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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一部·5俎上行·高郢1 ...

  •   俎上行•高郢

      这几日我总是梦见阿泉的脸与他死前的情形。
      象那些烂熟于心的傀儡戏一样,那场景每夜在我梦中重演。
      我总是一身冷汗的醒来。
      先生这些时日大多愁眉不展,每日里时常发呆,一有空闲便向我告假,可他提出这样的请求,总是被我用这样那样的理由留下。我知道先生要找他的儿子,而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没有用处,阿泉已死,也许连他的尸首都没了。
      但令我自己也吃惊的是,其实我更担心阿泉的尸首还在宫里,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尽管那天我茫然失措的时候,有人在我耳边说,这事情只会是个秘密,天知地知,韦氏父子知道,还有我知道。
      我不希望先生与他的儿子再有聚首的一日,即使只是阿泉的尸首,我也不希望。
      于是冷眼旁观。
      旁观一天复一天,先生日渐憔悴,郁郁寡欢。
      让先生渐渐失去笑容的那些消息,于我却是好消息。
      这些时日我极少眠,吃得也少,没过多久便病了。
      早朝时间忽然眼前一黑,昏迷不醒,那时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想就这么去了也好。
      但是这世间,连死也由不得自己。
      诊脉的太医说,我只是少眠,精神不好,不妨事。
      太后前来探视我,训了我一顿。
      她说,不应这样疏忽自己的身体。
      我安静的听太后的话,然后问她阿姊的病情。
      “还是这样,少一些操心的事,便会好了。”太后淡淡的说,神色看不出忧喜。
      “听说韦航濒死,阿姊可知道这消息。”
      前线传来的战况都是好消息,惟独关于他的,大多相反。
      “翠翠不晓得,瞒她为好,驸马也应该是这么想的。”惠文太后从不肯说一句韦家父子的坏话,人前背后皆如此。
      我笑了。
      这事能瞒多久呢?
      朝中韦明儒动作频频,这些事,连我都知道。
      但这些与我不重要,那天夜里我看到先生抱着阿泉的衣裳哭了。
      年近五十的男人,泪不可抑。
      我不清楚先生是否猜到了,宫中有人无故失踪,大多遭遇不测。这原因也许永远会是一个迷,对于阿泉的命运他也许心中有数。
      我站在先生背后,看着先生的背影,然后无声无息的悄然回殿。
      这天,我在床上坐了一天一夜。
      那夜的风带了些浅薄的凉意。
      我想起先生,想起韦航,对于自己的情绪,他们似乎都不想表露给外人看。
      先生如此。
      韦航也如此。
      我依然想不明白为何韦航会是这样的态度,对于那件事,他似乎半点不曾放在心上。
      而后,我突然想起了阿姊。
      先帝膝下唯一的爱女寿春公主,从来,都只许我称她阿姊。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
      我对不起她,忽然想起只有面对那个男人阿姊笑得分外灿烂的容颜,我默默的叹息。
      我有何面目见阿姊。
      我有何面目?
      这夜我坐在殿门口,呆呆的看着殿门。
      这夜有如水月光,我看见门前的缝隙里不知何时长了一株草。
      很是幼嫩的样子,轻浅的草绿在风里飘摇。
      这样易折,好似轻轻的一扯,便能把它揉碎。
      早朝被我以身体不舒服打发了不去,我也不想见先生。
      不曾进食,也不曾眠。
      太医说我应当好好消息,那夜我将什么都抛诸脑后。
      我静静地发呆了一夜,直到清晨,内侍来服侍我上早朝,我才发现初晨的薄露已浸染了重衣。
      我起身,又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陷入暗黑的世界,心里却在笑,这多好,不用想,不用面对……
      多好。
      不想醒来,可世事多不如人意。
      醒来的时候,我头依然昏昏沉沉,声音沙哑,身边的内侍说,我着了风寒,又因风寒而引发高热。
      “是吗?”
      我点头,有些事总得去面对,怎么逃得了,有这样想法的我真是傻瓜,淡淡的笑了起来。
      笑自己痴,笑自己的软弱。
      到底只是一个人,到底有害怕的东西。
      “先生呢?”
      “吴公公因病告假。”
      “知道了。”
      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我却看到一张宛若早春二月一般盛开的,桃花般的笑脸。
      “陛下,你现在可好?”
      竟是阿姊,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
      她的气色好多了,是病好了吗?
      “阿姊。”我迟疑了一回,还是叫了一声,但接下去该说什么,我却是不知道了。最后只能战战兢兢,低下了头。
      她看着我却笑了,婉约一如往素,就象平日她待我的神色。
      “怎么不说话,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也是,你啊,是该心虚?”
      我心猛地一跳,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伸指点了点我的额,笑声大了起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贪看月色因此着了风寒,真是个孩子。”
      话到末了,阿姊摇头,语气中带了一丝怜惜,可她不知,这却是现在的我,最不愿听到的话。
      “阿姊,我不是孩子,我不是……”
      我摇头,坚决的否认。
      她一怔,突然抚了下我的头,柔声道。
      “怎么不是孩子呢,你的辛苦,我怎么不知道……年纪还这样小,就要背负这么多的东西,生在帝王家,真不是福气。”
      她这么说,她却不知,我所受的煎熬有多深重。
      其实韦航瞒了阿姊很多的事,有些事,惠文皇太后也不知晓。无知,也许才是幸福。
      阿姊的笑容明亮。
      那日她的哭泣哀伤都象是梦一场。
      如果她不知道韦航的消息,对她也是好事。
      许多事她不知道,我与她的丈夫所发生的事,如果阿姊不提起,我便把这个秘密埋进心底。
      痛苦的人,无须再加上她。
      “那,阿姊觉得,生在帝王家,究竟是福是祸?”
      我轻声问,不意外的看到她的双颊突然染上红云,虽然,此前她忡怔了一下。
      “是福,如果不曾生在帝王家,我又怎么会与驸马相遇。”
      阿姊的语气异常坚定,还充满了信心。
      也许打从她与韦航第一次邂逅,他便成了她的魔,她的眼里除了他,便再看不到其它。
      可是我看到她的手,她的手绞着罗袖。
      也或许她未必对朝中宫里所发生的事一点不知,只是看到幸福近在前方,阿姊便不愿意去想。
      逃避,在诸多选择里,倒是最简单的。
      阿姊盛了碗粥给我,她说我睡眠不好,吃得也少,还是吃流质食物为好。
      我接过,才想起问她怎么会来。
      她说,韦航出征在外,府中也没什么事,便回宫来探望惠文皇太后与我。
      我吃了一惊,差点端不稳手中的碗。
      “有什么消息吗?”
      她岔开了话题。
      “这粥还是温的,你快喝吧!”
      阿姊温婉的笑着说,一边劝我进食。
      我喝着粥,又问。
      “前方的战况很好,也许打下他们的都城都有可能,阿姊不用担心驸马。”
      她笑笑。
      “驸马没这打算,他说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好,吴诸的地理位置在朱明与青阳之间,有它在,也可作为缓冲。若是攻破都城,便成了我们与朱明直接对峙,反成困扰。”
      韦航的重心也许放在韦明儒身上,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刚想开口,看阿姊专注瞧着我的目光,我将话咽了回去。
      这事,韦航未必会告诉阿姊。
      倒是有些意兴阑珊。
      即使我不临朝,韦航也会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半点也不需要我操心。
      外界的事我知道的很少,现在更没兴趣知道,虽然也有想过这是我的江山,可只要一想到不管我再努力这一切也会变成别人的,我便再无兴致去看。
      尤其是近来的事情发生之后。
      韦航依然生死不明。
      消息渐渐传开,韦明儒脸上喜色掩盖不住。
      听闻这个消息,我本该觉得高兴的消息,可我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茫然。
      这个男人,就这么轻易的便死了吗?
      他若是死去,那他身后的事情,托付给谁呢?
      韦家兄弟,我不觉他会交给其中任何一个。
      虽然我也不喜欢韦航,但看起来他与他的兄弟并不相同。
      现在我倒开始好奇韦航是怎么处理政务的。
      上朝的时候,我想着。
      今日,我坐朝,表面上风平浪静。
      朝上的气氛一如往常,臣子争议一如往常,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决定这些事的人不是我。
      风寒初愈,精神不济,斜倚一旁的扶手,下巴靠在手腕上,我神智几近恍惚,昏昏欲睡。
      待他们争执完毕,我便可以回宫去。
      以往如此,今日想来也不会有所不同。
      因此,当有人以洪亮的声音将我从昏沉中唤醒,我一时茫然回不过神。
      “陛下,今年新科进士放榜,头三甲年纪皆不过二十六,尚书右仆射士及恳请陛下宣召,以示嘉许,激励天下读书人。”
      说话的人一脸喜色,我见了,微微一笑。
      原来是他。
      这人姓“刘”,双名“士及”,官衔为尚书右仆射。
      在朝中,他是为数不多,我所喜欢的大臣当中的一个。
      刘士及并不年轻,年纪约莫四十出头,个性耿直,看不惯的事情便会出声,不管面对的人官衔有多大,权势又有多大。
      即便韦航的父亲韦尚书令生前,也挨过刘士及弹劾,那时,他官任侍御史。
      韦航与他的大伯,现在的韦尚书令,在朝堂上与刘仆射发生争执,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现在的韦尚书令并不喜欢他,但韦家父子却对士及很好。虽然是那对父子一手提拔,但士及不领情,假使有不同意见,还是与对方争执到面红耳赤,依然不肯善罢甘休,定要说得个所以然。
      有时连韦航也辩不过他。
      “那个人哪,没私心,有私心的人,反而怕他。”
      韦航曾经感慨的这么对人说。
      我欣赏士及的正气,也许韦氏父子也出于同样的理由。
      虽然权臣当国,但祥的朝臣吏治不错,这是连我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这样的事实,从他们对待士及的态度,便能瞧出一些端倪。
      企望一个人的清流改变朝廷的作风,那是梦想,但也有话说“上若好之,下必从之”,话中的“上”,原指帝王,但在“祥”,上所指的人却是韦氏父子俩。他们虽然富贵,生活却不爱豪奢,虽然权势滔天,却也能听得进不同的声音。
      保留了士及,朝中肯进谏的人多了,虽然语气也有不逊的,韦航也总是笑笑。
      好些次,我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倒是大度的很。
      尤其是对士及,他异常宽容,即使士及并不喜欢他,他也一如既往。
      韦航是个奇怪的男人,以前我这么觉得,现在我也这么觉得。
      这人如今生死未卜。
      士及许是想让我高兴一点吧!因此他提出了让我宣召新进士的建议。
      他与韦氏族人不同,对我很是恭敬,我又何忍扫他的兴。
      于是我点头,说好。
      韦明儒有意见,士及驳回,我朝他笑了笑,一言未发。
      他恨恨瞪了我几眼,那目光恶毒的想吃了我。
      可惜我忌惮的只有韦航。
      装作自己没看到。
      新科进士朝见天子,在我朝也是常事,我应许朝臣也没说什么。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进士多出身贫寒,背后没有势力支持他们。
      下朝之后,便在崇政殿宣召今年的新科进士。
      他们一如士及所奏,都很年轻,但比起我来,年纪还是要大一些。
      看着这些或是正经,或是惊惶,或是从容的面孔,我不由想起了我在韦航面前的样子。与他们同样年轻的我,面对韦航,会是哪一张面容上的神情?
      士及微笑的看看我,又看看几位青年,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
      方才他随我入殿,进门的时候,他轻声说。
      “他们,将是国家未来的希望。”
      我点头,附和,也确实是希望,但不能为我所用,即使是希望又如何。
      士及为人正直,他想不到即便是我,在他眼前一如孩子一般的少年,其实也不若他想的那样单纯。
      他所想的我多少知道一些,但现在我是俎上肉,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宰割,光有同情没有用。
      士及虽也有些权力,可他能起的作用却是微乎其微,若非如此,韦航临战,也不会将事情让他处理。
      我询问了新科进士几个问题,诸如他们家住何地,家里有些什么人,就这样的问题。
      问完,倒是索然无味,正想赏赐点什么便让他们退下,下面却突然有极尖锐的声音传来。
      “陛下身为天子,居九重宫阙,与民间百姓相离甚远,如今我等蒙陛下召见,陛下只问无关痛痒的问题,却不问民生疾苦。帝王如此,国家还有何望?”
      什么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抬头往下看,只见十分年轻的一张面孔。
      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没有畏惧。
      但接触到我视线的时候,他的眼闪避了下,而后,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倔强的迎了上来。
      士及含笑望他,又看看我,那样的眼神象是对我说,如何,这样的新进士,可将会是国家未来的希望?
      我不置可否,也没责罚那人,虽然觉得这人的脾气颇冲,在官场里也许会吃许多的苦头,但这与我没有关系。
      我问他的名字,他说,他姓韦,名克礼,今年十六。
      姓韦?
      又一个韦家人?
      我情不自禁问出了口,韦航与他可有关系?
      其实这话很无稽,天下之大,姓韦之人何其多,我何必这般激动。士及虽是借着看文书掩藏神情,但脸上还是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
      可那与我同岁的少年却是迟疑了好一会,半晌才不情愿的轻声言道。
      “韦航乃是克礼远房堂兄。”
      竟然真是韦家人!
      天下皆知韦家人权倾祥土,以韦航从二品的散官官荫,韦克礼即便身为远方亲戚,也可为官。既然他身为韦家人,作官容易,何必来参加进士考?
      进士考,试四场,第一场考诗和赋,第二场考议论,第三场考对策,第四场考经文。
      没几分真实才学,考不上进士。
      如此辛苦,他何必?
      我不解,又问,他涨红了脸,声音有那么几分僵硬。
      “男儿出仕,靠得是己身才学,韦航虽为堂兄,但我看不惯他的作为,因此参加进士选……”
      年轻的脸上满是倔强的傲气,还有不平。
      这倒奇了,看不惯韦航作为的韦家人?
      有意思。
      而后几日,我下口谕,宣韦克礼为翰林待诏,时常召他入宫来伴驾,下棋,吟诗,说笑,仅此而已。
      我本想从韦克礼身上,多了解一些韦航的事情,但问他,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韦克礼属韦家远支,他见到韦航的机会不多,对韦航一知半解,但他也说韦克礼的兄长韦复生与韦航感情不错。
      但也只是曾经,在韦克礼年幼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而后这对堂兄弟决裂,韦复生远走异乡,韦航再不登门,不知其中缘由。
      韦克礼口吻中,对他的兄长很是孺慕,谈到韦航,口气便带着不屑。
      原来,他只是因为兄长远去的缘故,而厌恶韦航。
      年轻时的讨厌,理由可以这么简单。
      十六岁,韦克礼和我一般年纪,我不禁想,我是否也是这样?
      我总在想,假如韦航活着回来,我究竟该如何面对他。
      那毒箭没有要他的命,而韦航的副将已经带兵回到朝廷。
      他依然留在边关,理由是养病。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可以发生许多事。
      和吴诸的战争只持续了一个月,我军带兵攻至对方都城,和吴诸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和约。
      兵临城下,虽说互不侵犯,但吴诸战败,条件自然由我开,此后年年,吴诸都需纳大量的绢和战马作为岁币上缴我朝。
      胜了,韦航却没回来。
      时至今日,他依然逗留边城。
      朝中,单俊执掌兵权。
      韦明儒又被监视了,如今在府里养病不出。
      我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但值得庆幸,我的心腹大患已除。
      高锐死了。
      他还是自尽了。
      但这是表面上的缘由。
      我本想留着他等韦航回来处置,但韦明儒却让韦航的七弟前去探视这人。
      我十分担心这次会面会发生什么事!
      在韦坚来之前,我前去探视。
      在那里,我看见不能说话的人在写字,上面提到了阿泉的死,他的侍从之死,还有那天下午我也在场的事。
      这是秘密,不能给人知道的秘密。
      也是我不愿意让先生知道的事。
      也许韦明儒是报复我前些日子对他的轻视,此人的习性,我多少知道。
      此时我面前的人眼色平静若水。
      他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我身边的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告诉他。
      “如果你不来打我的位置主意,他们不会死……”
      他动也没动发呆了半晌,而后在纸上写。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我笑了笑,烧了那卷纸,而后出门,外出前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韦明儒一向轻视我,他想不着我来前已下定了决心要高锐死。留着他,对我是祸患。
      先生拿起了白绫进屋。
      我想这是先生第一次动手杀人。
      我本不打算让先生做这件事,他却自告奋勇。
      劝说再劝说,先生却是心意已决。
      而我也没有人可以信任。
      出来时先生面无表情,他说那人死了。
      “陛下走吧……”
      我摇头。
      “我要进去看看!”
      手探了好一会他的脉搏心跳鼻息,确定了以后,我才走人。
      这事自然是瞒不了人的。
      但是韦航未归前,谁也动不了我。
      我只是被软禁在殿内。
      那人之死,对外说暴病而亡。
      那天之后先生益发寡言,而后说自己不想再呆在宫里,这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现在自身难保,先生在此,也没好下场。
      可是现在谁又能走得了。
      没过几日,先生也被关了起来。
      只有阿姊来见我,可她来却是向我辞行。
      她不晓得内情,神色哀愁,秀美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泪痕。
      她说,韦航受伤,肩上中了箭矢,矢上有毒,治疗需割肉刮骨。
      本也不至于严重到这地步,若是中箭之初便做处理,可他拔掉箭头,草草包扎继续指挥作战。
      胜了,韦航也是元气大伤。
      阿姊说,她要去边城,她要去照顾自己的丈夫。
      我摇头,阿姊金枝玉叶,养尊处优,边城那种地方,岂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去得的。
      况且帝女要想长留于京城之外,除非撤除公主封衔与封邑,只有成为布衣,她才可享有自由。
      阿姊是寿春公主,皇后所出,先皇在世,膝下最为疼宠。
      我怎能让她去那样地方。
      温柔婉约的阿姊与我起了争执,为了她的丈夫。
      韦航对她,如她的魔,为了他,阿姊如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女子,因为所爱,成了一朵盛放的花,那养花人,可知道珍惜她?
      我说,阿姊,路途遥远,那儿太危险,你不能走。
      她笑,笑说,危险又如何,我也要去,我的丈夫所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家,陛下觉得危险,可让杨将军护送我去。
      “杨将军?”
      阿姊点头,又言。
      “杨将军与驸马是好友,有他相送,陛下当可安心。”
      顺着阿姊的视线,我看到站在廊外守着的,领队的军将。
      我这才发现,发现护卫我的将领换了人。
      就是当日我看见与皇后偷情之人。
      我当然不会信任这个人。
      阿姊说她要走,杨崇武沉思半晌,却说不妥。
      “左仆射并非大病,公主无须太过担心。他有信来,说自己逗留边城,伤势已大好。”
      那一瞬,阿姊的眼神极复杂。
      “他给你信?”
      杨崇武颔首,话语淡然。
      “是,所以,公主大可放心。再说,左仆射已在回京路上,抵达时日,就在这几天。朝廷这几日在修订新刑律,左仆射定当回来主持。”
      他宽慰阿姊,阿姊默然良久,笑容再起显得有些勉强。
      “那些,是你们男人的事,何必告诉我呢?他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她离开的背影那样落寞,韦航韦航,你瞒得阿姊好苦,你何忍这般对待阿姊,你不见她如此担心如此焦虑,我却见着了。
      为何皇家的男人与女子,都被韦家人这样伤害,我的父母,我与阿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韦航,你回来为的是主持修订新刑律,那在你回来之前,我也有本事让你笑不出来。
      我瞧着阿姊离去的背影,杨崇武淡漠的样子,我心中暗暗发誓。
      那天,早朝之上,大臣为新刑法究竟该以怎样的标准量刑争论不休,我本也该和以往那样神游天外,但那日,我微笑着对满朝的大臣说——
      “盗窃多犯,遏制有何难,严刑重典治之,偷窃一文钱以上的人,无论多少,一律在街市斩首……”
      朝上鸦雀无声,众臣目瞪口呆地望我。
      而后,他们便蜂拥而上的上谏,多言不可,士及眼神复杂的看着我,面对他的目光,我垂下了头。
      我所坐的位置是御座,金龙在扶手上盘旋,我高高在上,下面的臣子尽收眼底,却唯独,我不敢看士及。
      可第一个赞成我提议的人,竟是士及。
      他的神情如雕像,他捧着笏板,上奏颁布天下实行此法的时候,我看他的眼睛里映出的情绪已是一片沉寂。
      他的眼神如此的悲哀,他看着我的眼神,是如此的悲哀。
      为何,为何第一个赞成的人会是你呢?
      我不懂,而这时下面的臣子虽然依然有抗议的,却也有大声赞成的,到了最后,竟然决定先在京城实施,以观成效。
      此后几天,我宣召士及,派去的内侍却回报说他抱病,告假修养。
      我以为他会来想问我,但我一直等不到,除了公事,士及一直在家。
      我等来的人,不是他,却是回京的韦航。

      (情节方面有些杂乱无章,先修了再慢慢调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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