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人》溯流回川

1、一

　　一

　　与旧情人见面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况当年分手可谓不欢而散。
　　可惜事情发展不受沈砚控制。

　　车内很宽敞，沈砚坐在后排，尽可能贴着门坐，以至于坐得不太舒服。他左侧坐着一个男人，他们之间几乎还能坐下两个人，沈砚还是觉得他们离得太近了。

　　秦煊并未表示什么，老神在在地翻看手中的书，在沈砚不断调整坐姿时出声道：“或许我应该先带你去洗澡，洗掉你屁股上的虱子。”
　　沈砚不动了。

　　他对自己有点恼怒，尽管过了那么多年，对秦煊的话还是反射性听从。
　　沈砚泄愤似的用力坐了两下椅子，当蹦蹦床玩。
　　秦煊看他一眼，这次没再说什么。

　　当年沈砚回国后，秦煊过了两年也回国，他们同在海宁市却从未碰上过。沈砚明白这辈子若无意外，再不会与秦煊有什么交集，没有刻意回避有关他的一切，知道越多，越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便逐渐释怀那段感情。

　　不过，放下也不代表见到旧情人会高兴。
　　特别是，当旧情人即将成为他债主的情况下。

　　车在饭店门口停下，秦煊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示意沈砚先出去。
　　沈砚犹豫了一下，率先开门下车。秦煊一咳就停不下来，捂着嘴弯着腰，咳得嗓子都哑了，半晌咳嗽声弱了下去，秦煊下了车。

　　沈砚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嘴。他如今要关心对方，身份也有点尴尬。秦煊一直感冒了就会咳嗽，一次两次他没注意到，后来听他咳嗽声没断过，找了很多止咳的办法，大多是些吃的，沈砚一样一样做给他吃。然而秦煊从未碰过。

　　秦煊走到沈砚身边，“如果我是你，或许会对债主拍拍马屁，心里再不爽，也要假惺惺关心两句，债主心情一好，说不定给你打个折。”
　　沈砚下意识道：“你也太想得美了。”

　　秦煊懒得多嘴，径直往里走。
　　沈砚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不确定地想：他是在讨关心吗？

　　应该不会吧……

　　这是家西餐厅，看装潢格调便知道吃的东西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沈砚对西餐一直兴趣缺缺，翻遍了菜单，对服务生说：“和他一样。”
　　服务生面露尴尬。
　　沈砚道：“怎么了？”
　　服务生小声说：“那位先生说了和您一样的话。”

　　沈砚鄙视道：“你也太偷懒了，要吃什么自己点，看我的干什么？”
　　秦煊抬眼看他，讥诮道：“沈先生的记性真好。”
　　沈砚道：“你有选择困难就应该克服，要是你合作人吃饭……”
　　秦煊淡淡道：“我只需要结账。”
　　沈砚无话可说。

　　秦煊目不转睛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慢慢往下，记忆中有些胖乎乎性格阳光的少年，几年后已变成挺拔英俊的青年。
　　他心中一动，对服务生说：“给他一份儿童套餐。”

　　服务生：“……好的先生。”
　　沈砚愣了愣，“好个屁！”
　　秦煊：“那你来。”
　　沈砚想想那份菜单，“你来你来。”儿童套餐就儿童套餐。
　　秦煊又把菜单翻了两遍，“再一个你们的推荐套餐，就这样。”

　　服务生心里在笑，面上一本正经地重新报了一遍菜单，确认无误后离开了。

　　服务生一走，他们便沉默无语。
　　沈砚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撞……飞了你的车我很抱歉，不管多少钱我会赔的。”

　　他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旧情复燃，纯粹是坐下来商谈沈砚该如何赔他的自行车。
　　鬼知道秦煊为什么要买一辆几十万的自行车。

　　原本只需要告知赔款数目，再告诉沈砚打到哪张卡上就好，秦煊却说，故友再见，不吃顿饭怎么行，中午饭桌上谈吧。
　　因此有了这顿饭。

　　秦煊听了他的话，不答反说：“沈先生车技高超，极有魄力，一脚油门几十万，还差点赔上自己的命，我自叹不如。”
　　他看着沈砚的双眼，见他不搭腔，冷淡道：“沈砚，我当初救你一命，不是为了让你死在我面前。”

　　沈砚一贯脸皮厚，喜欢和秦煊抬杠，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他近日连续加班有些吃不消，天天凌晨回去，头沾上枕头就清醒过来，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今早上班，路过一直经过的水库，意识有了几秒的空白，直到撞上什么才猛地惊醒，踩了急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

　　自行车被撞飞出去，掉入水中，车子已开到了最边上，这条路没有护栏，再睡下去连人带车翻下也未必。
　　他坐在车里，惊魂未定。再醒过神，秦煊站在他车旁，叩响车窗。

　　秦煊已经继续道：“不用赔我钱，这车不贵，我不缺钱。”
　　沈砚熟知他的尿性，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缺什么？”
　　秦煊道：“我的保姆辞职了。”
　　沈砚：“……”

　　“负责我家卫生，早晚两餐，晚上我去应酬的话会提前告诉你，时间是一年。”秦煊做好了决定，只是告知于他，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下回告诉你。”
　　沈砚没有异议，这已经是相当宽容的处理方式了，出乎他意料。

　　沈砚诚恳道：“谢谢。”
　　秦煊无所谓地道：“各取所需。”

　　儿童套餐真的就是儿童套餐，就算这次点餐的是成人，服务生还是尽责地给他唱了一首儿歌，送上了布偶。
　　服务生拿着一个小围兜，“先生，您大概不需要这个，我就撤下去了。”

　　沈砚：“……好的，麻烦你了。”
　　服务生微笑道：“不麻烦。”
　　沈砚想了想说道：“就是你刚唱歌跑调太过了，最好练练，别吓哭小孩子。”
　　服务生笑容一僵。

　　笑话是那么好看的吗？
　　沈砚叉起一块已经切好的牛排，冷哼一声。

　　吃过饭，秦煊把沈砚送到他公司楼下，“明天早上，你去这个地址。”他将一张卡片递了过去。
　　沈砚接过，上面简单地写了他的电话和住址。

　　秦煊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抛过去，“钥匙。
　　窗户摇上前，沈砚听见他说：“沈砚，你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_(:зゝ∠)_……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