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约定三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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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身体一日不复一日，能醒着的时刻越来越少，旁人看了霎时心疼。
张医女、玄霏和玄星都是知情者，从种种迹象推测雪的时日所剩无几。每当面对其他人询问雪的情况，尤其面对李曙、朴尚膳和孙政旭，她们只能隐忍心痛地一再隐瞒。
其实雪很清楚，即便她没说，李曙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没有当面揭发令人难堪。
至于赵大妃，她对李曙守口如瓶之余，也暗中关注雪的病势，唯一能做到的是每天送上长白山人参给雪。虽知这孩子的结局无可避免，然而她希望雪的日子可以延长一些，延长她与李曙的缘分。
始终还是要走到尽头，纸始终包不住火。
这天，张医女如常为雪施针，不料刚下几针，意识尚算清醒的雪意外地吐血，甚至即场不省人事。
恰巧赵大妃目睹经过，她立即冲到众人身边，看到雪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色，再难掩饰紧张、焦虑、恐慌，「张医女，究竟发生什么？为什么雪会这样。」
张医女也保持不住镇定，伤心欲绝地落泪，玄霏见状代为回答，「两日前，雪开始有吐血的迹象，次数有增无减，姑姑施针稳定她的病况，但是几针下去，雪就……」
看着昏迷的人，她也说不下去。
「雪姐姐已经到了针灸和药食都无效的惨况……」玄星叹息说。
「雪还有多久？」赵大妃问。
「只能再熬上几日。」
赵大妃依据她们三人凝重的神情判断，心中深觉大事不妙，即刻走出静雪阁赶往勤政殿。此事不可隐瞒下去，务必要让李曙马上知道，一定要马上！
抵达勤政殿前，朝会正在进行中，她根本不可进去打扰。
幸好灵机一闪，想出巧思，手写便条交给车道光传给朴尚膳，再由朴尚膳交给李曙，李曙得到后立刻中断朝会，冲出勤政殿遇上赵大妃。
「母妃，雪怎样了？」
「主上，赶快冲到雪身边，这几天要寸步不离地守护她，直到她……没有呼吸为止。」
「雪到底怎么了？」他一直希望是自己看错，勉强自己对她的病况保持乐观。
「这孩子所剩的日子不多，为了不想增加您的忧虑，一再苦苦哀求不让您知道，就连我也要隐瞒着。如果不是发现张医女神色不妥，一番逼问也不会知道，她也想要隐瞒我。
可是到了现在，我已经不能不让您知道，恐怕她只能再熬多几日，您要珍惜她余下的日子，给她最好的一切。现在马上去找她，别等了，别蹉跎您和她的时光！」
此时此刻，李曙无法欺骗自己，他立刻奔出勤政殿，到了静雪阁，不等通传就直闯进去，适逢雪刚醒不久。见到她，他不顾任何理解，直接将她从玄霏怀里抢过来，紧紧地抱着她，止住惊慌的眼泪。
张医女、玄星和玄霏静悄悄地离开，她们都明白雪现在最需要的人是他。
「殿下，您抱的我……好紧。」雪的气息很虚弱，刚醒过就被他粗暴地抢过去，她发觉他很不妥。
「我害怕失去你。」
「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被隐瞒实情，我到伤心。」
「您知道了？」听他这么说，雪听出他已经知道她的大限了，终于认不出揭破。
「到了这时候，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呢？为什么要一个人独自承受所有？我会很心疼的。」
「预测到您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擅自这样决定。我不喜欢看见您皱眉头的样子，心里很想与您开心走过这段日子。」她的指尖滑过他脸颊，感觉湿湿的，「别伤心，也不要责怪别人，因为我自私，希望每天可以见到您笑。殿下，您知道吗？您的笑容很迷人。」
「我很想永远见到你笑。」他想要她活下去。
「您真是坏透了，明知我无法答应，却还要这么说。」
「继续对我撒娇，我喜欢你对我撒娇。」
「我以后都对您撒娇，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只有你可以……」他早已将她视作珍宝，他的宠爱只对她一人。
不论日子还剩下多少，残酷又痛苦的结局不能改写，最后的心愿只想要他陪着，这样的甜蜜让她觉得这是永远。
接下来的几日，李曙将朝务交给李晗暂代处理，他要寸步不离地照料雪。
雪可以清醒的时并不多，几乎都在平躺度过。
李曙瞧见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来得差，里就愈着急。
今夜，他如同前几晚留在静雪阁守护雪，回想以前都是女扮男装的雪在康宁殿守护他，每次都让他入眠美梦，这回换他来守护她了。
阁内只留下一盏烛光，不打扰雪休眠，也让他看清正在安睡的她，同时他籍由这盏烛光阅读儒家经文，尝试平复心中慌乱。然而满脑子都是雪的身影，双眼不时地望向雪，要平复慌乱的心绪好难，不敢想象那一刻到来时，自己能否是否承受得住打击？
她睡得很长但不熟，曾经皱过几次眉头，冷汗也冒得特别多，他猜她应该是噩梦连连。最后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是不是做恶梦？」他坐近她，拿出手巾擦干她额头的冷汗。
雪睁开眼见到李曙，紧握他的手，心里顿时安定下来，「殿下还不回去康宁殿休息？」
他逗留在这里不眠不休地陪伴她已经好多天，担心他会病倒。
「我想陪你。」
「殿下的龙体非常重要，是国家百姓的基本，绝对不能生病。」
「为了你，我不会生病。」
李曙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尽全力去记住他脸上的每个细节，而她也有同样的想法，也是努力地记住他脸上的每个细节。
「殿下。」
「什么？」
「我想去散步。」
「但是外面很冷。」她身子虚弱，担心外头寒冷的天气会加重她的病情。
「有殿下保护着，不会觉得冷。」她并不想再待在这里，很想出去外面透气，这里有着让她窒息的感觉，觉得辛苦。
李曙百般不情愿，却忍不下心拒绝，「好，我命人去准备暖炉。」
「谢谢您，殿下。」
他立即下令命人赶紧在静雪阁周围设置暖炉，亲手给她披上御寒的披肩，才放下一些心搀扶她出去，在庭院散步。
雪体内仅存的力气稀少，想要紧握他的手都觉得吃力，她只能依靠他走到庭院中的亭子坐下，走了这么一小段路足以让她身体筋疲力尽，真是很没用。
夜晚天气寒凉，庭院和亭子周围设置很多暖炉，她感觉很温暖。
忽然间，瞧见漆黑的夜空降下小小的白点，她好奇地伸出手接住那些小小的白点，才发现那是白雪。
雪，好漂亮，记得第一次与他相见是下雪的夜晚。她记忆犹新，依然清晰记住那晚她换上女装，因为附近传来叫声，误以为有野兽掉入陷阱，于是匆匆提着灯笼到陷阱才发现是人，就这样遇到了在森林里迷路的李曙。
他们，就是在雪中认识的。
她的名字，就是在那晚得来的。
凝视手中的白雪逐渐化成水，心中产生万分感叹，下一刻嘴角扬起微笑，她不再忧思重重，选择放开怀抱去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因感叹而落下泪，被李曙接住了，心疼地抱她入怀。
亭子外面的人，孙政旭、朴尚膳、尚监、尚宫和宫女纷纷垂下头，这是他们要回避的规矩。张医女、玄星和玄霏也在，她们担心今晚会有突发事件，所以留下来守着。
「冷吗？」
雪的头埋进他的怀中更深，寻找更多的温暖，「殿下的怀抱好温暖，喜欢您身上的气息。」
「喜欢，就这样躺着。」李曙从袖子拿出一支发钗和一对玉戒放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从未见过这东西，她感到好奇。以前不知道，经过这次，她终于知道。
「专属我正妃才可以佩戴的发钗，命令了内命府下牒纸册封你，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的正妃，快点好起来跟我进行国婚。」
「殿下……」
「说吧！」
「对不起……」她对李曙感到愧疚而落泪，「知道殿下心里有雪，已经感到满足。谢谢您，殿下。」
谢谢你爱我，曙。
「雪，我爱你。」
「殿下，雪会永远记得被殿下爱着。」被李曙抱得抱紧，她也用尽力气拥抱他，哪怕是剩余不多的力气，她只想尽全力地拥抱这个爱她的男人， 「殿下也要爱您的百姓，以宽宏大量的怀抱拥抱您的百姓。」
「是的。」他应道，
「殿下，您要每一天活得开心，每一天过得健康。」
「是的。」他察觉她逐渐出现异状，「是不是累了？」
「殿下的怀抱很温暖，想这样躺着。」她反转他的手掌，用食指尖在他手掌上写下两个字。
「宫、雪……」他不解。
「记住这名字，可以的话，把这名字记在心里。」人无法留下，当时心里想留下一样东西给他，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我一定会记住。」
雪也用尽最后的力气紧握着那支发钗和那对玉戒，能撑到现在，对于来到尽头的她是最好的结局，心中无悔。
面前景物逐渐模糊，走进了黑暗的空间，有他的相伴，她并不害怕……
手忽然从李曙手里滑下，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很轻，讶地低头一看，发现她从此人天永隔……
来到这一刻，他只能抱得更紧，无声地痛哭，眼泪顺颊滑落。
凛冽刺骨寒风飘然而至，雪花漫天纷飞，悲伤浓浓掺杂刻骨爱意。
所有人觉得寒冷，仍然在原地默默守护亭中的人，大家凝望那道激动的背影，没人知道该不该上前去。
张医女、玄星、玄霏和孙政旭都看出来，雪在李曙怀中，奔上了黄泉路，随着她的离去而忧伤……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约定三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