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学园二三事》风魂

2、Chapter 2 HI，我就是那个女生

　　1．1 章平
　　章平很苦恼。
　　章平是个普通的少年，普普通通的家境，普普通通的学校，普普通通的成绩，连苦恼也很普通。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受女生们的欢迎，哪怕只要多一点点。只要不让她们看到他像看到鬼一样扭头就跑就行。
　　其实章平长得不难看，脸很方正，眉很浓，眼也很大，鼻子也很挺，但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很不错的五官凑到一起，看起来却很凶恶，再加上他一米八七的身高，这种感觉就更强烈。像好心扶老太太过马路结果却被警察叫住盘问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父母也早就习惯了向人解释：“不，我们家只是开杂货店的，追溯到祖上八代都绝对和□□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章平的人缘一向不太好，女生缘更差。
　　从上幼儿园时他想把自己的蛋糕给同桌的女生吃反而把她吓哭之后，每次他试图向女生示好都以悲剧收场。
　　他都已经把示好的对像从校花下降到头发枯黄有雀斑且身材扁平的一般女生了，结果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
　　所以，在他第N次把女生吓跑之后，终于忍不住向死党哭诉：“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受女生欢迎啊？”
　　“你去打篮球吧。说不定会有女FANS啊。长得比你丑多了的球星也有女生喜欢。”死党A说。似乎是不错的提议，但他死命盯着手里的游戏机的样子让他的话完全不具说服力。
　　“《灌篮高手》已经过气啦，现在的女生都喜欢《网球王子》。”死党B推了推眼镜，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漫画。
　　“切，《海贼王》比那个好看得多。”
　　“但是我们这里没有海吧？而且做海盗会被抓。”
　　“去加勒比好了。”
　　“……”
　　话题朝着无厘头的方向越扯越远，就如同每天随口说过的无数其它话一样，两个男生说完也就忘了。所以当他们看到章平在篮球队的入队申请上端端正正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你真的要去打篮球？”
　　“因为我们学校没有网球队。”章平很认真地回答。
　　问题不在这里吧？死党们很无奈地翻着白眼，问：“你以前打过篮球吗？”
　　“没有。”章平回答得理直气壮，在看到死党们做出要一头栽在地上的表情时补充，“但是我会好好学的。”
　　于是，虽然动机似乎不太单纯，也完全没有基础，章平还是因为在常人之上的身高，在常人之上的体力以及在常人之上的爆发力，顺利地成了篮球队的新队员。

　　1．2苏离
　　苏离觉得自己叫错了名字。
　　自从她开始明白这个“离”字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自己就不停的在与某人分离，或者从某地离开。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父亲的工作流动性很大，没有亲戚家可以寄养，她就不停的跟着父亲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这里呆一年，那里呆九个月，最长也不过只呆了两年半。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真切了，她只记得有一年，在某个小城，她交到了很合得来的朋友。两个女生要好得像连体婴一样，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学习一起游戏。结果父亲的工作结束，她还是要走。朋友抱紧她，哭得像泪人一样，还追着他们的车跑了好远。她从车窗内探出头去，嗓子都叫哑了。父亲安慰她，说“你们可以写信。可以通电话。以后也可以再回来。”诸如此类的话。她没回话，只是不停啜泣。末了父亲抱住她，低低说：“对不起。”
　　从那之后，她学会了疏离。
　　如果不曾亲密，分离时自然不会痛苦。
　　苏离秉承着这个原则，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她长相甜美，待人和气，在哪里都很受欢迎，人缘极好，但是，没再交过朋友。
　　那天苏离到新学校报到，不知教导处在哪里，随便在校园里叫住了一个穿本校校服的高大男生：“这位同学。”
　　男生转来头来，苏离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有点想往后退。她从没见过长相这样凶恶的男生，眼神凌厉，就好像电影里那些随时会抽出把刀来砍人的不良少年。
　　但男生注意到她的表情，竟然自己先退了一步，并别开脸，微微点了一下头就想走。
　　她连忙叫住他：“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教导处在哪里？”
　　男生很意外的样子，似乎有点脸红，也没开口，伸手一指，便匆匆走了。
　　苏离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了一下眉。似乎，是个和外貌完全不一样的腼腆的人呢。
　　照男生指的方向找到了办公楼，办妥了手续，到了新的班级，苏离很快的赁着甜美的笑容和同学们混熟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同班几个女生带她参观校园。十几岁的女生，话题很快的从学校的建筑转到学校的传说再转到学校的帅哥上面来。
　　“说到校草，还是非米路莫属吧。”
　　“嗯，米路打篮球的样子最帅了。”
　　“上次我去看他们练习的时候，看到章平也进篮球队了呢。”
　　“耶？章平吗？上次跟小莉告白的那个男生？”
　　“哎呀，那么丢人的事情不要再说了啦。人家怎么可能会喜欢长得那么凶的男生？”
　　“也是哦，没有哪个女生会受得了吧？他看人一眼就好像要杀人一样。”
　　苏离带着淡淡的笑容听着她们八卦，带着淡淡的笑容婉拒了她们放学会一起逛街的提议，心想真是哪里的女生都差不多呢，只是不知这一次，她又会在这里呆多久。

　　2．1 章平
　　章平进篮球队不到半个月，就出了事。
　　他先天条件不错，练习又用心，进步神速，很快就从候补变成了正选。几个老队员很看不过眼。一个转学来的米路已经抢尽他们的风头，但是米路的确有那个实力，他们无话可说，凭什么这个一星期之前连运球传球都不会的菜鸟也能爬到他们头上去？所以三四个人联合起来，找章平进行了一次“秘密谈话”。章平虽然不喜欢主动惹事，但却也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欺负到头上来的善主。一言不合，就动了手。结果那些老队员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拜那副长相所赐，章平打架可比打篮球厉害得多，若不是教练及时赶过来，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结果自然双方都受了罚。章平到并不在意，恭恭敬敬地检讨了，然后又充满热情地投入到篮球练习里面去了。不管他之前想加入篮球队的动机是什么，在真正接触过这项运动之后，他想，他的确是喜欢上篮球了。
　　跑动，跳跃，咆哮，流汗。手臂挥展到最有力的幅度，身体每个关节都拉展开，象每一个细胞都确切地运动过了一样，痛快淋漓。
　　在球场上没有人会计较他长得是否丑恶，章平的眼里只有那颗橘色的球体，他追逐它，就好像追逐一个真实的自己。
　　他很快地忘记了打架的事情，其它人似乎也忘记了。充实的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章平的技术日益熟练，甚至已可以在正式的比赛里得分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次比赛都有一群女生围在外面高叫“米路”，而章平竖起了耳朵，关于自己的名字也只能听到那有限的几个声音。
　　“章平又没投进啊。”死党A。
　　“我们来赌章平在多少分钟被换下来。”死党B。
　　“章平，注意防守。”教练。
　　“白色10号，打手犯规。”裁判。
　　他梦想中的女球迷在哪里啊？章平重重叹息，心情因而低落。直到他收到那封信。
　　粉红色的信封，上面还画了一颗红心，正面端端正正写了章平的名字，没有贴邮票，直接放在他的课桌里。
　　章平看到时，紧张得连手指都在发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书？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拿出那张粉红色的信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去看。
　　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话。上面写：“章平同学：你好，真是不好意思。冒昧给你写信，你不会笑话我吧？我是个喜欢篮球的平凡女生，自从那天看到你们的比赛，我完全被章平同学的英姿吸引了，你打得真好。请一定要继续加油啊！我会默默支持你的！——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名字的女生。”后面还画了两颗被箭一穿而过的心。
　　章平看完一遍，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嘴角才开始不自觉地上扬，脸上红得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那里。
　　他，章平，终于也有自己的支持者了？
　　章平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忍不住要去跟自己的死党分享。“真是郁闷啊，居然就这样放在我的课桌里。也不知道是谁。”话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有忍耐不住的得意和炫耀的成分。
　　“嗬，情书啊。”死党A啧啧嘴，“现在还有这么含蓄的女生吗？”
　　“就是说啊，你看看那些整天把‘米路’挂在嘴边的女生，只差没直接扑倒了，怎么可能写情书？”
　　“懂得欣赏本大爷的女生当然不会那么肤浅。”章平的嘴几乎要咧到耳根。“一定是温柔又文静的女孩。”
　　“没贴邮票，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吧？”死党B推测。
　　“如果她真的看上章平，应该会再写来的吧，留意一下就知道了。”
　　“嗯嗯。”章平重重地点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满脑袋都是粉红色的心型泡泡。

　　2．2 苏离
　　经常转学对于苏离来说，大概最大的麻烦就在于每个学校的教学进度教育强度以及侧重点都不一样，她有时候要多花很多时间才能跟得上。
　　苏离不是那种天才型的人，她的好成绩来自于勤奋，为了能尽快的跟上班，她连做值日的时候都在背单词。一心两用的结果，就是她去倒垃圾的时候，在走廊上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当然，对方也不是没有责任，那个拿着一封信一边走一边看的男生也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撞上之后，两人都往后跌去，苏离手里的垃圾桶打翻了，垃圾洒了一地。男生手里的信也飘了出去，那男生以很少见的敏捷从地上跃起，伸手抓住那封信，脸上的表情郑重得就好像在抢救无上的珍宝。然后郑重其事地检查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在衣袋里。
　　苏离记得这个男生，在转学来的第一天，就是他指给她教导处的方向。但是他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凶，嘴角上扬，眼神温柔，就好像……苏离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只觉得他现在的表情非常特别。
　　男生收好了信，才转过身来向苏离道歉，问她有没有摔到哪里。
　　苏离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就一直跌坐在地上看着那男生发呆，连忙站起来，忙不叠地也开始道歉。
　　男生去附近的教室借了扫把来，帮着她把散落一地的垃圾收拾好，本来还要帮她去倒。苏离谢绝了，男生也没有坚持，伸手捂着那个装了信的口袋，带着那种有一点傻傻的笑容走掉了。
　　苏离又站了一会，才提着垃圾去倒。
　　回教室的时候，听到走廊的转角里有人压低了声音嘻嘻地笑。
　　“你看那个白痴，笑成那样。”
　　“哪有女生会看上他那种人啊？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
　　“人家是真的以为自己在恋爱呢。”
　　“恋爱，哈哈哈。”
　　是了，恋爱。苏离突然想到，刚刚那个男生的表情，正是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那样的纯真，那样的柔和，那样的……幸福。
　　爱情真是很神奇的事情呢，连那样凶恶的人都能被绕成柔软的柳枝。
　　苏离忍不住也露出笑容来。
　　有同学跑来找她，“苏离你在做什么呢，倒个垃圾用这么久。”
　　“没什么。”苏离摇了摇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赶出去。对她来说，关心别人的爱情还不如抓紧时间再背两条单词。

　　3．1 章平
　　章平自从收到第二封用粉红色信封装着写在粉红色信纸上的“情书”之后，就越发地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不讲粗口注意仪容，而且走路都有一种跳跃感，恨不得当街起舞的样子。当然在球场上就更加的卖力。以前还会因为米路太出风头而和他闹闹别扭，现在连他的女FANS走到场边来递毛巾章平大爷也可以大度地不和他计较了。
　　女球迷嘛，我章平大爷也有啊。
　　一想到那个“不好意思写出自己名字的女生”，章平就笑得像个快乐的白痴。而且，他真的觉得自己现在要变得有魅力多了，上次在走廊上碰到一个女生也没有被他吓走，还跟他道歉呢。
　　章平很快又收到了第三封信，除了和之前一样仰慕和鼓励的话之外，还加了一段：“我鼓足了勇气，想和章平同学单独见一面。如果章平同学不嫌弃我，愿意见我的话，请在放学的时候把校服反过来穿，拿一支花站在校门口。”
　　章平几乎要兴奋得跳起来。他当然不嫌弃，他当然愿意见。
　　死党A和死党B觉得反穿校服拿着花站在校门口这种事情太丢脸了，不像是约会，倒像是恶作剧。
　　但是劝说无用。章平当他们是妒嫉。那么温柔那么含蓄那么仰慕他的女生，怎么可能会对他恶作剧？他当天下午就把校服反过来穿着，偷偷从花圃里摘了一支玫瑰，笔挺地站在校门口，向每一个经过的女生微笑。
　　绝大多数的女生甚至男生都被吓到了。这人本来已经够凶恶了，现在似乎还精神失常了，这还得了？还好他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所以大家也就从开始的害怕，慢慢变成好奇。但是没有人敢去问，只是在一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章平完全不理会这些人。他只关心那个女生有没有看到自己？甚至已经在幻想，她长什么样子？长发还是短发？是高还是矮？是胖还是瘦？她会想跟他在哪里见面？诸如此类。然后脸上又浮出傻傻的笑容来。

　　3．2苏离
　　苏离一连几天都看到那个男生站在校门口，反穿着校服，拿着一支花，笑得就像一个白痴。
　　真的是很有趣的人呢。苏离想。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她忍不住过去跟他打招呼：“HI。”
　　男生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样子，稍微红了一下脸，才跟着应了声：“HI。”
　　苏离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生轻轻咳嗽了两声，脸变得更红了，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说出来：“啊，那个，其实……我……在给一个人答复。”
　　“答复？”
　　“呃，那就，就是……有个很崇拜我的女生啦……她说如果我愿意见她就这样……所以我……”
　　男生有一点紧张，语气里有一些腼腆又有一些得意，还有一些辞不达意。但苏离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你好像在这里站了很多天了呢。”
　　“嗯。我是想，如果只有那一天的话，万一她刚好没看到怎么办？说不定就误会我不想见她，一定会伤心的。”
　　男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柔和。苏离想，说不定这人其实是个又温柔又体贴的家伙。她说：“放心吧，她一定能看到的。”
　　这当然不是繁衍。事实上，这学校本来就不大，长得这么扎眼的男生以这么醒目的方式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就算是个瞎子，也早已经听说了吧。
　　但男生很受鼓舞，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那一刻，苏离突然有一种错觉，就好像面前的男生是什么可爱的小动物一样，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她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同班的女同学从后面追上她，挽着她的手说：“苏离你好厉害，你都不怕他吗？”
　　“嗳？为什么要怕他？”苏离很不解。
　　“他就是上次说到的章平啦。”同学偷偷瞟了那个男生一眼，“你不觉得他很凶吗？”
　　“嗯嗯，听说他家里是混□□的呢，砍人像砍西瓜一样。”另一个点头补充。
　　那是电影吧。苏离想，会有那样温柔的笑容的人怎么可能拿刀砍人？
　　“不过，他这次在搞什么啊？”
　　“好像中邪了一样。”
　　“哈哈，吃错药了吧？真好笑。”
　　苏离回头看了看还站在那里傻笑的男生，突然有一点心痛。她想，不论那个所谓“崇拜他的女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这次都太过份了。
　　或者那个男生长得是有点凶，似乎也有一点傻，可是，这都不该是让他成为全校的笑柄的理由。

　　4．1 章平
　　章平反穿校服在校门口站了五天之后，终于又收到了那种粉红色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本周六上午10点，在中央公园的秋千架边见面。”
　　章平欣喜若狂。恨不得抓着身边每一个人大声宣告一番。练球时心不在焉，不断被篮球砸到。跑步时跑出同边来，一不小心还会摔上一跤。教练的吩咐他往往得听三次以上。连不爱说话的米路都忍不住骂了十次以上的“白痴”。
　　章平根本没办法克制自己紧张的心情。一有时间便会拉上死党讨论那个女生，想象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并且开始琢磨着自己周六要穿什么衣服。甚至摸着自己唇边才长出来那一圈细小的茸毛，装腔作势地问：“我要不要剃胡子？还是留着比较有男子气概？”
　　死党A和死党B不胜其烦，都找了借口远远的避开。
　　于是章平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坐在那里，痴痴地傻笑。

　　星期六终于来了。
　　在去中央公园之前，章平先绕道去了死党A的家。死党A看到他穿了崭新的衣服，崭新的球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洗得干干净净。但是有黑眼圈。估计这家伙一夜都没睡好。
　　章平抓着他，有一点结巴，“阿阳，你……呃……你有没有空？”
　　“干什么？”
　　“那个，我……我有点紧张，你能不能陪我一块——”
　　“滚！”死党A一脚踹过去，“哪有这种事还找人陪的。”
　　看着章平委委屈屈跑掉的背影，死党A有一点哭笑不得。这家伙有的时候，就好像是长不大的三岁小孩。

　　4．2苏离
　　下午突然下了雨。
　　苏离抱着书跑进了旁边的小亭子。她本来是想在图书馆看书的，人太多没位子，于是就借了书到旁边的中央公园来看。结果看到一半下起雨来了。
　　苏离抹去手臂上的水渍，抬头看了看外面电闪雷鸣的天空，皱了眉。这下糟了，好像一时半会不会停呢。
　　陆续有其它人跑到亭子里来避雨。其中有三四个男生看起来有点面熟，苏离觉得他们像是自己学校的。
　　有个男生带着望远镜，一面看一面笑：“那个傻瓜还在那里呢。”
　　“给我看给我看。”另一个男生去抢望远镜，“可怜的人，今天还穿了身新衣服呢。”
　　“那是，要见梦中情人嘛。”
　　“你们说他会不会一直等下去？”
　　“会吧，看他一直反穿校服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呢，不过几封信就弄得神魂颠倒。而且今天还下雨了，真是连老天都帮我们。”
　　苏离惊住，转过身看着他们，之前的一些琐碎的片断慢慢地联系起来了。苏离很难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不知出于愤怒还是出于同情，她深吸了口气，向那些男生走过去，微笑：“你好，望远镜可以借我一下吗？”
　　男生们显然并不知如何拒绝笑容这样甜美的女生，呆呆的就把手里的望远镜递过去了。
　　苏离向他们之前在看的地方看了一眼。虽然隔着雨帘，看不太清楚，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秋千架那里站了一个人。高大的男生，这时抖抖嗦嗦地抱着手，不时抬起头看看天。
　　苏离想他的衣服大概湿透了。会感冒吧，大概。
　　她把望远镜还给那些男生，说了声“谢谢”，就冒雨走向那边的秋千架。
　　男生们惊呆了。
　　秋千架旁边的男生显然也吃了一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向她眨了眨眼，不知所措的样子。
　　“HI。”苏离微笑，“我就是那个女生。”

　　5．1 章平
　　章平只是很单纯，并不笨。
　　他记得苏离。
　　他曾经给她指过路，他曾经在走廊上撞倒过她，他曾经在校门那里和她说过话。
　　像这样长得漂亮笑得又甜的女生，任何一个男生都不可能轻易忘记的。何况她还不怕他。
　　事实上，他甚至曾经悄悄地想过，或者写信的就是苏离这样的女生。温和，安静，不以貌取人，不像其它女生那样喜欢一惊一乍，至少能够很平和地跟他说话。
　　但是他知道不是。如果苏离这样的女生来看过他打球，他绝对不可能忘记。
　　所以，当他看到苏离站在他面前，向他微笑，说“HI，我就是那个女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撕开那样痛。他不知道撕痛他的是被骗的羞辱还是苏离眼中的怜悯。或者两者都有。
　　他站在雨里，不知道要怎么办，末了向苏离说了声“谢谢”，拨腿就跑了。
　　他跑得很快，比任何一场比赛时都快。一直跑到自己筋疲力尽，跌倒在路边的水洼里。有液体从自己脸上淌下来，他不知道是泪还是雨。

　　5．2 苏离
　　苏离被自己吓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冲动，居然冒着雨跑去跟章平说：“HI，我就是那个女生。”而且说得那么天经地义。
　　或者她只是不想看着那又说起那个女生时那样温柔而明亮的眼睛就这黯淡下来。或者她只是不想看他怀着那样炽热的心情那样的期待过之后，发现这只是别人一个恶毒的玩笑。或者她只是……在自己心底某个细小的角落里，对章平的这种渴望和热情有了小小一朵共鸣。
　　一直到章平甩下一句“谢谢”跑掉，苏离才如梦初醒。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毫无疑问，这个男生要比他表面上看起来敏锐得多。而且，自己的多管闲事似乎伤到他了。
　　他所渴望的，应该是爱情或者友情，肯定不是同情或者怜悯。
　　苏离站在雨中，忍不住苦笑。
　　那么，自己这样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到底又想要一个怎么样的结果？
　　在明知自己可能半年或者一年后就会离开的前提下？

　　6．1 章平
　　章平的生活再一次被低气压所笼罩。整天浑浑噩噩，连打球也提不起劲来。最后米路忍无可忍，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球场上拖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说：“不是真心想打球的人没资格站在球场上。”
　　章平忍不住跳起来想反驳，但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来打球之初，的确是动机不纯。教练走过来分开他们，对章平说：“你再这样子，我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你的位置。今天就先回去吧，自己想明白了再回来。”
　　章平怏怏地从篮球场出来，心情更加低落。就连死党们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把写情书的主谋揪到他面前来，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挥了挥手，让他们把那个篮球队的前辈放了。
　　这样的章平很不对劲。
　　死党A和B交换了眼色，不约而同的皱了眉。
　　“不过就是‘失恋’嘛。”死党A拍拍他的肩，“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好吧，就算这次特殊一点，让你比较期待一点，但你连主谋都不计较了，还郁闷什么？”死党B说，“放学后去吃羊肉串吧，我请客好了。”
　　章平还是提不起劲来。嗯，他知道死党们说得没错，不过就是被摆了一道嘛，不过就是“失恋”嘛，但是，总觉得这次不一样。以往，他只是觉得自己女生缘太差了，只是希望有个女生对自己好一点，并没有特定的目标，甚至谁都可以。但是……这次不一样。
　　那天从公园回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幻想对像，都有了清晰鲜明的形象。
　　所有他以前想象中会对他笑，会轻言细语的对他说话，会在傍晚的夕阳里和他一起回家的女生，全都有了苏离的脸。
　　他不在意别的人怎么看他，他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有米路那么多女球迷，他只想再见到她，他只想让她来看他打球。
　　他喜……章平怔住。
　　原来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他喜欢苏离。
　　或者从第一次见面时，他给她指路她没有逃走开始。或者从第二次见面，他们两个都忙不叠地向对方道歉开始。或者是她在校门口走向他，微笑着说“HI”开始。
　　总之，其实从他偷偷的猜想写信的人应该就像苏离那样的时候，他早已经喜欢上她了。
　　所以她出现在那里，她看到自己出丑，她那种怜悯的眼神才会让他那么痛苦。
　　让章平更痛苦的是，他居然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
　　而那一天，他就那样把她一个人扔在雨里，自己跑掉了。
　　章平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狠狠地痛揍自己一顿。
　　他想见苏离，至少，要跟她道个歉。
　　但是苏离一连几天都没有来学校。

　　6．2 苏离
　　苏离病了。
　　感冒，发烧，然后变成了肺炎。
　　在医院里呆了好几天。
　　父亲要上班，每天傍晚才能来看她。苏离和同学们关系都不错，但是没有要好到会来探病的朋友。躺在雪白的病房里，她唯一的消遣就是枕边的书。
　　所以当不是查房时间，也没有到父亲的下班时间，却有人来敲门，让苏离吓了一跳。
　　“请进。”苏离说。
　　房门被缓缓推开，却半天没有人进来。苏离很想起身去看，但手上还打着点滴，所以她只能向那边探了探身子，问：“谁呀？”
　　苏离听见男生的声音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那个高大的男生就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挪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束花。
　　苏离怔了一下。她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但是有人来看她，还是让她很开心。或者，比她预料得还要更开心。苏离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她说：“HI，章平。”
　　“HI。”男生微微红着脸，应了声。然后站在那里，有一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苏离笑起来：“谢谢你来看我。”
　　男生像是这才记起自己的目的，忙忙地把手里的花递过去，“呃，那个……他们说……生病的人看到花会比较开心……会好得快一点。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
　　苏离看着那一把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的花，忍不住又笑起来，点了点头：“嗯，谢谢你，请帮我插在那边的瓶子里。”
　　“哦。”男生应了声，拿了瓶子去装了水，把花插在里面。
　　苏离看着他笨手笨脚地忙碌，不知为什么，心间就有了一种暖意。
　　男生插好了花，就站在苏离床前，红着脸，欲言又止。
　　苏离指指旁边的椅子，“坐。”
　　男生就乖乖坐下去。
　　苏离指指桌上的水果，“吃苹果吧，不过要自己削哦。”
　　他就乖乖拿起一个来，慢慢开始削。老实说，他削苹果的技术不怎么样，削出来的皮有时厚有时薄，所以削好之后苹果的形状也变得很奇怪。他自己盯着那个苹果看了一会，皱了皱眉，放在一边，又拿起一个来削。
　　苏离忍不住又想笑，心想他是专门跑来练习削苹果的么？
　　第二个看起来总算好了一点，章平把它递给苏离，苏离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就听到男生低低道：“对不起。”
　　“嗳？”苏离抬起眼看着他，“为什么？”
　　章平的头垂得更低，“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淋雨了。”
　　“唔，说得也是。”苏离笑了笑，“不过看在你来看我的份上，原谅你了。”
　　“那个……那个……”章平“那”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等他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男人一面问“小离，今天感觉怎么样？”一面走进来。
　　男生惊得“呼”地站了起来。
　　“我爸爸。”苏离咬着苹果，介绍。
　　章平涨红着脸，就好像做什么坏事被逮到一样，深深地鞠了个躬：“叔叔好。”
　　苏爸爸被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男生突如其来的郑重礼节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要怎么回应。半天才讷讷回了句：“你好。”
　　苏离又笑起来。章平搔了搔自己的头，“我先回去了。”
　　苏离道：“好。”
　　章平走出一步，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道：“星期五我有比赛……那个……你会好起来吧？”
　　他有些紧张，以至于又开始辞不达意，好在苏离还能听出来他是在邀请自己去看他比赛，微笑着点点头。“嗯。”
　　于是男生又向着苏爸爸深深的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苏爸爸看一眼那男生的背影，看一眼桌上的花和苹果，然后目光落在自己女儿脸上。
　　苏离很坦然地继续吃苹果。
　　苏爸爸笑起来，“很久没有见过你的朋友了。这个男生，看起来，唔，还不错。”
　　苏离的动作停了一两秒，然后点下头，“嗯。”

　　7
　　章平回到了篮球队。比以前更认真，更卖力。星期五的比赛，他作为首发队员上了场。跳球之前，目光扫视了一圈。
　　在满场大叫“米路”的女生中间，有个安静微笑的女生，正在向他挥手。
　　章平高高跃起来。

　　那场比赛，章平在开场五分钟之后，被换了下来。
　　因为他太紧张，又太想在苏离面前表现，以至于错误不断。本来看他训练得特别努力才让他首发的教练后悔得想哭。
　　苏离倒是觉得那个被换下去之后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不停在候补区转圈的大男生可爱极了。到章平送她回家的时候，还忍不住要取笑他。说他以后的比赛，她还是只要看录像就好了。
　　章平很郁闷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苏离笑道：“你不需要刻意想为我做什么，以你喜欢的方式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啦。”
　　章平闷闷的嘟咙：“可是我喜欢你来看。”
　　苏离没听清，回头问了句：“什么？”
　　“我喜欢你来看我打球……”章平顿了一下，补充，“我喜欢你。”
　　苏离有一点想翻白眼。这算什么？告白吗？在这种车来车往灰尘满天的马路边？左手搭着充满汗味的外套，右手拎着半旧的篮球，脚下还踢着一枚小石子？
　　她想这小子不受女生欢迎果然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男主角显然并没有这样的自觉，看到苏离沉默，自顾地往下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长得丑，又不懂得讨好女孩子……我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偶尔，偶尔能和我说说话，能来看我打球……”
　　嗯，要求真低。苏离笑起来，“在一起也可以啊。”
　　“能让我送送你，这就够了……吓？”男生还在自顾地往下说，突然意识到女生好像说了句什么，后面的话咽下去，连身体也停顿住，机械地转过来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苏离微笑，重复了一遍：“在一起也可以啊，不过，我可能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哦。我爸在这边的工作结束，我们就可能会搬家。如果你觉得这样也无所谓的话……”
　　章平静了一会，然后很坚定地说：“如果你离开的话，我会去找你的。”
　　苏离相信他会去的。她已经见识过他那种已经接近愚蠢的执着。
　　所以她点点头，“好，到时我会给你写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