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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一) ...

  •   我出生那年,越盛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严寒的新年。连降了三天三夜的鹅毛飞雪,将人烟蒸茏的京都整整齐齐的用银色包裹住。也就是那一年越盛十五岁的太子没有熬过酷寒,病逝在这个萧瑟的冬天。他的母亲——越盛的皇后也在这个悲伤季节里悄悄死去。
      越盛京城所有的屋檐下都挂上了白幡,鸟瞰大地,尽收眼底的是白色的清寒,这个冬天似乎更加比以往的冬季都要寒冷萧瑟了!
      皇城中所有的皇子都被送出宫等待君王遴选新储。刚出生三天不到的我,也由一个从小服侍母亲的宫娥抱出皇宫,住进了新赐的府第。
      半年后,新的太子被选出,我却也只能跟着奶娘留在宫外。
      在我六岁之前,似乎被人遗忘了很多年,除了偶尔见到那给了我尊贵身份的父亲外,似乎没见过母亲,曾来不知道母亲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六岁那年我进太和殿上学,太和殿与宫妃住的宫殿仅有一墙之隔。
      每当清早我走到殿外时,身边的太监总会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爷,您向那边瞅瞅,萧妃娘娘站在墙角边看着您呢!”
      我睡眼迷蒙,打着哈欠,隐约看见太和殿与宫墙交界处似乎站着一两个身影,步子却不停住,依旧向殿里走。

      几乎半年的时间,她日日清晨必在宫墙边守候,从未穿过分界。我每日浑不在意从不远处经过,也从不刻意停留。
      有一天,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走过去看看。提灯的太监看出我的意思,前面提着灯小跑,边跑边低声欢喜道:“娘娘,殿下瞧您来了!”
      她看我走近,脸上的表情惊喜万分。
      我走到与她相距几步远的地方站住,嫩声嫩气的道:“娘娘以后不必天天来看我,被人知道了不好。等我长到十二岁就能天天进宫给娘娘请安了。”
      她似笑非笑的呆呆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正要走开,一个宫女紧走几步,越过宫廷间的分界线,一面拉我过去一面笑道:“娘娘为了能看殿下一眼,起早贪黑,不辞辛苦日日都来这里侯着。好容易盼到殿下走过来,好歹和娘娘多说会儿话再走。”
      她一把将我抱在怀里,道:“皇儿,每天起那么早,你困不困?上学打不打瞌睡?太傅罚你吗?”
      我点点头。
      她又道:“现在还早,娘亲抱着你,你若是困就睡会儿。”我摇摇头道:“去晚了,太傅要训斥的。”
      她笑道:“没关系,睡吧。一会儿娘亲叫你。”她一面说,一面手在我后背上拍着轻轻的走动。
      我俯在她肩头上,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身体放松下来,倦意涌来慢慢合上眼睛。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我揉揉眼睛,“呀”一声坐直身子。她关切道:“别怕,娘亲已经找太傅说了,他不会为难皇儿的。”
      我道:“我要回去了。”
      她慢慢放下我,道:“娘亲给你准备了订好的习字薄,最好的毛笔砚台,还有一件娘亲亲手给你做得衣裳。好多东西呢,叫小太监拿着,你带回去好不好?你想要什么,都告诉娘亲,娘亲什么都给你找来。”
      我向一旁太监手里看了看,摇摇头道:“这些我已经有了!”
      她一皱眉头,急忙从衣领里掏出一块晶莹的红玉,取下送到我鼻子下面,笑道:“闻闻,是不是很香?这香玉叫焰心晶,世间唯此一块。只有天底下最漂亮的小王子才配拥有它,娘亲现在将它送给皇儿好不好?”
      我低头嗅了嗅,点点头,让她把玉挂在我脖子上,然后道:“娘娘我要走了!”她伸手替我整理衣领,无声点头。
      我扶着身边的人向前走,听她在身后又急急道:“娘亲明天还在这里看你!”便轻点了一下头,大步走开。
      第二天,太傅真没有训斥。从此以后,我便隔三差五的跑去找她,躺在她怀里安安稳稳的睡着,不必去想功课上学的事。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去上学的时候,再没看见她的身影。
      我问身边的太监:“娘娘这些日子怎么没来?”太监笑回道:“宫里的规矩大,娘娘来看殿下,没人知道什么都成,有人知道了可就不行了。娘娘若是知道殿下您问起她,一定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
      我听完便不再过问了,也从未去深究她为见我一面付出了怎样的艰辛。

      这是我十二岁以前唯一关于母亲的记忆。除此之外,节宴上看到的她,都是坐在父皇身边,独占圣宠艳冠□□的越盛第一美人萧姬。
      那张美丽的脸呈现出的表情,永远都是温顺而恭敬的。目光虽时时会流连在我身上,嘴角噙着的笑容却十分淡然。
      许多年后,我想起她时,总会想到那妍媚的微笑。整个越盛,甚至包括西域林立的大小国家,再也找不到一张脸,能有如此绝艳的笑容。

      正如她对我说过的一样,她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我坐卧行走处的奢华,是其他皇子不可比拟的。我每年的金银用度甚至远远超过了越盛的储君——我那懦弱到一无是处的哥哥。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万物渐渐淡去它们鲜艳的色彩及神秘的吸引力,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可有可无,很难再有什么事情能引起我的兴趣与注意。
      我到了可以进宫请安的年龄时,进宫见她变成礼节上的形式。她随口问问关于我的日常起居,多数是静静的沉默。
      我渐渐厌恶这必走请安仪式,她就以我功课辛苦为由奏请盛帝,取缔了我每日的进宫请安。
      我问她:“娘娘是不是也厌倦了这毫无意义的形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她说话没有了顾忌。我是越盛帝国的皇子,未来的帝王,我不需要对任何人卑恭。即便是面对我的父亲,他也只会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我在朝堂之上百官之前随意发挥自己的政见。
      我那时从未想过,我是否真的有必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俯视自己的母亲。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自己那时的心态。
      她的美可以勾起任何一个男人的征服欲望,她的儿子也不例外。年少的我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望而已。

      她恭顺的回答:“妾身永远只会盼望着殿下自己走过来。”
      见我无言,她又笑道:“殿下贵为皇子,尊于万人之上,又生就聪灵异常,想要什么都是呼之即来。东西得来太轻便,随便得来的又有谁会去珍惜呢?若有一天殿下什么都不想要了,那时该怎么办呢?”
      她尖锐的无情的刺中了我内心深处的秘密。我丝毫提不起热情的,满眼都是冷漠的态度似乎是无可隐藏的呈现到她面前。
      我冷冷道:“所以娘娘``````。”
      不等我说完,她微笑道:“所以妾身永远都在努力珍惜殿下!”
      我冷冷看着她,心中那满满的从未被摧折过的骄傲与高高在上的荣耀,似乎被人狠狠地推倒,无可挽回的泼溅一地。
      那一次见面不欢而散,之后尽管已经不是必需的,我依旧天天早起进宫向她请安。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和她对着干,似乎只是在霸道的想‘即使我就是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你也得珍视。’
      但看着她见到我时日益加深的笑容,我在心里暗暗想也许我上当了。
      不过,她那番话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历代帝王会称孤道寡,会给自己定下那么多规矩,这不是某个皇帝一时的心血来潮。
      人的欲望不去约束一定会泛滥,一切得到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厌倦。而那些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才是最好的。
      人,贪婪而低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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