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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

  •   饯行宴这天夜里,嗣凝皇宫中出了大事,沐敛华直到第二日午后才知晓。

      国主宁以期这些日子来一惯午后召见沐敛华至御书房,一来让他与诸臣熟悉,二来便是有意栽培他学习国事。一连许多日,召见成了惯例,无需宁以期特地派人传旨,沐敛华也知晓每日到了这时候便该进宫候在御书房门口了。

      头夜里与萧晚楼通宵未眠,沐敛华眼下略有些阴影,到了午后,暖暖的日光更熏的人昏昏欲睡,沐敛华强打起精神入了宫,顿时察觉周遭气氛微妙无比。

      虽然无人多言,但来往的宫人莫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好似唯恐一不小心触怒了谁,惹祸上身。

      沐敛华不由皱了皱眉,问带路的宫人:“发生了何事?”

      那宫人支支吾吾的半晌,一副想要说又不敢说的神情,末了挤出一句:“殿下饶命,奴才实在不敢多嘴。”

      这个宫人,虽然是给沐敛华带路,品级却不低,乃是一贯在国主身边伺候的几个宫人之一,沐敛华入宫,宁以期总是派他来接引,以示对沐敛华的看重。

      他既是宁以期身边的人,宫中的大小事情自然多少都会听见,显然是知情的,但此刻即便是沐敛华开口问了,这人也不敢多言,可见发生的定然是大事,才会这样严守口风。

      沐敛华见状,心里不由一沉。

      待走到御书房门口,那宫人请沐敛华稍候,进去为沐敛华通报了,过了一会,国主宁以期才召沐敛华入内。

      御书房里,除了国主宁以期外,尚有宁无争与另一名年长华服男子,沐敛华识得,正是在沂睦沐夕醉与宁无争订婚宴上,代表宁以期前来的嗣凝礼亲王。

      嗣凝皇室嫡系,到了宁以期登位时,已经因为争位动乱去了泰半,这二十年间又病故了几位,到了此时,宗室长辈也只剩区区几人,其中礼亲王宁尚格乃是宁以期的叔公,算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了。

      沐敛华一见礼亲王在场,便知晓这事,只怕是皇室内务。

      只听见礼亲王道:“宁无锐作出这种败德之事,简直就是我皇室之耻!”他语气微微发颤,显然十分气愤。

      国主宁以期也神色阴郁,坐在椅上,慢慢的转动手上扳指,仿佛想依靠这动作平复心中怒火,却听见“啪”的一声轻响,扳指断成两截,宁以期脸色一沉,挥手便把断开的扳指丢在了地上。

      宁无争在旁并不出声,只是屏息静立,低着脸,也看不出神情如何。

      沐敛华见此状况,哪里敢插嘴,也只能学宁无争的样站在一旁。

      御书房中,只听见礼亲王断断续续的话语,竟都是在反复骂宁无锐。宁以期却默不作声,任礼亲王高声责骂宁无锐。

      沐敛华在一旁,越听越是胆战心惊,渐渐的忍不住一股寒意上涌。

      事情的经过,从礼亲王情绪激昂的混乱话语中理出了头绪。

      宁无锐头天夜里在宴上喝多了酒,也不知怎么的,糊里糊涂竟进了后宫,一直走到孙昭仪所住的流霞殿。

      他是在第二日清早,被流霞殿的宫女在偏殿发现的。与他在一起的,还有昏迷不醒的宁无忧。

      宁无锐酒未醒,浑浑噩噩尚不知自己已经筑下滔天大错。

      而宁无忧满面泪痕,身下一片狼藉,其惨状叫人不忍睹目。

      发生了什么事,再明白不过。

      那宫女当场便吓呆了,待回过神,慌慌张张去禀报孙昭仪,孙昭仪也被吓住了。

      孙昭仪入宫不久,却与宁无忧是旧识,从前初一、十五去庙里烧香礼佛的时候,两人遇见过几次,她们本是年龄相仿,脾性也颇合得来,遇见数次之后,便有了交情。孙昭仪入宫为妃,虽然辈份上凭白大了宁无忧一辈,但两人交情未断,她初来乍到,深宫寂寞,有时宁无忧便会来陪她。

      头一日宁无忧来流霞殿,也不知是否因为吹了风,觉得有些头疼,孙昭仪便说祥云殿离的远,莫再来回走动加重病情,于是就挽留了宁无忧留宿流霞殿。

      谁知道,竟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孙昭仪已经完全慌了,虽说此事本与她无关,但在流霞殿里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旦追究起来,她也不免难辞其咎,一想到此,她顿时害怕的六神无主。这时身边一个年长宫女,总算还镇定,连忙劝孙昭仪一边派人通报秋贵妃,一边传唤御医安置宁无忧。

      秋贵妃赶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封了整座流霞殿,禁止宫人随意出入。

      等到午后,礼亲王在御书房里骂宁无锐的时候,宁无锐已经被关入宗人府,流霞殿的宫人几乎全被杀光。孙昭仪也被软禁起来,而宁无忧则被秘密送到瑞景殿,尚未醒来。

      其它殿的宫人们尚不知事情真相,只是看见流霞殿被封,又见国主亲王贵妃各个神色凝重,也猜到发生了大事,因而惴惴不安,言行加倍的小心翼翼,便是沐敛华入宫时察觉到的异状了。

      沐敛华知晓了事情,心中只觉得越发沉痛,就在前几日,他还在御花园里与宁无忧说话,宁无忧这样一个温柔沉静的少女,本该像她的名字那样,像宁以期所期望的那样过着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在一夕之间,遭逢巨变。

      沐敛华简直不敢想,宁无忧醒来以后,会怎样反应。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宁无忧身上,太过可怕,也太过残忍。

      他甚至暗暗责怪自己,明明在宴上看见宁无锐醉醺醺的走出去,却为什么不拉住他拦住他。

      沐敛华侧头悄悄看了一眼宁无争,宁无争自始至终没有抬起过头,阴影模糊了他那一张绝世倾城的脸,看不见脸上的神情,沐敛华只能看到,宁无争左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骨节泛白,指缝里,鲜血一滴滴的往下落。

      宁无忧,也是宁无争一贯疼爱的妹妹。

      沐敛华不曾留意,礼亲王是何时停止咒骂,耳边飘过礼亲王宁尚格与国主宁以期的对话,却全然不曾入耳,待沐敛华神思回到眼前时,恰恰听到宁以期道:“宁无锐终身监禁宗人府。”

      宁无锐昨夜所为,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后宫的罪名,更是一桩□□丑闻,为了皇室声誉,也为了宁无忧的名节,他的罪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公开,是以在场参与定刑的也只有宗室里辈份最高的礼亲王。

      宁以期这一句话出口,宁无锐后半生的命运已然决定,莫说是王位无望,终身监禁宗人府的,又有几人能长命的?也许过个三五年,他便会死在那阴暗狭小的屋子里,如蝼蚁一般化做灰尘,消失在史册宗卷中,再也无人记起。

      第二日,宁无锐被关宗人府的事情,诸臣也知晓了,公开的说辞只是宁无锐德行有失,私闯后宫,罪名有些含混,但众臣私下揣测,又打听到流霞殿被封的消息,也知道一定是牵涉不小,再看宁以期脸色,一个个低头敛息,不敢在这当口触怒圣上。

      在这件事情当中,最无辜不幸的自然便是宁无忧,而同样不幸的,还有孙昭仪。

      孙昭仪本来因为美貌擅琴,颇得宁以期宠爱,结果在流霞殿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换作寻常一个妃子,只怕也要和流霞殿那些宫女侍人一般被灭口,只是宁以期顾念着孙家的势力,才终于没有对孙昭仪痛下杀手,只是将她软禁在飞霜殿。飞霜殿临近冷宫,已经是宫中十分偏僻之处,加之为了严防此次事件走漏风声,派来服侍孙昭仪的都是既聋又哑的仆从,孙昭仪的日子可谓十分凄凉,不由令人叹一声可惜。

      这一桩事,沐敛华并没有隐瞒萧晚楼,萧晚楼未见过宁无忧,但也屡次听沐敛华提起过这位与他母亲肖似的少女,这时也不免深感痛惜。

      他叹道:“这样的无常,正是这尘世间人们的悲苦……”

      说到这里,思绪纷纷,中年丧子的赵齐,聋哑无亲的小红,沉疴在身的萧亦阁,乃至二十年前被迫嫁入沂睦最终抑郁而终的散璋公主……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或者天潢贵胄,又有几人能够快乐无忧的在这世间生存。

      然而正是因为人世有许多苦痛,才越发显得那些亲情与爱情的弥足珍贵。

      萧晚楼离开曲水时,嗣凝已经进入雨季,天色阴郁,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更添离别伤感。沐敛华一路把他送到城外十里,终于还是要分别了。

      沐敛华暗暗握了握拳,觉得此时要表现的十分依依不舍,不免太过小儿女气。于是终于还是佯装洒脱的一笑,轻轻道了一声:“后会有期。”

      萧晚楼点点头,用力握了握沐敛华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沐敛华又对一旁沈轻狂道:“姓沈的,你这次去尔骁吃香喝辣,可别把兄弟我抛到脑后,再也不记得了。”

      沈轻狂啐道:“尽是胡言乱语。”

      小红坐在马车上,显得十分不舍,直到马车远去,还时时回头向沐敛华招手。

      沐敛华目送萧晚楼一行人离去,长长吐了口气,调转马头,往来路行去。

      又过了两日,宁无忧醒了,却是神智癫狂,谁也不认识了。别说是沐敛华与宁无争,便是宫中阉人,只要稍稍靠近,宁无忧便会惊声尖叫,宁以期痛惜爱女,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最后只得让人把宁无忧送回祥云殿,派了口风紧的侍女小心照看,期望宁无忧有朝一日能够恢复神智。

      只是,宁无忧这样疯疯癫癫不知人事,恐怕也好过让她清醒面对那样的不堪。

      十五日后,嗣凝国主宁以期昭告天下,立皇长子宁无敛为太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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