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宝贝》单耗耗

31、第3章 9

　　入夜，肖白在列车规则的咔哒声中辗转难眠。当清晨朦胧的曙光透过窗帘照进车厢，她发现一夜之间北方萧瑟的冬景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面。最初踏上列车忍都忍不住的眼泪现在只剩下两道干枯的痕迹。对石磊的不舍和惦念似乎随着这条回家的路，渐渐远离了自己的身体。一路向南，河北、山东、安徽、江苏，纵贯半个中国，一日一夜将近24个小时！窗外升起的太阳又落下了，夜幕再次降临，广播里播报苏州火车站到了。下一站是昆山，再下一站就是上海！阔别半年，临近家乡，肖白安静的心又一次澎湃。不知什么时候望着窗外万家灯火，眼睛就潮湿了。爸爸说要来接站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上海站！还没走到出站口，肖白就看见了高大的父亲。爸爸冲她挥着手！等到接过她手里的大行李箱，两个人几乎没顾上嘘寒问暖就匆匆忙忙冲进了夜色之中。吴淞码头，去往崇明的最后一班船再有五分钟就开了，父女两个刚坐上座位，汽笛鸣响，船缓缓离开了岸边。

　　“爸，不是我们跑得快，差点就误了！”肖白喘着气，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女儿半年了才回家一次，就算误了，爸爸租船也要让你今晚赶回家啊！”爸爸微笑着，打从看见女儿的一刻，他的嘴角就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弧度，连赶船的时候都带着笑容。
　　“老爸发大财咯！舍得租船回家？”肖白顽皮的看着爸爸，上下打量着和她离家时几乎没什么区别的爸爸。
　　“财是没得发啦，不过今年爸爸评了优秀教师，得了奖金。你妈早早就给你们姐妹准备了过新年的漂亮衣服。”
　　“爸，我都这么大了，不是每年过年都一定要穿新衣的！你和妈辛苦半辈子了，别总想着我和妹，你们也该想想自己了。我什么都不缺，这学期还省下来500块钱呢！”
　　“你这孩子，省什么省？你都瘦了！回家看你妈不说你！以后在学校好好吃饭，知道吗？”
　　“哎哟！回家让妈给我补补不就好啦？我吃不惯北方的饭，早想你们了。我妹放假了吧！”
　　“你妹妹早几天就放假了，天天念着你！就盼你回来呢！她啊，从来没和你分开这么长时间，你走以后哭了好几次！”
　　“我就知道……哎……”肖白感到眼里有热热的液体想要冲出来，她不想被爸爸看见自己的脆弱，慌忙扭头看船外面……
　　船正行驶在宽阔的长江里，哗哗的水声，翻卷的波浪，白色的泡沫荡漾在暗黑色的江面上，熟悉又遥远的感觉。隔着一望无际的江水，肖白仿佛已经看见了岸边妹妹和妈妈翘首期待的影子，然而恍惚间那身影竟又变成了石磊。这可笑的想法让她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他上午就应该到家了，这时候居然幻觉，嘿嘿……爱情还真是个有趣的事情。
　　“看什么呢？闺女，想家了吧！”爸爸突然问道，肖白下意识的掩饰自己出脱的情绪，她很害怕心思被爸爸看穿，赶紧找了一堆话题问个不休。家里都怎么样，奶奶家，姥姥家，乡下，把能想到的统统问了一遍。船都靠岸了，她还在和爸爸谈论着……

　　回家的热情在新年的一天天临近中益发高涨着。和妈妈做过年的各种小吃，陪妹妹在上海市里东逛西逛，已经上大学的，出去打工挣钱的，一干老同学聚在一起狠狠热闹了几天。离开太原回到崇明，像是脱离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恍若隔世的感觉只有在石磊打来电话的时候才能把大江南北被支离的感情一丝丝一缕缕联系起来。
　　石磊总能在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打长途电话过来，说说他身边的新鲜事，说说他想念她。每一次因为妹妹在旁边，她总是言不由衷。有时候甚至是所答非所问。石磊能够听到她最多的回答就是“嗯”！“我知道！”“我也是！”可就是这样，做姐姐的心事还是被机灵鬼妹妹猜到了。
　　妹妹肖云过年就14岁了，刚上初中，淘气的恨，可是对爱情这个词似乎一点都不陌生，也不忌讳。她悄悄告诉姐姐有人给她写情书了，然后在姐姐惊讶的目光下，大声拷问姐姐是不是谈恋爱了！要是不从实招来，就告诉妈！
　　肖白被小妹缠得没办法，耍了几次赖皮最后还是被屈打成招。可是她一再叮嘱妹妹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能让妈妈知道。妈妈常教育她们不能早恋，不能在上学的时候谈这些。妈妈总是以过来人的口气叮嘱姐妹，因为妈妈的态度，她们在妈面前一直对“爱”这个字眼讳莫如深。

　　可是女儿心里的秘密哪能逃得过妈妈的眼睛？大年初一一大早，石磊的电话被妈妈接到了！当肖白急急忙忙赶到客厅的时候，妈妈已经在和石磊说话了。肖白看看妈妈的神情，听听妈妈客气的应答，顿时明白了八分！她紧张极了，她知道今年这个新年一定不会好过了！
　　也不知道是怎样从妈妈手中接过了电话，紧张的她都忘了问他一声“新年好！”石磊准备很久的这个拜年电话，被她当成了新年里最大的恶梦！她潦草的应付了他几句，再也顾不上顾及他心里会怎么想，匆匆忙忙就扣了电话。
　　预想中和妈妈的谈话终于在无比紧张的气氛中开始了。妈妈是微笑的，这让肖白有点惊讶。可是她的一颗心依然悬在空中，并没有因为妈妈在微笑就安稳许多。她不知道该彻底坦白交待还是该死鸭子嘴硬死不承认，被妈妈窥探到秘密的感觉简直糟糕极了。
　　“妈还把你们都当成小姑娘呢，没想到我的小白这么快就长成大姑娘了。哎……妈老了……”
　　肖白不明白妈妈怎么会有这样的开场白，她揣测着妈妈的心思，回答：“妈，看你说的，你年轻着哪！我同学有的妈妈都50多了，你才46，中年才刚开始，别胡思乱想的。”
　　“嗨！女儿都谈恋爱了，当妈的能不老吗？小白，刚才来电话的那个男孩子，是你同班的？”
　　“妈你想太多了吧，我和他……就是普通校友关系……真的！他读大三了，也是学计算机的，是我学长。”
　　“哼，你以为妈看不出来？从你回来我就觉得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长大了，妈也不是一定反对你和男孩子交往，只要你们不耽误学习，妈妈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不反对？！”肖白乍一听到妈妈这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都不敢相信妈妈竟然这样开通！一颗悬着的心就此落下，她兴奋的满脸通红！
　　“妈，其实我们，也就是比普通朋友关系更好一些。我才刚大一，我不想发展得太快，我知道分寸。”
　　“你能把握好自己妈就放心了。他家是哪里的？家庭条件怎么样？”
　　“妈你问得也太俗了吧！家庭条件好不好怎么了？我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我们不过就是同学罢了，又不是相亲的，问什么家庭啊！他家是内蒙古的，家里我不太清楚，应该还不错吧！”
　　“内蒙古？小白你怎么找这么远的？妈不喜欢那地方，也不喜欢那地方的人。妈妈下乡插队就去了那里的围场。那里人热情是热情，可太粗鲁。妈受不了。当年费了多大劲才回了上海！在内蒙的5年，简直就是恶梦！”
　　“恶梦！！！”这句话把肖白刚才涌起兴奋一扫而光。她懵懵懂懂像是被打了当头一棒！她觉得妈妈不喜欢内蒙，不喜欢那里的人，就是不喜欢石磊！
　　“妈，你不要一竿子打死好不好，哪里都有好人。他家里都是汉族，就算他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长大，也不一定就是野蛮人哪！你说他是北鞑子，可人家北方人还不是一样叫咱们南蛮子？你也是读了很多书的人，怎么就有这么深的地域观念呢？妈你真让我失望。”
　　“你这孩子，倒教训起妈妈了！妈在那里插队受的苦你哪里知道？你根本不理解妈！你和他的事情，我不反对，可也不支持。我劝你好好想一想，地域不同，生活环境不同，差距太大。年轻人不是靠一时头脑发热，靠异性间的吸引就能走到一起的。”
　　“妈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异性间的吸引，太恶心了吧！你就是不信任我！我都20岁了你还说我头脑发热！”
　　“哎……小白！你这孩子这么容易激动！还说不是头脑发热？妈这是在和你好好的谈谈，你就是犟！我看你也别太固执。完了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想想我和你爸爸把你拉扯大是多么不容易，我们在你身上寄托了多大的期望！不说了，大过年的！等会儿收拾收拾，明天和你妹妹一起上你姥姥家拜年去！”
　　妈妈起身出门了，妹妹一早就出去和同学玩去了。爸爸今天学校里值班，家里就剩下了肖白一个人。刚才和妈妈的谈话让她心里很不痛快，她几次冲到电话机旁边想打电话给石磊，想和他说说话，诉诉苦。可是电话拿起又放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也怕给他更多压力。回到自己的小屋，她拿出了临走前石磊送给她的一本书《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这书原本是石磊推荐她假期解闷的一本小说，据说是相当让人捧腹大笑！可是现在拿起来，却觉得这书名似乎就是一个咒语：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是写书的何员外给所有校园情侣下的，也是妈妈给肖白和石磊下的！真的会是失恋的下场吗？不！他说过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肖白狠狠把书扔到了床上，她趴在书桌上，肩膀起伏着，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