看着桂芝，她知道桂芝不是不信。他信，只是不愿意信。
　　桂芝激动地说话，嘴都歪着。“少爷那么善良，他怎么能死？奴才的恩还没报他怎么能死？您说——您还没迎娶他过门他怎么能死了呢？！”
　　展北青放柔了声腔：“……如今连你主子的份一起活着……你现在可有主子？”
　　桂芝忽而放声大哭：“……少爷是桂芝的主子……少爷都不要桂芝了，还有谁能要桂芝……”
　　“那我给你安排，你做莲儿的小侍。他已有一侍叫叔安，你…就与叔安分担一下吧。”说到这她犹豫了下，她不知道浅莲对她的这个安排会不会生气。毕竟她当年就是跟着桂芝的主子出跑的。后又想到慕容浅莲面慈心软而后看着桂芝的腹：“……这孩子……”
　　桂芝一颤，头低得快贴着心口：“……小姐知道了？……”
　　“这孩子可是你心甘所得？”
　　桂芝肩抽着，泪就落了下来。
　　展北青软声安慰道：“有什么委屈可以对我述来……我欠你主子——静斋的恩情……纵使将我这条命舍了我也会为你伸冤！”她不知怎么想起宝黄来了。
　　很简单，至今为止她所知道的班府里的坏人就两个，一个是宝黄，一个是石惠城。可要说是做这种缺德的事的也就只有宝黄了；她知道石惠城不会做出这种事。理由有二，一石惠城跟随娘出征入府，三十数年的品德熏陶展北青断定她不会做出这等劣迹来；二，石惠城娶夫十数载其夫一直未孕，她也从未提过纳小之事，甚至爹曾要拨小侍过去她都退了回去并直言请爹不要再派人到她房内。此番一想就只有宝黄了。
　　“少爷……”桂芝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悠悠一声转变成撕心裂肺，“少爷啊……”
　　展北青顺势坐在桂芝头边，轻轻地抚拍着他的背。
　　哭声悠悠长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桂芝抹了抹脸往展北青这边看了下，他也没抬头看展北青的脸只是往展北青站的方向看了一下，然后就听他幽幽地道来：“……少爷他总是提起您……他当您是他的天、手里的饭、自己的命……从没有一天不提的……他是个善良的人阿……善良有的时候让人变笨——”他说着眼泪唰唰地流着，“他背着您逃出去……发现时离出逃不过三个时辰……就听到说找不着您了——他们就骂少爷……小姐！您知道吗？那个骂的不是少爷呀，少爷不是那样的人啊！他们都不知道少爷的好，都没有瞧见少爷的善良！——您也没瞧见，因为您根本瞧不见——那个时候您是个瞎子啊！……”
　　展北青眨眨眼睛，把酸劲收回来。
　　“……您是个瞎子……少爷也是个瞎子……呜呜……都怪桂芝不好！从小就克死了家里人，长大了克死了少爷——待桂芝最好的少爷……”桂芝哭得已经没有力气了，展北青也再也忍不住：“……你……你就连着他的那份善良活下去吧……”说完她看了眼差不多是昏厥状态的桂芝，想了想打横抱起了他走出了阴暗的屋子。

　　确定展北青走了，阳兰月便从窗户里爬进房间，慕容浅莲手忙脚乱地跟着爬进来很是狼狈的爬进来。阳兰月回头瞥了眼他的笨手笨脚撇嘴暗嘲笑一番而后环视了一遍房子最终看着被展北青打开的窗户上：“这个地方以前没人住，桂芝出了事就把人搬到了这边！这管事的打的什么主意？！”阳兰月义愤着时慕容浅莲已经整顿好妆容。阳兰月眼眸一转，暗暗一冷笑。
　　慕容浅莲轻轻甩开裙摆掩鼻向前迈步：“这儿一股子味道！”
　　阳兰月冷眼看了看他：“如若再没人问，这里就是桂芝的葬身之处。”
　　慕容浅莲皱着眉头：“难道是说，把人就撂在这边等死吗？”
　　阳兰月长叹一声，他仰头看着门外：“现在看来大小姐管了……就是不知道大小姐知道不知道内情？……”
　　慕容浅莲笑着上前：“阳公子对桂芝倒是很关切——不若将此事来源告于浅莲，浅莲回去再告诉妻主大人，你说可好？”
　　阳兰月看了他一眼，适才那样的嘲诮之态也尽收。两人出了屋子之后阳兰地将事情的前后告诉了慕容浅莲。慕容浅莲在阳兰月言讲之中并没有插话，只是时时点头并对宝黄之劣行表示憎恶之感。
　　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已道完。阳兰月慢慢悠悠地问慕容浅莲：“你可知桂芝原先的主子是谁？”
　　慕容浅莲顿了顿，他是有所察觉，但表面上他还装着出浑然不觉：“是谁？”
　　阳兰月嗤笑一声，声音淡而迅速：“你不知道他主子就是让你守了五年活寡的，把你妻主拐带走的李静斋？——”
　　“李静斋！”慕容浅莲一副果然的惊叹模样，阳兰月看了也只是挑眉一笑。
　　慕容浅莲走了之后，阳兰月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摇着头。凤哥儿上前来看见的就是这般模样的主子，他轻轻地问着：“公子，您去问的怎么样？”
　　阳兰月回头看着凤哥儿，摇了摇头没说话。
　　凤哥儿面容显露出十分的着急，抱着阳兰月的胳膊一个劲地摇着：“公子您倒说话呀，这么频频地摇头是不是……”说话间老是瞄着那边的摇曳着的桂芝的房门。
　　阳兰月轻轻一叹：“别摇我的胳膊了……他已经被大小姐带回东林了，应是无恙了吧……”
　　凤哥儿眼睛一张：“怎么会又跟大小姐扯上关系了？……”
　　阳兰月垂目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前些日子到我们那边探问桂芝的管事吗？她就是东林的新管事，应该是大小姐有心寻人的吧，现在…”他眺望着东方，“…现在桂芝应该不会死在那个黑屋子里了……这便好了…便好了…”
　　他重复着话，望着东林方向。

　　大小姐抱着一个瘦弱有恙的男人到了东林，引起了东林一阵碎语风波。
　　巧察从娇娥那边探听到是旧年李静斋的小侍被宝黄糟蹋了，她心里一咯噔。当年青主子能跟着李静斋跑了，想必很看中李静斋，这番回来还寻着桂芝，更加的怕是恋着李静斋的缘故。宝黄这回怕是绝记活不成了——那她跟石大管家的梁子是结定了。
　　娇娥也没看到他的妻主满心忧愁，只是在为自己的主子发愁着：“……那叔安不过是多问了一句，大小姐就叱声厉责地说出‘你倒查起我的事来了，谁给你的权利’的话来……”他抱怨着展北青对叔安的态度，并不是为叔安抱屈，而是为叔安的主子也曾是他的主子——慕容浅莲抱屈。正所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青主子那样对叔安一点也不给慕容浅莲面子。
　　巧察皱着眉头看了眼娇娥，想了想咳了一声。
　　娇娥听到咳声回头看着妻主，立即咬唇不语。
　　看到他这般乖巧的模样，巧察不由失笑。她张开手臂娇娥忙上前为她褪下青丝绞比外衣，换上在院子里走动所穿的青色中服。
　　巧察看着低眉垂眼的娇娥，渐渐地嘴角拉出一道弧线来。临出屋子时她回头看了下娇娥，娇娥正巴巴地看着她。
　　“……好好等着，我给你探听消息去。”
　　闻言娇娥脸上绽开了一朵红羞羞的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