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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魂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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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明亮又柔和的光线从厨房的窗口斜斜地照进来,木梓微微低头认真搅着鸡蛋的侧面被勾勒出俊美的轮廓,啧啧,到底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
这样好看的人是我的哥哥,或许别人觉得我该庆幸的,可我只觉得不自在。想想吧,当我挽着木梓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我骄傲地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哥哥,你们看,我哥哥长得这么好看诶,我却是这个样子,真是好好笑对吧哈哈哈哈哈……”
“小一?”木梓掐了掐我的脸,“你在笑什么?笑得好诡异的样子……”
我吃痛地叫了声,从他的魔爪中挣脱出来,抓了抓头发,呵呵地干笑着:“我笑了吗?我没有,没笑,呵呵……”
木梓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笑着问道:“今天的相亲怎么样?”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再一想到那个花公鸡,不由得火冒三丈,先关了厨房的门才转身指着他鼻子质问道:“怎么样?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木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让那个徐子谦羞辱我的?!”
这样一说我就更确定了,对,一定是这样,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出木梓拍着徐子谦的肩膀,一脸猥琐地交代:“哥们儿,你跟我妹妹相亲就可劲儿气她吧,不用留情,最好把她气哭!”越想越火大,木梓你太过分了!
看着我越来越盛的怒火,木梓抓住我指着他的手指,一双眼睛微微放大,很无辜地望着我:“小一,你怎么这么想?”
“我不这么想怎么想?!”我用力抽出手指,“我就不信你是真心觉得我和他合适才介绍的!”
木梓垂下头,我听见他低低地笑,“的确不合适。”
听着他这么说,我突然就觉得委屈了,什么质问什么指责都消泯,只是觉得特别委屈。
心里一抽一抽地颤抖,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有李非,我高中的同学,也是你让他别理我的吧。”我的声音很轻,全然没了之前的气势。对,我就是一只只会装模作样的纸老虎。
我听见木梓答道:“嗯。是我。”
我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他的眼睛,“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哥哥?”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哪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他是木梓,我是木一,所以任他怎么捉弄我都是天经地义。
记得还小的时候,他就总是喜欢捉弄我,我可怜巴巴地找老妈告状:“妈,哥哥欺负我。”结果老妈一边往脸上敷着面膜,一边漫不经心道:“欺负就欺负呗,生你下来本来就是给他玩儿的——一边儿去。”
之前有诸多不服,可是久而久之,甚至自己似乎都觉得,木一生下来就是给木梓当玩具的,所以木梓怎么捉弄木一都是应该的。
——可是,到底还是会不甘心吧,还是会难过吧。
或许是因为他是唯一叫我“小一”的人,我便觉得他是最关爱我的那个人,或许因为他总是一副假惺惺的温柔模样,让我被迷惑了,以至于他木梓做点什么总是比其他人杀伤力更大。
眼里水汽迅速地聚集,蒙蒙的一片让我看不清木梓的神情,我赶紧低下头,一滴泪嗒地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没用,真是没用!我在心里骂自己,为什么忍不住,之前在咖啡馆都忍住了,为什么现在忍不住!
视野里出现一团被泪水洇开的融融天蓝色,眨了眨眼睛,是一双哆啦a梦的家居拖鞋。木梓站得离我这样近,这样近,近得只要我稍稍向前倾身就泊在他的怀里,我死死地握着拳头,握得指关节泛酸时却最终一松——一个洁净的怀抱包容了我。
木梓身上带着点淡淡的衣物护理剂的清香以及阳光蓬勃生长的气味。刹那间,一室蔷薇花开。
头顶被温柔摩挲,阳光和蔷薇簇拥中,我听见仿若清风的一声叹息:“小一从小就是爱哭鬼。”
我伸手揽住他的腰,脑袋拱来拱去,呜呜地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我忘了自己为什么哭,但就是好想哭,想在这个怀抱里把眼泪流尽……
城市的夜是极少能见着月光的,偶尔车辆经过时,明晃晃的车灯光挟着张牙舞爪的树影扑倒在我的窗帘上。在夜里,车轮与路面的激吻声在夜里听来格外躁人。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坐了起来,揪着枕边巨大的哆啦a梦脖颈处的铃铛将它拎到面前,神经兮兮地问:“阿梦,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很丢脸啊?”
想想白天的时候我做了什么……
先是疯婆子似的涕泗横流蹭了木梓一身,然后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揪着木梓的衣角嚎着“木梓木梓,我是不是真的很丑啊?我是不是该去整容啊?”
看着阿梦眼神里的鄙视,我死死搂住它,呜呜道:“你还是别说了,我知道是很丢人……而且,我怎么能对木梓说那样的话……”
想起木梓当时语气不再平静温柔,而是带着些微的颤抖和破碎,我知道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的……
他说“对不起,小一”。可是,木梓,我真的真的不怪你啊。
“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苦笑,“每次都是这样呢,总是心甘情愿地妥协……”
每次都是这样呢,我容不得他对我不公,却每回都因为他一句话甚至一声叹息而缴械投降,仿佛再追究他便是我的罪过似的。这就是我和木梓的战争,他总是能在谈笑间让我的心我的自尊灰飞烟灭,我擂鼓摇旗一副不到头破血流决不罢休的架势,可当我杀气腾腾地把长矛指向他,只要他说上一声“小一,你要弄疼我了”我便收起满身的杀气,偃旗息鼓。
这样子的木梓和木一,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和木梓似乎自小便注定不能和其他兄妹一样亲密,说不清是我心理不平衡而对他抱有偏见,还是他那时太过木讷淡漠不善言辞,也或许是兼而有之。总之,我和木梓之间从未太平过。
我和木梓很少甚至几乎没有亲切的言语沟通,却频繁地有着针锋相对的拳脚交流。他是男孩子,又比我大两岁,身体爆发力当然不是我可以比的,所以我和他那时的拳脚战争是0:N完败。
我并不爱惹事,倒是木梓总是来惹我。如今我才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总是一脸淡漠的木梓,那个总是漫不经心的木梓,却生来便是我的天敌似的,总是不让我好过。偷偷揪我辫子,在我作业本上涂鸦,一声不吭地抢走我碗里的食物……数不胜数。
我气冲冲地找他算账结果每回都输,无计可施,恼怒之余觉得委屈,便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木梓从来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或是安慰,只是手足无措地望着我,最后默默地陪着我蹲在地上直到我哭完。
或许,或许便是他那笨拙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生气,让我心里到底对他存了一丝认可,才没在漫漫童年恨他入骨。
从一脸淡漠到披着温柔的皮,从不善言辞到针针见血,木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呢?大约是九年前吧……
除却为了生计忙碌,我的日常生活简单得很,七字以蔽之:吃饭睡觉打豆豆。
豆豆是一只褐色斑纹的猫,是二十五岁生日时木梓送我的礼物。作为木梓的全权代言猫,豆豆没少替其受过,遭我的百般蹂躏。
早上,我一起来便看到豆豆拖着尾巴有气无力地绕着它的碗转圈圈,它看到我便喵喵地叫着,听起来满是指控。对上它“说好的猫粮呢”的哀怨眼神,我感到一阵心虚,抓了抓刘海,呵呵地干笑着。
昨天豆豆的猫粮便已经告罄,本来答应给它买的,结果因为昨儿下午的心情不好,我给忘记了。这么说起来……豆豆岂不是饿了一天?
收拾收拾,认命地出去买猫粮,我的小出气筒要是饿死了可怎么办。
我家就在二楼,善解人意的我不与其他楼层的住户争电梯,坚持从楼梯上下。今儿难得臭美一次穿了高跟鞋,在楼梯上登登地响着,我想着买了猫粮之后还需要置办点什么,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我还来不及呼痛,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超前扑去……
完了,这回鼻子得塌了……这是我最后的意识。
……
当我清醒过来时,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完全没有实体感,就像一只阿飘。很快我便知道了,我不是“像”一只阿飘,我他喵的就是一只阿飘!
四围灰暗的云雾缭绕,阴森惨淡的一片,许多的阿飘视死如归地朝一头飘去,他们神情呆滞,就我一个人,哦不,就我一只鬼在东张西望。一股轻柔却不容反抗的力道引着我和所有阿飘一样不受控制地飘去,云雾稀薄处,隐约可见一座石桥,桥头有位老太太正给排着队的阿飘舀汤。想来是到了奈何桥了。
啧啧,这孟婆长得还挺慈眉善目哈,不知她的手艺如何,那孟婆汤好不好喝,有多少种口味可供选择,有没有鸡汤味的,不然鱼汤味的也行……等等!见鬼的孟婆!见鬼的孟婆汤!我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