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严凝

29、第29章

　　顾府。

　　“妾鸾氏见过夫人。”见顾婉的娘亲秋氏踏进二道门，姨娘鸾氏赶紧迎了上来。

　　“妹妹，快起来。”秋氏和蔼，伸手扶鸾氏起身，鸾氏嘴角挂着浅笑不多言。她本以为会与秋氏老死不相往来，一个活在京城，一个养在苏州，这十几年，虽正院儿还未秋氏留着，可内府上下谁不默默道她是主母。

　　当初顾缨说要把秋氏接回来，鸾氏心里老大不乐意，可谁让秋氏的女儿争气，入宫几个月就被盛宠的三皇子看上了。

　　端午佳节，皇上当庭赐婚，秋氏自然也是风光无限，圣旨一下顾缨连夜就派人去接了，鸾氏恭敬的跟在秋氏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多年未见秋氏风韵犹存，鸾氏心里清楚，秋氏根本从未离开过顾缨的心。

　　“夫人这些年久未回来，妾身不知帮夫人打理得是否妥当。”进了屋子，鸾氏提了步伐倒要领着秋氏打量屋子，秋氏身边的桂嬷嬷上前一挡，打眼扫了扫四下，转头笑说：“二姨娘布置的好，夫人自是欢喜。”桂嬷嬷是秋氏身边的老人，素来不喜鸾氏这当家的做派，也不多看鸾氏脸色，笑着搀秋氏坐到榻上。

　　鸾氏脸上有些僵，暗暗运气倒也不敢显露，笑着走到秋氏身前，浅福身子，“夫人一路辛苦，妾身就不多打扰了，若是缺了什么，就叫荷絮来找我拿便好。”鸾氏仰起脸丝毫没有谦和的样子，秋氏随和也不多做计较，反倒是谢了她一声，叫她早些回去休息。

　　“夫人！”主子性子好，旁人可未必心里不计较，见鸾氏走了，桂嬷嬷嗔怪秋氏太过柔弱，秋氏也不恼笑着让她莫要在意，“忘了咱们回来是为的谁了？我只要女儿好便好，旁人如何我不管，至于老爷……”秋氏收了笑容，“总是我对不住他，鸾氏替我尽妻之责，照顾老爷周全，又将这顾府料理得妥当，若不是老爷念及旧情……这当家主母也该是她来做才是。”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说到揪心之处，秋氏难免有些伤感，桂嬷嬷心疼秋氏，连忙上来开解她，“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夫人与老爷好生说说，老爷一直为夫人留着这间屋子，不就等着夫人回来呢吗？何苦这般较着……”

　　秋氏却摇摇头，“他待我好，也护我周全。我这一生被人负过，也错过过，多难的时候，他也不曾弃我，可我始终无颜对他……”

　　“这话没意思，夫人是老爷的正妻，老爷从未厌弃过夫人。事情过去这么久，老爷示好多次，夫人总是挡回去，心里的坎儿若再不迈过去，当真要一辈子这样？夫人可想想，心里头是真没有老爷吗？倘若等往后再后悔……可不是要遗憾终生了……”

　　桂嬷嬷说得肺腑，秋氏自是聪明人，岂能不懂这层道理，可当初她一念之差，差点真的弃顾缨而去，又有何颜面去对他说她心里有他？

　　二十年前，顾缨是江南一带的青年才俊，相貌出众，待人谦和，是多少家姑娘的如意郎君，偏偏一次出游途中，遇见了刚为情所伤的秋氏。

　　秋氏原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只是她家境一般，对方却是个小官之子，看不上秋氏的身份，家里不愿给儿子娶个没势力的妻子，只秋她作妾入府。

　　可秋氏虽是家境不好，但却是个有骨气的人，坚决不允。那情郎性子也柔弱，莫说忤逆父母之言，就是反抗两声都不敢，最后，秋氏痛定思痛还是断了。

　　女人一旦入了情，便就难自拔，更何况还是棒打鸳鸯式的分离，坐在天水湖边，秋氏黯然神伤，手下的琴音也带尽了伤感，顾缨彼时方才十六岁，秋氏生得清美，黛眉微蹙，白皙的肌肤映着樱桃红唇，眼角还挂着未及拭干的泪水，楚楚可怜也楚楚动人，叫人心生怜惜。

　　只那一眼，顾缨就入了迷，怕唐突了秋氏，顾缨并未急于上前，等秋氏一曲落了，才前去打招呼，顾缨从琴入言，秋氏心思单纯，以为顾缨只为琴雅，暂将愁思收敛，柔声应答，二人一路也是相谈甚欢。

　　顾缨谦和，秋氏娇羞，一个穷酸秀才，一个小户娇女，算得门当户对，因而当媒婆上门为顾缨说亲之时，秋氏的父母也是极为乐意的，顾缨家境微寒，但却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前途似锦，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往后不会差了去，可秋氏心里已经有人，自觉对不住顾缨，并不想答应这门亲事。

　　顾缨不是对秋氏一无了解，回去之后功课也是做足，知道秋氏暂不愿放下那人找人偷偷给她送了信，信上说得明白，叫她莫要苦恼，他恋慕她，也不忍她再受伤害，一心想要保护她，他说他可以等她回心转意，但倘若她真的不愿，随时都可离开。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秋氏父母执意要将女儿嫁给顾缨，秋氏也没办法，只好随了父母的心意。

　　洞房花烛秋氏没想到，顾缨真的和衣而睡，顾缨对她坦诚相待，说她没想清楚之前绝不碰她，她因此也感激顾缨。

　　昔日里，顾缨在书院读书，回来之时，秋氏已将饭菜备好，顾缨待她极好，总是以她为重，有次为秋氏精心挑选了发钗，却又怕她不喜欢，扭捏半晌才拿出来，嗫喏说他以后定会给她最好的，他胆怯可又诚恳，她被逗笑，日子平淡可秋氏却渐渐感到了幸福。

　　春试中顾缨顺利通过入得三甲，长路漫漫顾缨念及家中妻子，日夜兼程的回了来，灯珠萤火下，秋氏在为他做着新衣，顾缨忍不住第一次未经她的同意亲了秋氏，秋氏也未闪躲，顾缨待秋氏好，秋氏记在心底，这一夜二人终于成了夫妻。

　　自那以后，二人琴瑟和鸣，顾缨为秋试做准备，秋氏则精心照看他的起居，本以为日子会越发甜腻，却不成想，顾缨动身前往京城之后，曾经的那个人忽的出现在了秋氏面前，说着他如何后悔，说着他如何忘不掉秋氏，秋氏不理会，那人就纠缠，说他要带秋氏远走高飞，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秋氏掩藏在心底的情愫，又被他一次次的挖起。于是，秋氏开始动摇，挣扎为难了。

　　秋试过后，顾缨高中状元，回乡见到妻子却不似他走时那般，眼神闪烁游离，顾缨追问之下才知道那人回来寻过秋氏，秋氏虽未答应，可顾缨心底却是明白妻子的纠结，他看出秋氏眼中隐隐的失落。

　　她要走他不会拦，顾缨知道秋氏不会悖逆妇道，他不想秋氏难受，于是顾缨闪电般的又迎娶了一房，他说骂名他来背，只要秋氏随心而栖就好。秋氏心如刀绞，顾缨如此待她，她却三心二意，但顾缨却不怨，说他当初就说过，她若想走随时即可，这是承诺，男儿七尺岂有说话不算的道理。

　　京城喜事，苏州凄冷，秋氏等着前人，那人却始终未曾谋面，后来打听说是家中妻子为他谋了个官职来，他便又弃下了秋氏。秋氏心灰意冷，觉得无颜再活下去，正要想了结自己顾缨却及时赶来，将她接回了京城。秋氏大哭，愧对丈夫自请休书，他说那人不要，他可不舍得放。

　　夫妻有时就是这样，在一起时觉得随时可以割舍，却发现到头来，谁也离不开谁……

　　多年之后，秋氏已然不似当年的貌美，却依旧引得顾缨从部里回来，就直奔正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