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犹如爱夜间的苍穹》歪歪踢

7、第六话

　　莉莉安很快就参与到了喷水池的设计工作中。三建的年轻人很多，虽然经验略显不足，但胜在有活力有冲劲。呆的时间长了，莉莉安甚至想，如果是这样的公司，留下来也不错。她曾半开玩笑地鼓励江吉林“ 篡位”，把江吉林吓得脸色苍白，旁边的同事小声解释莫银上头有人罩着，那个沈佑介。莉莉安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这种麻烦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设计工作一直很顺利，然而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大厅所在的位置中原有一棵可三人合抱的老樟树。原本已联系了园林局将这棵树移至它处，却遭到了附近居民的抗议。莉莉安加了会儿班正要走，一个电话过来，她和其他同事马上赶到施工现场——满庭小区。
　　抗议的居民，施工人员，园林局的员工，围观的人，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呵，热热闹闹的就像过节。
　　从商务车上下来的莉莉安看着眼前的场景，没心没肺地想起了黄金周的人民广场。
　　但突然而来的责难声打破了她回忆。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先没有通知居民吗？你们的领导在哪里，叫他出来！”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男子生气地大叫，天气很热，莉莉安感觉他的头顶都快冒火了。带队的组长忙出来解释，莉莉安便把视线转向那棵即将被移走的大树。
　　炽热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射到地面，树影斑驳。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树枝也轻轻地摇着。四周的声音渐渐消失，莉莉安拨开额发，静静感觉这夏日里难得的阴凉。
　　“莉莉安，莉莉安！”
　　“嗯？”她回过神来。
　　“你跟我一起去和居民们沟通一下,好吗？”莉莉安看看忙着应付园林局的组长，安抚工人的几个同事，闲着的，只剩下自己和张小姐了。
　　很意外，进了人群的最里圈，却没有了外头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个老人悠闲地喝着茶，几个家庭主妇翻着杂志交头结耳地讨论着，不时爆出欢笑声，有个母亲甚至把小儿子叫到树下教导功课，七八岁的孩子一边看书一边偷瞄旁边打游戏打得正欢着的同伴，满脸委屈。但无一例外，大家都围坐在大树下，寸步不让。
　　看见挂着“静林集团”胸牌的莉莉安和江小姐靠近，正对着的几个家庭主妇警惕地抬起头来。莉莉安讪讪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江小姐经验丰富，拉着她先向树下坐着的居民鞠躬致歉：“对不起，我们没有考虑到各位居民的感情。能不能请一位代表和我们说说你们的想法呢？”
　　半晌，一位老人才站了起来。
　　“说的对,你们的确需要道歉。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把这棵树当成自己的家人。你们凭什么说移走就移走，有没有和我们商量过？你们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吗？你们……咳咳……”说到激动处，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小女孩忙跑去搀他。江小姐和莉莉安都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婆我好想你！”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忽然冒了出来，冲进人堆抱住树干就号啕大哭。
　　“肖先生……你？”
　　“大胡子！你发花痴也看看场合好不好！脸都给你丢光了！”小男孩打扮的女孩抓住那个男人的手，拖……拖不动？，“老婆，夏梨不要爸爸了。等以后夏梨有了男朋友，一定会不管爸爸的，老婆……”
　　“你有完没完！”肖夏梨被她说得满脸通红。
　　人群中发出善意的笑声，原本紧张的气氛消散了许多。
　　“肖先生！”老人不悦地摇摇头。
　　“两位小姐，这棵大树是我和内人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虽然现在内人不在了，我仍然常常到这里怀念她。所以拜托了，请保留这个让我怀念的地方。”
　　他忽然正经起来，莉莉安正想着这个人是双重性格还是笨蛋的时候，一个男生跑了进来。
　　“老爸，你在这里干什么？病人的绷带拆了一半就跑出来，快跟我回去！”
　　肖一行看了看儿子，回过头又抱住树干抽泣起来：“老婆，现在连儿子都嫌弃我了。老婆……”
　　根本就是个笨蛋。莉莉安得出结论。
　　男生的眉拧了起来，二话不说拎起父亲的领子就走，快走出人群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江小姐和莉莉安说：“对不起，我爸给你们添了麻烦。但是，这棵树是我们大家的宝贝，我们全家人都不希望它被移走。就这样。”
　　莉莉安静静地望着他的脸，望着他依旧皱着的眉，望着他张扬的橙色的头发，感觉身体里什么东西涌上来，慢慢地渗出眼眶，冰凉，如火。
　　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吗？欧阳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