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闻岚香》轻痕

14、第十四章

　　屋子里点了灯，镀金的灯座和底部均是雕工复杂的六瓣葵花形，饰以浅蓝色珐琅纹，在跳跃的烛光下，映出流光溢彩的奢华。
　　连烛台也这么讲究的主人，却好像舍不得香烛钱，点了一根小拇指般粗细的白蜡烛，小小的火苗只够照亮他的上半身，剩下的全是无边的黑暗，显得这屋子大的不可思议。
　　光晕之中，杨昭随意的敞着领口，头发也仅用一根青缎束住，脸色有些疲惫。他抬起手臂，像是自言自语道：“就是这个？”原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截奇怪的像是覆着鳞片的东西，正在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黑暗中突然有个惶恐的声音答道：“路上都化掉了，只…只剩了这些，属下该死。”
　　杨昭盯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一会才说：“具体情形我已经知道了，回去后按老规矩办，老三在外面吧？叫他进来。”
　　黑暗中的那个人如同得了大赦，带着颤声恭敬道：“属下告退！”

　　站在寒明山脚下，九百九十九级石阶直通云霄。
　　柴静岚奇道：“不会吧，宫里的娘娘们也是这么爬上去？”
　　柴静初莞尔一笑：“当今皇后就爬过，不过还有小径，咱们坐轿子上去。”

　　透过纱帘，沿途的山色灵秀怡人，真有点远离世俗喧嚣的意境。柴静岚心情渐好，当初听到“金禅寺”这么俗的名字，又是皇家命妇祈福之地，差点不想来呢。
　　进了山门，柴静初去了正殿还愿，柴静岚则在禅院里随意漫步游赏。
　　古色古香的大殿、厢房透出这座名刹的隽雅清幽，寺中植有无数年代悠远的树木，可到之处尽是深浅不一、神情气爽的绿意。
　　低沉的诵经声不绝于耳，缓缓流淌着宁静祥和，胜似天籁。柴静岚这才知道，古人礼佛也是一件风雅事。

　　不知不觉迷了路，除了青砖青瓦的禅房，连个小沙弥也看不见。柴静岚只好循着声音往回走，终于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了人影。
　　眼前的一口古井被木栏围着，井水溢出，顺着青石板不知渗到何处。
　　井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眉长须的老僧，向她单手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另一个背着手、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正望着她，竟是数日未见的珍王。
　　柴静岚视而不见，决定追上那老和尚问个路。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拉住了她的手。
　　“别瞎跑，再往里是佛门清修之地，凡俗不得进入。”
　　清越的撞钟声传来，水中隐现波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多谢王爷提醒。”柴静岚轻柔而坚定的抽回手，准备退回来时的路。
　　“迷路了还要逞强吗？”
　　“王爷误会了，小女只是随便走走。”刻意忽略杨昭薄怒的语气，她欠身做了个标准的万福，“不打扰王爷了。”
　　杨昭撤回悬在空中的手，低沉道：“这就是你的回答？”
　　柴静岚松了口气，还好，这样的挑衅还不足以激怒他。不过，他是什么意思，是指迷路的事还是别的？

　　“放心，我从来都不会强迫女人。”也许是她的心不在焉让他失去了耐心，这句话听上去像是结束语。
　　这算是宣布他们之间的纠缠到此为止吗？她一时无言以对。
　　即使此刻，他傲气的样子亦十分迷人，虽然她决意已定，也多少有些惆怅——可惜他不是自己的那杯茶。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该不该就这么走开？踌躇间，杨昭率先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好吗？”
　　分手后依然维持着风度——如果目前的状况可以称之为“分手”，而且又是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白马王子，似乎拒绝的话，反倒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那就有劳王爷送我到传经堂，家姐会在那里等我。”
　　“肃王妃吗，我见过了，她应该已经回去了。”
　　“你说什么？”柴静岚以为自己没听清。
　　“刚才有没有听到撞钟声？”按寺院的规矩，早晚之外撞钟正是恭送贵客……
　　“她有急事先行，嘱咐我来找你。”
　　柴静岚微微有些脸红，原来他也只是出于礼貌罢了。

　　回去的时候，杨昭与她谨守礼节，一前一后的走着。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了一下，再抬脚时已放慢了速度，好像是特意配合着她的步伐。柴静岚本想说他不必这样迁就自己，杨昭却一直没有回头，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走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