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别离》柳外断虹

1、别离

　　一切起于一场意外。
　　他遇见我师弟，我遇见了他。
　　彼时我正与玄霄大打出手，他是天生的修仙者，一旦堕魔，也格外强大。
　　我欲阻拦，不断提起的琼华反而激怒他，他终于成为彻底的魔，我只得泄愤一般与他互相攻击。
　　他说我疯了，我的确疯了，或许是在我十九岁、幻瞑界大战时，我就已疯了。
　　魔焰打开了魔界的通道，红发的魔踏出一步，将我俩冷冷望着。
　　那时我并不知他是魔尊。
　　他并未出手，玄霄已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我提着剑，看着完全不能反抗的玄霄，竟不知这一剑刺是不刺。
　　“你是谁？”
　　“魔尊重楼。”
　　“你不是。”
　　“我不是谁是？”
　　——天穹都要因他狂傲而倾颓。
　　虽则于他，只是叙述了一个亘古以来的事实。
　　“那你为何不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
　　我心中即便有千百个修仙者与魔不能共存的理由，此刻难道要吐出么？
　　我只好说，“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玄霄之于重楼，恰似玩具之于贪玩的稚童。我的可怜的师弟饱受折磨，最后竟至于向我求助的地步。
　　我跟随他们，但我终未能搭救玄霄。
　　我与重楼相恋，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我爱他的真，他为何爱我，我并不知晓。
　　我不过是俗世中最渺小不过的一员罢了。
　　然而这样平凡的我，却得到了他的心——魔尊之心。
　　我得以不老。
　　我与他相遇之前，都各自早有挚爱。
　　因而度过一段时光后，我回到了昆仑，他留在了蜀山。
　　我思念他时候便去蜀山找他，每次来去匆匆，一年又一年。
　　他从未来昆仑找过我，哪怕他是掌握空间法则的魔。
　　我建起琼华宫，重新树起琼华的名号。昆仑山中，不计年月，仿佛是不知不觉间，我门下昌盛，更甚以往。
　　他不来琼华，我便去蜀山。
　　如此百年。
　　后来我想，是否是琼华太接近神的世界，他因故不愿前来。
　　我离开琼华，周游人间界，邀他同来。
　　他亦淡淡的，陪我一段岁月，又回到锁妖塔。
　　我想，那个女子定然会在他心上，千年，万年那么久。
　　而我只是一介凡人，长生不死，依然只是凡人。
　　我独自在红尘渡过了很久的岁月，依然每年去蜀山，只是已经渐渐觉得厌倦。
　　凡人的情感，凡人的意志，我难以支持。
　　而他永生不死，魔尊之身，不能理解这一切。
　　我回到琼华时，又已过了数百年，我看着这曾毁灭，又被我一手建立起的门派，热泪盈眶。
　　我不再去蜀山，渐渐老去。
　　重楼并未来找我，我亦不再找他。
　　这凡人的一生，已足够。
　　待我垂老时，我在琼华一隅，静待死亡到来。这昆仑山接纳我，并且即将永远接纳我。
　　即将被黑暗笼罩前，重楼终于出现了，他震惊地看着我，“夙瑶，怎么会这样？”
　　世上亦有他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我说，“重楼，你的心，我还给你。”
　　我这许多年来十分小心，不曾损伤它分毫。还给他时，还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心。
　　“你要死了吗？”他问。
　　“或许下一个轮回... ...还能再见。”
　　“那还是你吗？”
　　“不再是了。背负着这些记忆……太累了。”
　　他说，“为了我你也不愿留下吗？”
　　我摇头，“重楼，吾爱，我依然爱你，但我已对人世厌倦。”
　　“我把心给你，你不要死。”
　　已经太晚，太晚了。
　　重楼流着眼泪，神情却还是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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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尊拿着久违了的心，夙瑶已没有了呼吸，他茫然地握着她的手。
　　手上的温度，也渐渐散了。
　　他将心放回自己胸膛。
　　然后他听到了，心中留下的，夙瑶数百年间在心中不曾说出口的低语。
　　“重楼，重楼，重楼，重楼……”
　　“重楼，重楼，重楼，重楼……”
　　“重楼，重楼，重楼，重楼……”
　　无以计数，将他反复思念。
　　他至此才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刚刚回归的心，瞬间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