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星历险记》九月树

5、五、宝蓝人的爱

　　琴琴回来了，骑着一只美丽的凤凰。

　　她称它作甜甜。那分明是一只凤凰，一只珍奇的鸟而已，却偏要称作什么甜甜，一个小姑娘的名字，这儿的事都是怪怪的。璇璇心想。

　　甜甜见了璇璇，摇了摇它的大尾巴，摆了摆那高高大红冠髻，以示友好。

　　可是，甜甜一来，黑黑却高兴得几乎疯了，一股劲地去拽它那美丽的凤尾。

　　黑黑的反常，令大家吃惊。琴琴心里明白，明知故问道：“小猴，你这么高兴，莫非爱上了谁？她是谁，告诉我，我为你帮忙呵！”

　　小猴诡谲地眨了眨眼说：“什么爱上了谁，我是替甜甜妹妹担心着呢。地球人当年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很久以前，一个地球人发明了一句成语，叫杀鸡儆猴。大家都这样说，很快便风行全球。可是说归说，谁也没有真正试过。那一天，一位街头卖艺之人，见他的猴儿不大认真表演节目，突然想起了杀鸡儆猴这句古老的成语，便提上一只鸡来并将它立即杀了，他把血点点滴滴地全淋在了猴子的面前……”

　　黑黑说到这儿，却停下不再说了。佻佻接了说道：

　　“那猴儿见主人突然真的动手杀了鸡，情急之下，伸手夺过刀子，向主人砍去，吓得那耍猴人一溜烟跑了。从此再也不在街上耍猴卖艺。小猴，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想说，你也和那卖艺猴儿一样重义气，要将甜甜视为知己朋友，为她两肋插刀，关键时机也会拔刀相助呀？”

　　黑黑说：“倒不是说，非得也要夺刀砍向谁。我以为，地球人太自私，他们将所有的动物画成了两大类，一类为朋友，一类为敌人。一切凡以自身利益为准绳，对自己有利的如猫呀、狗呀、猪呀、牛呀、马呀、羊呀等等，还有什么雁呀、蜂呀、蚕呀……对它们无不宠爱有加，精心豢养，倍加呵护；而对另一些譬如鼠、蚊、蝇、蛭、细菌、病毒等，有一段时新时期甚至于麻雀也划归敌类。非赶尽杀绝不可。其实，一切生物，当然也包括人类自己，应该都是平等的。大家都应成为朋友，都应共同来顺应自然规律，共同生存发展。而不应当让少数几种生物独掌生杀大权。就像刚才那位地球人一样，凭自己的好恶或一时之情绪，乱开杀戒。什么杀鸡儆猴，不怕猴们也来个杀一儆百吗……”

　　“好了好了！小猴精儿，修炼没长进，废话词语倒一串串地。我们谁也没功夫听你唠唠叨叨。”

　　琴琴打断眉飞色舞的黑黑，正要和璇璇说什么，不料黑黑又说：

　　“琴琴姐姐你不知道，人家刚才佻佻只顾与璇璇二人去看那花人做授（它们将所有动物□□统统称为做授），独将我一个人撇在这里，无人理我，弄得我寂寞死了。如今，好不容易大家都回来，偏你又领来一个甜甜，不定什么时候还要真的学了地球人，也来个杀鸡儆谁呢！”

　　猴子偏不安静，饶舌个没完没了。早把那甜甜得罪下来，只见甜甜一声不响，走上前去，对准黑黑那红红的肥臀上“啪”地一喙啄去，直痛得那小猴子喊爹叫娘，一旁吵闹去了。而那佻佻又因黑黑说出来她刚才只顾陪了璇璇去看花朵人□□，正自难为情。

　　琴琴见说，心下明白，便说：

　　“佻佻，你在这离恨山也已是法力无边了哩，不记得当年曹雪芹在这儿因和你的邂逅相逢，回到地球后忧思成疾，一生潦倒，全将那心思放在温柔女儿之乡了？”

　　佻佻此时，羞赧不已，一张粉脸，便如那紫罗兰的叶片一般。难堪了半天，只能争辩道：

　　“琴琴姐姐，我有句话，也已藏在心底好久了，时至今日，不如就当着璇璇这位真正的地球人说了出来。自从有了我——当然，是你们人类，准确说是你这位法力无边、昼夜皆宜的耗子夜姐姐制造了我，没有你的努力，便没有我的存在，这一点我永远心存感激。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们可以凭一时兴趣将任何一种宇宙物质变成生命，因而，你们有一种凌驾于一切物种之上的优越感和权威。你们的这种蔑视一切的观念，是不是太霸道了？这分明是一种种族歧视嘛！比如我，你们总是只将我当成仅仅一具机器而已，从不考虑过我的思想，我的感情。对于你们来说，我只是一个低人一等的异类。可我的脑子却无疑和你们大家完全一样，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个体。恕我不尊，你们大家无限尊崇的上帝，不也是一台生物机器吗？可同样的我，却不如一只猩猩甚至不如一只甲壳虫呢！你们为什么要制造我？为什么为什么？！”

　　“……”

　　琴琴做梦也没有料到佻佻会这样，一时哑口无言，竟不知如何回答。佻佻又说：

　　“当初你们研制我时，完全是按照你们的祖先，远古地球人的模式，因为你们很怀念自己的祖先，你们最珍视的是祖先的基因。为了让你们祖先的基因永远传承并不断按人类的主观意愿发展下去，你们坚决杜绝自然繁殖，因而绝不允许我们男女之间有任何丝毫的情感的表露。你们在给了我这套程序，却不给我启动程序的指令，让我永远无法过上真正人的生活。你们应该知道，就算一个真正的地球人，他们发展到晚年，人们两性之间的一切所有联系和爱情纠葛，也不是为了生育和繁殖，两性关系是生命最高极至的天伦之乐呵……”

　　佻佻说着说着，竟然出声哭了起来。大家的心头都如同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块。

　　琴琴见佻佻这样，一时无语。她能理解她。她自己也曾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因而最能理解女人的心。但此刻她无言以对。

　　佻佻是她的杰作，当初，制造她时，她几乎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全部理想模式中的完人来设计的，正因为这样，她才不愿她也成为像自己如今这样的不男不女的永生人类。她让她在这山上掌管并协调着远近上万宝蓝里地域各种生物繁衍生长的平衡发展，这儿事实上成了一处人类的旅行驿站。她给了她情感和程序，是为了她能用真情去善待一切过往行人与全部生物。但是，她又不愿她在这儿太过放肆，以至连累像地球人曹雪芹那样的人类永远为这儿销魂释魄，为她佻佻永远牵肠挂肚。

　　琴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其实，佻佻对人类，尤其是像玉皇上帝这样的人类，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她哪能知道，做为宝蓝星的真正生物人，发展到今天，□□早已可有可无，性别也早成了可随意转换的特殊表情兼表相而已。生命的规律达到极至，便回复到了原始状态。既然性早没有了繁殖后代的意义，那种情趣也早随之慢慢消亡。他们用精气神可随心所欲地控制和操纵整个宇宙中的全部自然生物，其情其性，或随□□的虚无态在宇宙中飘荡，或在某物体内聚集。即便二人情投意合，常常不论数目多寡，全会化成空无，而后，双方结合成一真正的整体。这早比那初期人类的两性结合要神圣得多，更深奥得多了！

　　其实，这种人类最高境界的情愫，这种以精神和意识水乳交融结合的爱恋，其中之愉悦，人类并不是全然生疏，许多早期地球人也同样产生过。只不过那是常在人们的潜意识中深藏着而已，一些心理学者对其称之为精神恋爱或神交。

　　佻佻所追求和希冀的，仍然只是浅薄的生命原始状态的□□而已。但她的心智却和现代宝蓝人类早无多大区别了。

　　才想着，却见佻佻拉了花朵人妖妖上前又道：

　　“琴琴姐姐，这位……”

　　琴琴见她吞吞吐吐，大声说道：“想说就说，今天是怎么啦，佻佻？”“这位花朵人妹妹，你可能没有见过，她叫妖妖，是我们这离恨山上花人族的第一美人，因见了璇璇哥哥这位如此英俊标致的地球人，想来陪陪他一同游览宝蓝大地，不知你能批准么？”

　　“这倒不难，既然妖妖妹妹想去，我今天开个先例，批准了。不过，我可是有话在先，你不要乱来，地球人的道德和伦理习俗，是与你们这些花朵人族完全的不同的，你也应了解一些。妖妖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了懂了！”妖妖高兴得一蹦老高，转身搂了佻佻转了十数个圈，又张开她那硕大的“花嘴”在佻佻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几口。佻佻大声道：

　　“得得得！人都让你旋晕了！快放下我来！你那迷人的‘花嘴’，也是嘴吗，竟来乱吻人的……”

　　“花嘴怎么了，花嘴怎么了？总比你那专以用来吃肮脏食物的‘臭嘴’纯洁得多吧！”妖妖不满道。

　　“我几时贪吃过食物了呀，你说说清楚。我几时贪吃了吗，谁像黑黑那样饕餮天物了呀？”

　　“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呀？”

　　黑黑在外玩了一阵，突然想起前天尾随那群蚂蚁大军，后来竟不知去向。他蹦进屋来，见了甜甜绕着走过，来到琴琴身边说道：

　　“夜姐姐，你不是说，今天我们是陪璇璇去看蚂蚁的吗？”

　　琴琴说：“我几时说过了？你个猴子精，明明自己对什么都好奇，又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转而对着璇璇说：“好吧，璇璇，那今天我们就往蚂蚁王国走一趟如何？”

　　璇璇说：“我还是老话，随你安排。我到觉得这黑黑好玩得很，一切都比我还好奇的。”

　　璇璇如今一心只顾盯了佻佻看，对其它一切都不大在乎的样子。而且，这许久以来，只听见一群人在这儿斗嘴，他对这儿早感到腻味了。唯有佻佻，此时却只顾垂了眼帘在那里默默地一声不吱，像一个中国古典淑女的样子。按照规定，她不能随意离开这离恨山的。离恨离恨，她甚至恨自己生不逢时生不逢境了。她刚才替妖妖求琴琴开恩，放她出山，却不敢提自己的事。

　　这一切，早被琴琴看在眼里。这时，只听她说道：

　　“佻佻，想去我们就一块陪璇璇去吧，何必这样没精打彩地耷拉头哭丧着脸呢！反正今天高兴，既然批准了妖妖，你佻佻当然也可以去的了。有璇璇这位尊贵的客人在嘛。”

　　佻佻这才破涕为笑，一脸的灿烂起来。

　　“她实在有无与伦比的娇艳和美丽！人意的造化远比天然的造化高明多了！”璇璇悄然想道。

　　大家坐上甜甜的脊背，柔软的羽绒垫，一圈圈席梦思般，佻佻紧挨着璇璇的旁边，小鸟依人般。璇璇将一件披风紧紧地裹住了她。

　　转眼间，过了山岭，又飞过一片黑色森林，只听得地面呼呼风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嘶鸣。定睛细细看出，但见一片漩涡，混沌朦胧。琴琴让甜甜停了下来，大家鱼贯而下。他们来到一处山岗相当隐蔽之地，看见前边不远处，原来却是一场恶斗。

　　那一方是一只浑身黑亮的的巨型蚂蚁，它那钢筋铁条般的细腿，灵活自如，支撑的着那黑膝贼亮的身躯，如同披着一层光泽熠熠的铠甲。蚂蚁上下翻腾，身轻似燕，怒气纷纷，一招一势，无不都挟雷持风。而另一方却是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它那前额之上，有一老大的王字嵌着。老虎吼然有声，威震山野，但见它正自张牙舞爪，喷云吐雾，就地发狠。只听得那老虎一声怒吼，惊天动地，虽似翻江倒海一般，却不能伤及蚂蚁一根毫毛。那四周看热闹的竟全是一些蚂蚁，个个体大如牛，身上各自披着五颜六色的铠甲。它们一个个大呼小叫，齐声喝彩叫好。

　　这么多的蚂蚁只顾在一旁观看，却让人家一个在那里斗虎，不去帮助，反倒在一旁喝彩看热闹。璇璇正为此事不解，琴琴说：

　　“地球人不也有斗兽活动吗？这儿是蚂蚁王国，他们正在进行一次运动会呢。”

　　“蚂蚁王国的运动会，就是说，这种巨型蚂蚁早已进化到文明社会了？”璇璇问道。

　　“岂止蚂蚁，许多地球上的动物，在这儿都算文明人类呢。”黑黑抢着答道。

　　佻佻笑道：“你小猴精再说多也没用，你总归还是猴子呵。”

　　“我是文明……”

　　“好啦！”琴琴打断黑黑的饶舌，对璇璇道，“可能你还不明白，在我们宝蓝星上，许多像蚂蚁这样一类的动物的确都有文明社会模式。但是，我们还没有将它们划归人类的范畴，然而，它们显然已不同于一般兽类、禽类或虫类了。它们比起你们地球人，虽然在科学技术上不及你们，但它们的哲学思维、文明理念、社会伦理等等方面，却远在你们之上。它们对科技的运用，虽还不及你们那时代先进高明，但他们无论对待同类还是异类，却都是友善的。别看它与一只老虎在那儿拼力相斗，但它们双方都绝对不会置对方于死地。由于它们不花过多精力去改造自然，而只追求主观心念的修炼，使自己尽量适应自然，因而对自身意念的主观能动的控制，也可能比你们强得多。”

　　璇璇突然想到另一问题：

　　“夜小姐，不！琴琴姐姐，你们这儿也有种族歧视吗？我是说，对像蚂蚁这样的智慧生物，你们是另眼相看的吗？因为你刚才说，并不把它们当成文明人类的。”

　　“我们这儿，具有超常精气神的人类，其实根本不止像我们这样的头脑四肢的红血种族，有许多具有超常智慧的人类，也是奇形怪状的。不说我们迁来后从宇宙别的地方慕名而来的许多人类种族，单从紫宸星迁来的人类，其种族就达15万种之多。区别人与动物，我们的标准是：永生不死……”

　　“你别说了！”佻佻终于忍不住了，她深情地望望璇璇，又转头看了看黑黑说道，“我们这几个之中，只有你琴琴姐姐才算人类，而我们都只能算是动物，就连远道从地球而来的璇璇也不例外。因为只有你才能做到所谓的永生不死，而我们都做不到。”

　　琴琴说：“当然呀，怎么啦你？不愿做动物了？大家都是动物，我也是动物，高等动物嘛！只不过我已能够不必去经历那生死轮回罢了，算是基本掌握了生命全部奥秘的高级动物。而你们，虽然生活在宝蓝星球这样美好的环境里，可以比地球人多活几百几千甚至几万倍的年岁，但毕竟最终也会老化，要死去，然后化成了别的生命物质，组合成另外的生命个体，这就是生命的规律。这条规律，当然也适合璇璇。所以，像黑黑这样的灵长类动物，也包括佻佻这样的非自然生命体，我是一直在督促你们加强自身的修养和学习，并且还要不断操练才行。

　　“科学的东西，发达到一定程度，它靠的就不再是物理和化学，而是精神，是意念，是灵感和悟性。至于你们刚才提到的有关于各种动物等级的区分，其实地球人早已作了精确的划分：那就是仙人、凡人、禽类、兽类、虫类和微生物类。而且，这种分类，远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森严。有时候通过修炼，凡人也可以成仙，仙人不合格时，也可能被贬成凡人的。况且，进化一直在进行着。一种高等文明生物的进化，在地球上看似极其缓慢，但对于宇宙大环境而言，其实过程还是非常短暂的。”

　　琴琴的一席话，说得大家都不再吭声，连一向顽皮透顶、无法无天的黑黑，这时也显出一派深思的神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