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长地久》井子

43、距离

　　开学已经一周了，重新喧闹起来的校园，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简晓禾一个人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上，有一勺没一勺的把饭喂到嘴里，这样炎热的天气，人很容易没有胃口。
　　一会，她看见李群芳和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孩向自己走了过来，两人都举着饭盒，可还是腾出一只手来牵着对方的手，亲昵的说着话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也会来食堂吃饭，真是难得。”简晓禾打趣的看着对面的李群芳。
　　“这叫做享受大学生活，享受恋爱的乐趣，嘿嘿。”李群芳边说边含笑转头看身旁的男孩。
　　“你好，我是声乐系的李家季！”那男孩很有礼貌的向简晓禾问候。
　　“你好，简晓禾。”
　　“喔，是不是有人没有带手机呀，有个手机在宿舍里响个不停呀！哈哈！有人要急死了！”李群芳边说边暧昧的朝简晓禾眨眼睛。
　　简晓禾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口袋，真的没有带手机，一定是刚刚上去拿饭盒的时候落在床上了。
　　“我吃好了，先上去了。”
　　“不是吃好了，是吃不下了吧，哈哈哈！”
　　“坏人！”简晓禾回头看着李群芳笑嘻嘻的说。

　　她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宿舍，跑到宿舍里直接拿起电话。手机上并不是展宁皓的号码，她有一秒的失望，其实早就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会一遍遍打电话的人。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他总是把握着分寸，懂得进退，他有太好的控制力，这样无聊的事他怎么会做。可是她真的希望至少有一次，让她知道他急切的想找到自己。
　　她按了回拨键，拨通了邢鹤的电话。
　　“邢鹤吗？不好意思刚刚在食堂，忘记带手机了。”
　　“我就说怎么不接电话，下午有课吗？”
　　“第一节有课。”
　　“那你上完课来陈教授家来吧，教授要找你，我已经在这里了。”
　　“好啊，我上完课就过去。”
　　因为晚上还要到西餐厅弹琴，快五点的时候她就离开了陈中文家，邢鹤一直把她送到门口。
　　“晓禾，看你的了，加油练琴，不可以偷懒哟。”
　　“放心吧，我不会偷懒的，不是有你当监工吗？”
　　“哈哈！”
　　陈中文推荐她参加了今年的全国钢琴专业大赛，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心情真的很激动，同时又很紧张。但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陈中文和邢鹤都会指导自己，一定要努力了，不能辜负了他们。

　　知了的叫声隐隐约约传来，简晓禾不自觉的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槐树，手下的音符停顿了一下，非常非常的短暂，外人几乎不可能听出来，她自己却心知肚明的皱了皱眉头，继续下面的乐章，努力让自己专心于手上的乐曲。
　　在琴房练习了一个下午，总是有点分心。弹完一曲她用手轻轻的拍打自己的脸颊，有点气傫的甩甩头，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是不满意，现在的自己好像很难找回以前那种心无旁骛的状态了，一不小心就会神游。

　　她在学校后面的小街上只逛了一小会，就感到汗流浃背，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北京的盛夏是出名的“桑拿天”，真的太不适合呆在室外了。
　　返回宿舍的路上，路过街口的报刊亭，看见亭旁的冰柜她赶紧跑了过去，买了一只酸角冰。
　　可能因为下午太热路上行人很少，生意太清淡，老板对她格外热情，听见她要买报纸老板从台板上拿出一份彩色的娱乐周刊，极力向她推荐。
　　“报纸有什么好看的，每家的新闻都差不多，现在只有老头看报纸了，你这样漂亮的姑娘看什么报纸！这种周刊最好卖了，新闻、美容、穿衣服打扮、小说，什么内容都有，还有明星的报道，今天刚到的最新版，你们小年轻都喜欢看的。”老板边讲边把周刊举到她眼前，翻给她看，很急切的向她推销。
　　“多少钱？”简晓禾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老板太热情，她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10块钱一份。”
　　“10块钱？！”
　　“8开20多页，还有彩版的内容，一份报纸还一两块钱呢，这个20多张报纸呀，很便宜了。最主要是内容好，肯定比报纸好看。”老板说着就把周刊塞到简晓禾手里。
　　简晓禾真不想花10块钱买份自己永远不会看的花边新闻，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滔滔不绝的老板，有点犹豫的翻了翻手里的周刊。忽然页面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她赶紧回翻过去，一个醒目的大标题映入眼眶，“当红模特被甩，秀台走光晕倒，颜面尽失”，标题下面是一张很大但是不太清晰的照片，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拍摄的，但是却足以让她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她呆呆的看着照片，脑子一片空白，照片上有一对亲密的情侣，那男子竟然是展宁皓，那女人很漂亮，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她一下子就想起来，在王府井和展宁皓走在一起的就是照片里的女人。
　　她木然的捧着周刊，无法找回自己的思想，人声，车声，周围的嘈杂声忽然的就退去了，只把她裸露在空气中。她迈不动步子，因为空气在她周围结成了厚厚的冰，她的脸颊和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体温却已经降到了冰点。
　　夜深人静的时刻，宿舍漆黑一片非常的安静，简晓禾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周刊里绘声绘色的故事，一遍一遍的在她脑子里重复。和展宁皓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就好像一个高烧不退的人，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热的，热得糊涂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他真实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感觉那让人晕眩的热度突然就退去了，整个人在毫不留情的低温中霎时清醒了过来。当一个男人为了自己而变心，抛弃以前的女友，很多女人都会沾沾自喜，甚至得意自己的胜利，她们没有想过有一天同样的无情也许就是对自己。
　　她疲倦而痛苦的闭上眼睛，故乡小镇的那条河，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流动，妈妈的脸不再慈祥美丽，铁青着、裹着湿淋淋的头发，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她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冷汗。

　　车子停在了学校门口，小门还开着，应该还不到11点，简晓禾拿起自己的书包，看向展宁皓说：“我走了，再见。”
　　“干嘛哪么着急？”他却伸手拉住她。
　　“还有事吗？”
　　“没事！我可不准你把我当作司机，哈哈？”他感觉到她的心事重重，隐隐约约感觉可能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报纸杂志还有网站上都在登，要她一点都不知道，好像真的不可能，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实话也不想开口。
　　“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迟疑着，心里有个声音警告自己，不要太靠近他。
　　“那今天翻墙去吧，好久不翻也要练习一下，呵呵！”他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小心和防备。
　　她来不及反对，他已经调转车头向通往足球场的小路开去。
　　“最近功课怎么样？”他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
　　“还行。”
　　“和宿舍里同学的关系呢？”
　　“还行。”他的目光在这样的静谧里很暧昧，她不知道怎么就害怕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那你觉得开心吗？”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
　　“还行。”
　　“简晓禾！”她的漫不经心终于耗尽了他的耐心，他一下把她的肩膀搒过来，面对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茫然的看着他。
　　“晓禾，我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我------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吗？”一股力量忽然涌上来，她坚决的看着他的眼睛。
　　“你看了那些报道了！你信吗？看样子你很信！”他真的不想为那些无聊的胡编乱造解释什么。
　　“我不信！我只想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你打算怎么对王小姐？”她异常冷静的说，依然盯着他的眼睛。
　　他也看着她，她眼睛里有某些陌生的东西，是他不熟悉的。他还以为这个女孩在自己面前是透明的，就在两天前这个女孩还是那样全身心的依恋着自己，可现在她近在眼前却如此的疏远。如果就是为了这件事，他真的不理解，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对她，我还能怎么对她！事情发生之前我和她就已经说清楚了，分手了！”他话音未落，她的心已经凉了。
　　“是吗？”为什么他可以说的这样轻巧，那个正在深受煎熬的女人，在不久之前不是还牵着他的手吗？对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原来可以这样的轻描淡写。
　　“我们不要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了，对我来说她已经是历史了，等这些无聊的新闻被人忘了，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报道里写的全是假的，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假的，她失态晕倒和你们分手有直接的关系。”
　　“好啊，我承认有关系，你希望我去看她，安慰她，还是要假装自己很伟大去和她和好，你不觉得我现在去做这些很虚伪吗？你希望我去吗，嗯？”连日压抑的火气已经使他极度烦躁。
　　“好了晓禾，适可而止，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极度忍耐的表情和话语，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简晓禾的心里。她看着他，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这样的认知让她心痛不已。
　　她突然发现，其实他从来都不是自己幻想当中的样子，而他也从来没有试图假装是那个样子，他总是对自己说实话，只是自己烧得太厉害，没有听懂。
　　“我要参加今年的专业比赛，必须要全身心的准备，所以我会辞掉现在的工作，可能会很少时间干别的事，所以------”这句话简晓禾不知道要怎么说，她不能确定自己真正想告诉他的是什么。
　　“我明白了！”他眯眼看着她，表情高深莫测却难掩目光中的怒气。
　　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徒然放开，他是真的不明白！她感到深深的失落，有一瞬间她真想抓住他的手，但是不可以。如果他怀抱里的温暖是要用妥协去交换，她宁可不要。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稍许他平淡的开口：“你早点回去睡觉吧。”说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他站在矮墙下的背影，心酸楚的搅在一起，不争气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她慌忙的在包里找纸巾，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却只找到一个空的纸巾袋。
　　他转回头看见她还坐在驾驶室里，正在用力的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远远的看着她，有千百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刚刚走下来的时候，他真的不耐烦了，所以他压抑下走过去的冲动。
　　她抬眼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玻璃在路灯下反光，他的脸闪烁不明，看不清楚。她拉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的脸越来越近，她以为自己已经想清楚，却还是忘了把目光移开。
　　路灯下无言的凝望，他看见她眼中交替的每一种情绪，但他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动作，理智告诉他，在这样的时刻不能让感情控制自己。直到她转回头，他看见她终于用坚决代替了眼中的眷恋。心中的坚持突然被打垮，他无法忍受她眼中的眷恋被其他东西替代。
　　他一步跨上前去，挡住她的去路，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拉进他的怀里，他的吻近乎粗暴的落在她的唇上。她要自己推开他，绝对不要回应，当她伸手紧紧抱住他的时候，她也一直是这样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