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宝贝》单耗耗

55、第5章 8

　　距离上次愉悦的电话联线没几天工夫，“非典”疫情传到了山西省。像学校里大多数学生一样，石磊认为SARS不仅神秘，而且遥远。学校里开始有人带口罩，紧接着口罩脱销，石磊嘲笑他们有病。每个宿舍发了“84消毒液”，石磊没事干拿它们喷苍蝇。印发的预防疫情宣传单，被他放在厕所里，忘拿手纸的时候刚好可以用来擦屁股。他依旧忙着他的论文和FLASH，有时候忘了吃饭，有时候随便到小摊上买个卷病充饥。

　　4月底，学校开始限制学生出入了，每班每天最多可以发五个出门条，发给你一次一天之内绝不会再发给你第二次！校医院不再收治重感冒病患，所有有发热现象的病人，一律隔离转送太原市医院。就在紧张的疫情渐渐在山西全省境内蔓延之时，石磊感冒了！
　　发现自己流鼻涕的时候，他根本没把那当回事。兀自该干什么干什么，还给肖白发了个短信，说“已经订了下月中旬论文答辩，老婆你好好等着我！”肖白没回他的短信，他也无所谓，她总是忙，说不定刚好打扰到她，没挨骂已经不错了！可就在开始流鼻涕的第二天晚上，他突然高烧到了40度！同宿舍的赵雨坚持要送他到医院，他还说吃两片退烧药就没事了。后来看他烧得太凶险，想到最近的“非典”，大家都害怕了。七手八脚就连夜把他送进了校医院。校医做了初步诊断，形似重感冒，但是不排除感染SARS病毒！那时候有一例疑似不报就要开除医护人员公职，所以谁也不敢冒险把他留下。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石磊就被太原市医院SARS防治中心的120接走了！
　　从高烧中清醒过来的他，看着滴滴答答的输液器，望着病房外重重隔断后紧张忙碌的医护人员，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从来不关心新闻报道的他，突然间脑袋里涌上了无数身边朋友、老师灌输给他的“非典”症状，“非典”新闻。他想到了“死”这个字眼，他感到它离自己很近，近到呼吸一次都是一万分的困难。万一真的得了那种吓人的病该怎么办？还没见到肖白呢！还没回报养育了他二十几年的养父母呢！还没有结婚，还没有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想做的事情那么多，就这样挂了怎么办？！身边没有人陪伴，孤独、恐惧、无助、痛楚，悄然间袭上了他26岁的心。恍惚着，紧张着，哆嗦着。他下意识的摸兜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病号服，兜子是空的。他扭头看身边的床头柜，OH!MY GOD!它在哪里！！
　　像是濒临溺水的人突然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石磊眉眼间透露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这是他和外界联系的唯一工具了！感谢上苍！
　　他迫不及待的给肖白写了一条信息，“我被隔离了，重感冒在太原医院里，不知道是不是传染上非典了。”写完又觉得不妥，万一她看到害怕，以为真是非典，放下工作跑来可怎么办？他按了删除键，想了想重新写道，“我没事，就是想你了，你在干什么？”
　　等了大约有五分钟，终于等来了肖白的回复。“我在陪妹妹做透析，她病了。没时间和你说了，以后再说。”
　　寥寥十几个字，把石磊刚刚热乎起来的心打进了十八层冰洞。肖云病了？什么病？为什么要做透析？很严重吗？肖白呢？她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一定急坏了。还想和她说说自己生病的事情，没想到她却刚好在照顾病人。现在看来只能做孤家寡人，一个人呆在这里抗战到底了……
　　第二天赵雨来看他，因为他是“非典疑似”，所以只能穿着防护服，像探视犯人一样隔着厚厚的玻璃讲电话。赵雨说因为他，学校管得更严了。他在这里像蹲监狱，他们在学校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哪也不让去，835路公交快停运了。他今天来还是领导特批的，给他带了些生活用品，还有水果。当然还有电话里石磊一再提醒的手机充电器。
　　石磊并没有像SARS病患一样继发非典症状，在感冒药物治疗下，他渐渐好了。可是因为他是疑似病患，按规定至少要在防治中心被隔离半个月以上。无可奈何他只好把毕业论文也搬到了那里。5月份了，上次短信之后，石磊有和肖白通过一次电话，她说小妹得的是肾衰竭，病发突然，唯一的治疗办法就只有换肾，现在妹妹住进了医院，一边筹钱一边等待肾源。石磊对肖云的病感到很难过，她还不到18岁，居然得了这么可怕的病！他喜欢肖白，也很喜欢她妹妹。至今他还记得那年到崇明，那个小精灵一样的漂亮小姑娘！人生真是无偿，看似健康的人谁又能预料明天会怎么样？包括他自己，哪里想过，会在医院里度日如年！
　　住了半个月医院，石磊已经全好了，像过去一样生龙活虎。当市医院批准他出院的时候，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听说下周就是论文答辩了！他恨不得赶紧通过，飞到上海去。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竟又发生了！那天他才出了医院的门，就被学校的专车接走了。专车带他去的地方不是华工，而是校外兰村的一个小宾馆！那里住着从外面回到学校的十几个学生。学校为了杜绝SARS病毒侵入校园，对所有病愈、长途回校的学生实行隔离管理，隔离时间半个月！
　　住进宾馆的夜里，石磊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学生永远是老鼠，老猫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规矩没有谁能改变！他打电话问研究生部，他的毕业论文答辩怎么办？回答时间延后，隔离结束待定。他又打电话给班主任，班主任让他耐心等待隔离解除，不要急躁！没有谁能帮得了他，最后他想到该给肖白打个电话，起码也该告诉她一声，医院隔离解除了。新的隔离才开始，但是……相信曙光就在前方了。
　　就在石磊拿着手机准备拨号的时候，短信提示音响了。他一看，嘿！想谁就来谁，肖白的！他忧郁的心情感到一丝缓解。
　　“磊，我们分手吧。忘了我。别问我原因。肖白”
　　老天爷！这是什么东西？没头没脑的！该不会是她开玩笑？石磊郁闷的皱起了眉头，她是有时候开开玩笑，可是这次，他突然感觉似乎不那么简单！
　　“逗我玩？我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又被学校隔离了！石磊”
　　“你被隔离终究会有解禁的一天。但是我，明天我就不是肖白了，我的心，恐怕会被隔离一辈子。你忘了我吧，千万不要来找我。我是认真的。肖白”
　　“没事儿吧！”石磊看着屏幕，一边嘟囔一边飞快的回短信。
　　“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别气我。石磊”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看不到你，我就不会再笑。臭石头，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希望你能找到比我好一百倍的女孩子。我配不上你，我们不会再见了。就当我去了地狱吧，愿你能活在天堂。肖白”
　　看到这几行字，石磊整个人惊呆了！她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要分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突然说分手？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她到底怎么了？她连一个月也不能等了吗？他感到自己要疯掉了！他再也顾不得发什么短信，他拿起手机颤抖着拨出了那个熟记在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他狠狠地按了重拨，“肖白你开什么玩笑？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快说话啊你！！”
　　“ SORRY……”一次又一次，他把那个号码拨了几百遍！却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石磊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外面繁星满天，这才是他被学校隔离的第二天！他忘记自己是没有人生自由的了！他大吼，他怒骂，他说尽了好话，他把他能够想得起来的阿谀奉承全都说了一遍，他把他能做到的卑躬屈膝做到了极致，他感到他都要把嘴说破了，可是楼下的看门人不放行，他始终还是无法从那个小楼再走出一步！
　　拖着无比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他给赵雨打了电话，他唯一能想到可以帮他的，就只有他了！
　　第二天赵雨买了去上海的车票，走之前他来看了石磊，让他放心，他说有他在一定劝得肖白回心转意。如果肖白有什么难处，他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5天之后，赵雨从上海回来了！他马不停蹄赶来见石磊，然而不如石磊所愿，他带来的全部都是坏消息。肖白手机停机，崇明的房子卖给了别人。她就职的公司说她上周就辞职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赵雨甚至按石磊给的地址去了崇明乡下肖白奶奶家，老宅也是一样空无一人。肖白和她的全家，从这个世界上突然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