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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战 ...

  •   有关于长京城中那株参天古树,舒屏虽然贵为皇子,却也和长京城内千万百姓人家中的孩子一样,很小的时候就从父辈口中了解了一些与它的有关传说。传说这株树是上古时代的文明造化毁灭之后,世间所遗留下来的唯一一株古树,如今在世的人,谁也说不清楚这颗树究竟存在了多久。传说中的参天古树百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这颗树开花时,香气沿袭百里,而当这棵古树的果实充满整个树冠时,这片土地方圆百里内的人们闻到果实的异香,都要连夜赶到这棵树下采集果实,这样的盛大集会千年始得一次。然而八百年前,当这片土地上终于又一次出现了这项万人共举的采集盛事时,突然发生了一场骇人的山河裂变,无数正在树上采集果实的人从树丛间掉落在地上失去了生命,而这株从神话中的那场更大的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古树,也终于因此耗尽了它仅存的精气,枝蔓低垂,死气沉沉地立在地上。上天眷顾这棵万年古树,不忍心看它就这样死去,因此从此这个时候开始,楚天江就不再从偏向东北的地方入海,而是折了一个弯,随后笔直地从这株古树脚下一路穿过,在这株树的正东方向注入大海,希望楚天河水对树根长年的滋润,能够使得这棵古树再次苏醒。而原本因这棵树而聚居在此地的人们,也并不忍心抛弃它,更不忍心离开已经沉入楚天江底在灾难中故去的亲人们,因此仍然在它周围生活着。然而时间过去了八百年,这颗历尽沧桑的老树却一直没有再复苏的迹象。
      直到十六年前的某一天,这棵古树的四周早已成为车水马龙的长京街市,而在北方,楚天南风尝瞻三国联军与浩离国的谷离关之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那天夜晚,从北方天际出现了一道赤红的火光,划破夜空一直朝着长京城中的万家灯火逼近而来,及早看到的人们都惊恐万分,以为继父辈们所描述的那些恐怖的剧变之后,又一场灾难即将降临。街上到处都是惊惶逃窜的行人,夜空中的火光也逐渐接近变得愈加耀眼。
      那团巨大的火球以惊人的速度飞至长京城正中央时,面前正好是这棵已死的万年古树,火球拖着几十丈长的尾巴,一头便扎进了这棵树的树冠深处。霎那之间,这颗古树的树冠由内部开始向外燃烧起来,而那团巨大的火球则在树冠成千上万的枝杈包裹之中不停涌动。整个长京城的人都亲眼看着这株已存在万年的古树就这样付之一炬,这样的燃烧不知要持续多久才会将这棵庞大的古树化为灰烬。
      然而突然之间,被树冠包裹着的那团火球仿佛有生命一般,拼命地在燃烧的树丛间向上蹿蹬,一直登上了树冠的最顶部。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从树冠顶部传向四面八方,燃烧的火球突然生长开来,出现了一对带着火焰翎毛的巨大翅膀,随后又生出了头和尾,挺立于这株古树之上的,俨然是一只巨大的火凤凰。
      燃烧着的凤凰又朝着天空啼鸣了两声,忽然双腿一蹬,双翅的火焰扇出轰隆的风声,身体腾空而起。火凤凰绕着身下的古树盘旋了两周,而树冠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竟然奇迹般地随着凤凰盘旋的路线,脱离了古树朝上空攀升,重新回到了凤凰的身上。古树身上的火完全被吸走后,凤凰俯身反转,掠过树下一直观望着这一奇迹的长京百姓的头顶上空,径直按照原来的方向,朝着南方更远的地方飞走了。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原本以为已经被烧成焦炭的这棵千年古树,居然已是满树芳华!自此以后的十六年里,这棵浴火重生的老树上,一年四季繁花似锦,再也没有败落过。
      这段故事其实更富有传奇色彩的,是它的后半部分。前半部分年代久远,究竟如何实不可考,可是听起来更为夸张的后半部分,正是舒屏在他的有生之年中亲身经历过的。他甚至记得当时那颗光芒四射的火球从天空中呼啸而过,将皇宫大内映照得如同白昼时,母后是如何拼命地抱住自己和二哥,生怕自己的两个孩子受到伤害的。
      那晚在流沙关前,那个死而复生的少年展现在舒屏和楚天军士眼前令人吃惊的景象,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年幼时这段难忘而又神奇的过往。楚天的士兵们认为这是神鸟为了庇佑南风止息干戈而再次降临,因此大多都已有不再继续南进的意愿。而舒屏则认为,这个自称是张出尘侍从的男孩,虽然的确是有些神异之处,却不足以真的迫使自己彻底地放弃与南风的作战。舒屏生来就是出类拔萃万人之上的楚天三皇子,而自己超乎常人的能力也是人所共鉴的,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使得他并不会从骨子里去相信什么神祗。所以,此次发生的事只是让他稍微地改变了一下军队原有的进行方向,而这其实也是他正在打算的事。
      舒屏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流沙关真的可以大敞关门任自己随意进入,在他看来,面前这股莫名其妙出现的南风小股部队实在是有太多可疑之处,最关键的插入敌方阵营的间人已然被对方悄无声息的缉获,这样一来对方在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任何兵力调度都是未可知的,舒屏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不会笨到仗着兵力众多冒险去闯入未知的阵地去和未知的敌人战斗。
      而现在唯一已知可以确定的兵力,就是正在东方的南风张平歌的主力军,舒屏要不计一切代价排除困难,集中优势兵力去拿掉南风这支最后的王牌。
      如今,张平歌的先锋队伍汪庭所部已经被全歼,而他的中路大军也已近在咫尺,舒屏命令部队日夜兼程,毕竟,自己的军队粮草已经告罄,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消耗。
      “报三皇子!南风张平歌大军得知我军前来,后撤五十里,在虎背山入口一带布防,准备于当地迎战我军!”
      舒屏摆摆手道:“不要理他,加速行军!”
      “是!”
      舒屏算准了,即使是张平歌背负着虎背山高地,自己以优势的兵力,也能够行之有效地将其快速地歼灭。毕竟张平歌再善于凭借地形,虎背山相较于流沙关而言,其防御作战的操作难度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离开了流沙关,只要舒屏将正面对着张平歌,对方就殊少得胜的几率了。
      反而现在舒屏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的士气问题,他在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磨之后,再加上那夜所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士兵们究竟还有没有战胜南风的决心和勇气。若是有,那么此战毋庸置疑便会成为真正一锤定音的决战,此后南风再无力阻止楚天军的推进;但倘若是没有的话,那么在这个时候进行这样的决战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从南风负隅顽抗的架势来看,对方颇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所以此战无论如何不可大意,战,则必胜。
      又是一个日落时分,及至虎背山前时,对面山脚下猎猎的南风旗帜已经清晰可见。舒屏在到达战场之前,故意将队伍横向展开来向前推进,从虎背山向西看,目力所及的地平线上,到处都是望不到头的楚天军队,这样首先就在气势上压倒了南风的十万守军。
      舒屏一马当先,率领着四十万楚天军一步步朝着山脚下逼近,逼近,逼近……近到双方可以听到彼此备战时战将士官们所发出的高亢的整军号令,近到彼此可以听到对方调整队形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近到彼此可以看到对方阵容中战士们脸上那决然赴死的表情,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军阵中所散发出的一触即发的凌厉杀气。
      在这场战争中相互角力的两位主导者,此时也终于彼此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舒屏眼中的张平歌,并不如想象中的三军将帅那样高大威猛,或许在本身就十分高大的他看来,世上再没有几个人能够算得上是高大的。然而,张平歌的生平,舒屏自儿时起便素有耳闻,及至少壮时,则更是对这个传说中为了南风戎马一生的国之战将崇敬有加。可以说,舒屏之所以能够执着地把这场仗如此认真地打到现在,并不全是因为奉了父亲的君命,而更多的是兴奋于自己有幸能够和这样一位功高德劭的老将军交手,这样的机会自己实在是不甘心随便就放弃。
      而今天,就是决定这次交手孰胜孰败的决定性时刻。
      舒屏在离张平歌大约五十步的地方勒马停住,坐在马上对着张平歌如同真正的面对长者一般,谦逊地微微俯首鞠了一躬。
      对于舒屏的这个动作张平歌深感意外,此前他一直以为,作为楚天三太子的舒屏,养尊处优的生活会使得他形成一种令人讨厌的不可一世,然而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张平歌从很早之前开始,作战时就始终埋藏着一种隐忧,那就是被楚天扣押为人质的出尘,这成了他心头一直难以释怀的一个巨大包袱,而之所以一直不敢真正的和楚天作正面作战,除了由于要按照既定的计划谋取迂回取胜的可能之外,真正硬碰硬的作战,张平歌实在是有点投鼠忌器。然而作为唯一主导的三军将领,这种顾念私情的因素又绝对不可以带入到作战的行动当中。张平歌在得知女儿张寄蝉身死异乡的消息后,时常独自落泣,而如今出尘又落入敌手生死未卜,则更是令他揪心不已。
      然而在十万流沙关南风守军面前,自己必须永远是这支军队的中流砥柱。
      他明白这一点,虽然面对着舒屏时,他很想开口问一声出尘的消息,甚至有一瞬间,这个念头已然就要出口了。他咬着牙忍了忍,说出口的,是掷地有声的军令:“三军听我号令!”
      张平歌从腰间的剑鞘中将战剑抽出,剑锋直指西方落去的夕阳。
      “楚天军犯我国土,辱我皇威!我等身为南风军勇,生就南风血脉,食南风禄,饮南风水!强敌来犯之时,我等自当奋死当敌,以报国恩!听令!”张平歌最后提高了声调:
      “三军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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