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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始 ...

  •   彭城的冬天很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滴水成冰。
      早上六点半,天还在黑夜里没有醒来。
      简因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大街小巷,看着自己呼出的气变成大团大团的白色,好像整个冬天都被自己含在嘴里。
      过了一会儿围脖上面聚集了冰渣,睫毛也凝结了白霜,看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
      周围有同校的男生,三五成群呼啸而过,大冬天穿着薄薄的外套,风吹的鼓起来。
      简因缩缩脖子,蜷缩进自己厚厚的大衣里面。
      在校门口的包子铺停下,蒸笼里面飘起大片大片的云朵,她买了四个热乎乎的小笼包子和一杯粥,从包子铺出来。
      自己的自行车旁,站了一个人。天亮了很多,可还是看不清。
      她走近,清隽的少年抬头,看着她,嘴角掀起笑意。
      她默然,把早餐放在车篮里,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
      “小因,一起走吧。”他按住车尾,静静地看着她。
      简因顿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足以让男生自觉的放开手。

      她骑上车,把他抛在身后,任由宋让看着自己的背影远去。

      她到的时候,宋连衡已经到了,在教室外面转来转去,打探着每一个早读的学生。
      简因所在的班级,在这个小县城的学校里数一数二,原因都在于它的班主任,是德高望重的高分老师。
      她擦过宋连衡的身侧走进教室,宋连衡脚步一顿,目光随着她落座,眼神晦涩难明。
      简因屏蔽窗外的眼神,掏出单词本。
      今年高三,她各科成绩都还行,只有英语,无论怎么拼命都于事无补。
      单词已经背到第二遍,她沿着A又开始慢慢的念,一遍一遍,狠狠地记在心里。
      她想考个好成绩,离开这里,离开彭城,江南海北,哪里都可以。
      有风从窗子缝隙里涌进来,她伸手拉紧,从玻璃里看到宋让慢悠悠的走进来。
      简因转过身,低头读书。
      她和宋让一个班,他第一,她第十。
      她想了想,自己的英语提高一点,就可以上升好几名。
      宋让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上,声音含笑说:“真巧,又见面了。”
      简因恍若未闻,轻声的将单词念出声来,adolescaria ,青春期。
      青春期,多美好的词汇。
      所有的高三大概都是一个样子,兵荒马乱,气势汹汹。
      简因倒还好,她的桌子上没有高的夸张的书和卷子,一切慌乱在她的身边都缓和下来。
      除了英语,她很少用力。
      这可能也是她不大受欢迎的一部分原因,天之骄子,事事如意,不平等往往招来的是恶言相向。
      每天的课都是一样,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高一高二放假已经很久,渐渐的人心躁动不安,后三排的男生像放在锅里的汤圆,慢慢炸裂。
      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存在,早上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憨厚的物理老师在一片嘘声中落荒而逃。
      呼啦啦一阵收拾书包的声音。桌子椅子扯着嘶叫。
      简因一动不动,盯着黑板,她有点不想回家。
      隔壁空了很久的房子昨晚搬来了人,折腾的声音很轻,可她还是醒来了。
      她睡觉浅,醒了之后睁着眼睛很久,到凌晨才睡去。
      人走的差不多了,宋让拍拍简因的肩膀。
      简因侧头,宋让微笑着问她:“还不回家?”
      简因思索了一下,今天星期天,有一下午的假,适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她转过头收拾东西,宋让站在身后看她。
      她个子很小,瘦的羸弱,到底哪里来的韧性。
      宋让觉得自己与简因的每次交锋都像是一锤砸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回应。
      简因收拾好书包站起来,宋让忍不住拉住她。
      简因看他,眼睛黑瞿瞿,审视又疏离。
      宋让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放开手:“静姨很想你,你能不能去看看。”
      一瞬间,简因眼睛里出现一种类似于嘲讽的东西。
      尽管不太明显,却足够令宋让激动起来,少年宽和的脸有了裂缝,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喘着粗气问:“简因,你要怎样,你说出来,别这么阴不阴阳不阳!”
      简因顿时眼神冷下来,我要怎样?
      她声音平淡:“宋让,疯狗别乱咬人。我从来都只有一个要求,离我远点,别打扰我。”
      想了一下,自己想说的话就这样。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让看着她的背影,有气不能出,一脚把桌子踢翻,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捂住脸。
      过了一会儿,少年宽厚的肩膀耸动
      起来,他知道,他做不到。
      无论是不打扰她,还是理她远点,都做不到。

      简因没想到,第一场雪会今天到来。
      不可否认自己的心绪因为宋让受到了波动,可是看到漫天的雪花,也淡化了很多。
      她慢悠悠的在街上骑着车,行人很少,雪落得很慢。
      有烟从很远的地方飘出来,简因吐出一口浊气,她很烦躁,也有点失落。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刀枪不入,如今看来有些自负。
      一段路走了很久,到家时,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衣服变得潮湿。
      她没有拍掉,放好车子,走进楼梯口。
      一楼,左边,她开门,右边的门恰巧开了。
      她下意识的看去,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站着,楼梯的灯坏了,男人的五官掩映在黑暗里,只看得到眼神明亮。
      明亮到自己仿佛被烫伤了一样,简因莫名的心中一跳,移开目光。
      她心不在焉的在包里找钥匙,余光看到男人走了出去。
      他的步伐很大,她转过身,只看到一个穿着羽绒服的背影,黑色。全身黑色。
      自己的新邻居。
      简因笑了,她走进屋子。
      屋子里很暖和,一室两厅,家具少的可怜。
      她到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瘫倒在床上,很容易就进入梦乡。
      梦里有很多人,嘈杂,拥挤,混乱。
      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像在被很多人把玩,灯光流离,自己的脸五光十色,目光呆滞。
      怎么做都不能离开,不能哭喊,不能叫嚷。
      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他站在那里,不出声,她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沉沉的看着。
      黄昏十分,简因睁开眼睛,卧室里很黑。
      她跳起来,打开灯,所有的一切变得清晰。
      疲乏后知后觉的袭来,头隐隐作痛,还发晕。
      简因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可能低血糖又犯了。
      走进厨房,冰箱里空荡荡的,无语的看了一会儿,觉得可能应该再次采购,否则饿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裹上大衣走了出去。雪竟然还在下,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人的脚印很少。
      简因眼中的世界,黑白对半。她看了半晌,游移不定的踩上去,整只脚埋进了雪里。
      看着那只脚,她突然想整个人都躺进去,就像小时候,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撒泼打滚,肆无忌惮。
      带着手套的手拍拍脑袋,轻轻的叹了一声,最近自己容易回忆过往,有点悲秋伤怀。
      门口的超市还开着,临近过年,已经挂上了两只大红灯笼,在寒风中飘摇,很像以前的高门大户。
      店员低头玩着手机,她进来只抬头瞄了一眼。
      超市里调料的味道很重,她走到蔬菜区,拿了很多西红柿,娃娃菜和一些青菜。
      又去拿了很多鸡蛋挂面,走到收银台前,店员开始计费。
      她打量玻璃窗外面的马路,灯光很暗,雪被映成了橘黄色,看起来温暖又安逸。
      一个人突然走进了视线里,他走的很快,也很稳,背又直。
      没戴口罩,整个头部暴露在寒风中。穿了一件鼓鼓囊囊的黑色羽绒服,个子高大,并所以不觉得难看。
      他顺着简因的视线走过来,掀开门,正对上她的眼睛,稍稍一愣,便移开了。
      墨睢一样的瞳孔,黑白分明。
      他长腿一跨,越过简因,走到里面去了。
      简因的帐已经结完,她慢吞吞的掏出钱包,付了帐,提着东西走出去。
      她回头看了一下,一个黑色的头顶的头顶徘徊在货架前,短发,干净利落。
      简因隐隐觉着,这是她的邻居。
      转过身掀开门,风猛的扑了过来,灌进喉咙里,简因抑制不住的咳了几声,走进黑夜里,一步一步,深深浅浅的走。
      雪更大了,夹着风,阻隔她的路。
      简因突然后悔出来,她的身体畏寒,这样的天气少不了受罪。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身后走进,她听得到雪被踩得嘎吱响,又快又急。
      简因突然间就停下来,她转过身,看到那个人直直的走过来,明明听到声音是很快的,可偏偏看起来从容不迫。
      简因鬼使神差的移不开目光,直到他停在眼前,或许有些疑问的看着她,问:“邻居?”
      记性真好。
      简因轻轻的点头,又补充“是。”
      他了然,简因低头,他的手里提着很多东西,依稀看得出是五花八门的蔬菜水果,还有调料。
      “你在等人?”他问。
      简因想着,他的声音舒缓低沉,跟他的长相一样,一点儿也不张扬,简单清冷又干净利落。
      她想了想,说:“没等到,一起走?”
      他没说话,拎过简因手里的袋子朝前走。
      简因看了看空了的手,再看看他的手,宽大厚实,突然就笑了。
      她跟在身后,打量了一下彼此的身高,自己好像只在他的肩膀处。
      简因有165,那他大概在182以上了。
      真高。
      简因的步子依旧不快,却能跟得上他,她觉察到他放缓了速度,心里微微一动。
      她走快几步,到他的身侧:“我叫简因。简单简,因由因。”
      他侧头看了一下女生,只看得到白皙秀气的侧脸,长发和围巾把嘴和下巴捂得严严实实,身上还穿着下午那一件厚重的呢子大衣,青色。
      像只圆滚滚的仓鼠。
      “我是容钺。”他说。
      是,不是叫。

      简因思索了一下,觉得不想要冷场,于是认真的说:“欢迎。”
      容钺也很认真的回复她:“谢谢。”
      没有人开口。
      于是气氛再次冷凝。一路无言。
      很快就到了,简因开门,容钺站在一边等她,开了门,简因接过袋子。
      简因没有进去,她等着帮他提袋子。
      不过容钺明显没有这个想法,他把袋子放在地上,开了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发现她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简因反应过来,楞楞的说:“哦,晚安。”
      容钺点头“晚安。”

      简因没有关灯,实际上,她平常整晚不关灯。
      她怕黑,为了应付停电,她买了七八个个手电筒,充满了电,平时停电的时候,放在房间四周。
      把东西依类放好在冰箱里,拿出西红柿鸡蛋,煮了挂面,小小的一碗,味道不错。
      吃完后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洗碗。
      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镜子里□□的身体白皙干净,散发着年轻的气息。
      简因的身材比例不错,没有发育不良,但也不至于弓着背走路。
      她穿了睡衣,躺在床上,搂过一旁的熊。
      熊很大,比简因还大,颜色褪去很多,看起来旧旧的。
      简因把头埋进熊的脖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柠檬香皂的味道。
      她觉得很蹊跷,似乎又有点不受控制。
      吃饭,洗澡,上床睡觉,期间有三次想到她的新邻居。
      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冷硬的唇线,还有凌厉的眼睛。
      这个频率,有些高了。
      烦躁的挠挠头发,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依旧不深,醒了很几次。
      半夜又一次醒来,台灯很暗,窗外有雪的光透进来,她坐起身,打开窗户,没有风,只有寒气,一股一股的。
      想起梁起说:简因,你要学会快乐。
      她失笑,快乐这东西什么时候成学的了。
      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她狠狠吸了一口。
      万宝路,很烈。
      烟在肺里悠悠的转了一圈,慢慢吐出,这感觉诚实厚重,简因摆脱不了。
      抽的很慢,一根烟抽完,已经凌晨五点,她躺下,很快睡着了。
      没有闹铃,隔壁有东西砸在墙上,咚的一声,简因惊醒,发现光线很亮。
      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迟到了。
      看了一下手机,十点三十分,十三个未接电话。
      她梗了一下,无声的笑了。
      披上外套,她打开门。
      容钺正和刘扬搬桌子,身后还跟着一群搬东西的兄弟,旁边的门就开了。
      他转过头,女孩子穿着黑色的睡衣,身上一件厚棉衣。
      她眼神漠然,双手交叉,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
      他们也看着她,一脸愕然。
      容钺回过神,看了看两边,说:“邻居,简因。”
      他又看向简因:“我朋友,帮我搬家,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他或许是看到了简因慵懒里带着的不耐烦,虽然不太明显。
      剩下的一群人挤在楼道里,都探出脑袋朝着简因打招呼,像花栗鼠一样。
      都是年轻人,也只有和容钺一起的那个男人年长一点,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
      简因牵起嘴角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看向容钺,说:“没事,你们随意。”
      向后退了一步,关上门,把好奇的视线都隔在门外。
      她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眼神懊恼。
      这些人竟然没有一点脚步声,她以为只有一个人。
      想到那一个个探究的眼神,她有点郁闷,这算是免费的睡衣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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