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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来日方长 ...

  •   驿站厅堂已经摆酒设宴,魏权领着假扮成公主的北鸢和几个主要的随从一同迈入。
      北鸢穿着嫁衣,头戴嫁冠,效仿卫凝走路带风的姿势,嫁衣长摆如浮水滑动,很快便走到了中央。

      夏启凛坐在上方,手里把玩着一枚杯盏,眼睛盯着面前高挑的新嫁娘,第一眼便已经知道不是她了。

      北鸢双手交叠,搁在身侧行了个礼,手指有意无意地伸出袖摆,她的指甲修剪得光滑整齐,指根上长有细毛,即使五指修长也失去了美感。夏启凛的视线落在这双手上,想起卫国的宗室女几乎都擅长扬鞭骑马,因此手指粗粝长茧也就不足为奇。
      他将这几个卫国人都打量了一番,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心中难免失望。
      魏权上前一步,说道:“夏王,我们公主金枝玉叶,总不能一直立在这里。”
      夏启凛命人赐座,兴致索然,但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

      此时驿站的客厢房中,侍女将吃食端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夏国副将。
      那副将带着一群将士,一双眼睛巡鹰般将厢房里的卫国人扫了一圈。魏权这次只带了一百精兵,大部分都歇在外头,只有几位得力的心腹加上宫里出来的侍女、杂役伙夫则歇在屋子里。
      歇在外头的卫国士兵也正在被逐一检查。副将进来巡视一番,见屋子里的人惴惴不安,便解释道:“你们不用惊惶,夏卫两国和平相待,我们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是怕有什么逃犯混在这里,所以王特意命我等搜寻一番,也好保证诸位的安全。”
      魏权的一个心腹将士站在前头,闻言说道:“原来如此,那请将军检查吧。”他转过身,对着自己人继续说道:“你们配合这位将军一下,不必惊慌。”

      副将从这些卫国人面前缓步走过,视线一一扫过。因为气候的原因,卫国人的肤色普遍呈现麦色,长相粗犷,很有特色。副将没有在其中找到夏王所说的肤色雪白身姿玲珑的少女,倒是发现了几个水桶腰少女,副将看着这些虎背熊腰的宫女,心中都不禁为滕王叹一口气,跟哪个国家的公主联姻不好,偏偏是要跟彪悍名声在外的卫国公主联姻,之后恐怕会成天下笑柄。
      他抬手,指着一个浑身泛圆肤色黝黑的小姑娘,她在一群女人里显得较矮小,副将只以为这是个小胖妞,年龄太小的缘故才这般矮,只是身体倒是胖嘟嘟,像一只圆球一样坐在大姐姐堆里。她大概是害羞胆怯,一直低着头,长发散下遮住了两侧两颊,似乎要掩饰住自己的胖脸。副将光是看到她那圆滚滚的身材就觉得倒胃口了,所以没有兴趣再看她的脸,他嗤笑了一声,“这么小的姑娘也被你们带上送去滕国?”
      卫国将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知滕王喜好,肥环燕瘦总都要试一试。”
      副将目光不掩鄙夷,这些女人一个个丑不拉几的,滕王能够看上才怪,“你们卫国难道就没有拿得出手的美人了?”
      “这些是我们宫里最美的少女了。”卫国将士不卑不亢地说道。

      其实这些少女五官都是挺正的,只是当时众人最看重肤色身姿,以瘦为美,所以在这两样上都不符合众人审美的卫国女子吃了很大的亏,被他国嘲笑为丑女之国,以娶卫女为耻。
      这次滕国忽然要跟卫国联姻,众人都非常诧异,一致认为其中肯定有什么天大的阴谋。
      夏国副将顿时更加同情滕王了,不知道娶了卫氏女后会不会连饭都吃不下。

      等人搜寻一番离开之后,韩霜宁依旧坐在原位,她衣袍中塞满了棉花,连鞋子里都没有遗落。此时虽然还是早春,她坐在一堆棉花堆里也是热得汗水沁出。
      旁边的侍女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摆,北鸢和茶姑不放心,几乎是拼命地往她衣袍中塞棉花,所以此时的韩霜宁圆滚滚的就像一颗球般,她被抹黑的脸庞抬起来,活像个憨厚可爱的小黑妞。侍女们掩住笑,却都忍不住想摸一摸她,这样胖嘟嘟的公主实在是太可爱了。
      “再忍忍,等到了滕国的地盘就好了。”宫人低声说道,此时不敢称呼公主二字。
      韩霜宁抬手往自己脖子上抹了一把,高领里棉花都已经湿了一片,她点点头,姑且忍着。

      索性算是蒙混过关了。韩霜宁当晚睡在一身的棉花里,愣是被捂得没有睡意,只能扳着手指头熬时间,期盼着快快离开这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方。
      为了免得行路被人起疑,趁着人少的天蒙蒙亮时辰,韩霜宁就跟着几个宫人以洒扫公主车辇的名义出了驿站,去到马车停歇的地方
      等到众人赶来,几位宫人已在车厢中候着,韩霜宁圆滚滚地坐在里面,安之若素。
      须臾北鸢就在茶姑的搀扶下入了马车,车帘掀起的刹那,韩霜宁看到了立在驿站门口眉眼凌厉如刀的夏王。

      夏启凛依旧一袭黑色战袍,立在门口尤其惹眼,魏权恭敬地立在他面前,正在告别。

      韩霜宁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现在乍然看到,才发觉这个人变化颇大,原本稚嫩年少的脸庞如今已经成熟深刻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也张扬起来,不如以往那般沉默内敛。这三年时间正好是少年变化最大的时光,不经意间就从少年过渡到了男人。
      夏启凛变化这么大,也不知道楚湘渊如今变成了什么人模狗样儿的。

      就在韩霜宁胡思乱想之中,魏权终于跟夏王斡旋完毕,手按在腰间佩剑大步走来,对着众人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发,路上不可再耽搁。”
      车缓缓滚动起来,朝南方一路行去。

      夏启凛依旧立在驿站门口,望着这群卫国人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一阵紧.窒,有些痛苦。
      旁边的副将担忧地看着他,“王,可是心绞痛又复发了?”
      夏启凛抿着唇,眉眼有些冷酷,忍着心口涌来的酸疼,开口说道:“派几个人跟踪过去,一直盯着这些卫国人,有什么情况随时传来。”
      副将不明白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但看到夏启凛那张原本就凌厉的脸庞一片肃杀,他忍住冷颤,立刻应了,按照他说的去做。

      车辇里,北鸢摘下嫁冠,看着面前圆滚滚的韩霜宁,“公主,请再忍一忍,我们现在还没有入滕国境内。”
      韩霜宁点头,“我明白,先不要急着换回来,等到滕国使者来接我们再说。”
      旁边的茶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提醒道:“嫁入滕王宫的必须是公主您,任何人都不能代替。”
      “茶姑放心,我会遵照卫太后的意思去办,绝不会中途逃走。”韩霜宁知道卫国人在担忧什么,但她也确实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茶姑得了她的保证,略略放心,“委屈公主了。”

      一路上他们不敢懈怠,始终保持着警惕之心,韩霜宁和北鸢更是连车厢一步都不曾迈出。
      行了几日,魏权就发现队伍被人跟踪了,只是对方行踪诡秘,不容易揪出来。
      魏权唤来了茶姑,轻声说道:“夏王多疑,已经派人一路跟踪过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公主出来,即使下车也多几个人围着她。”
      茶姑心中打鼓,“这夏王竟如此执着。”
      “或许这位虞长公主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情的,现在她握在我们手里,绝不能让别人抢走了。”卫太后就是看中了此姝的价值所在才救她一命,若能为己所用,想必能带来不少的收获。
      茶姑沉吟,“公主性子表面温善,实则疏离我们,现在还有许多话不肯坦白相告,我们再等等,等她对我们放下戒心。”
      魏权朝后面的车辇望去,“跟公主套近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来办了。”

      北鸢坐在韩霜宁身边,鼻尖萦绕着一抹幽香,很清淡,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韩霜宁虽然被捂得出汗,却没有汗臭味,发而让这抹幽香浓郁了起来,北鸢拿出丝帕给她擦拭额头的细汗,“公主,这香可真好闻。”
      “大概是香包的缘故。”韩霜宁淡淡地说道,不肯承认是自己的体香,但北鸢靠近她的冰肌玉肤,已经知道这绝不是香包的香。

      听说虞王后也是个大美人,而且驻颜有术,从生下长女之后就用特制的香料水浸泡沐浴,养这个掌上明珠可谓万分讲究,水必然是山顶上干净纯冽的泉水,花瓣也是清晨初绽放刚采撷下来的,虞国王室财力可观,吃穿用度更是极其讲究,而韩霜宁身为虞王后唯一的女儿,又是嫡长公主,自小的待遇比几位庶公主更上一层楼,故而才养成如今的天香国色。虞国耗尽心思养出这么几个水灵的公主,原本就是打算来联姻和笼络功臣之用。如今韩霜宁被卫国所救,其余几位虞国公主要么奔逃在外,要么被夏国掳走,也是四下逃散,踪迹难寻。
      韩霜宁跟在虞王后身边长大,常年待在冷宫之中,因此跟几位公主妹妹都不太熟悉,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形同陌路。因此她其实并不太关心她们的去处,她现在只想找到自己的柏弟。

      北鸢轻声问道:“公主可是想自己的家人了?”
      韩霜宁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带着一抹感伤,“我如今已经没有家人可想了。”
      北鸢知道自己触到了她的伤心之处,虽然知道虞国储君韩宗柏是她的嫡亲弟弟,但现在还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她低眉,说道:“公主可以将我们当成家人,到滕国以后我们都是人生地不熟,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我孤苦一人,要你们多加照拂才是。”韩霜宁又想伸手抓住北鸢的手指,她们各怀目的,彼此间都想跟对方套近乎,但想起上次失败的例子,韩霜宁就蜷缩起手指,没有做小动作。

      来日方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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