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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幸福,时光… ...

  •   “都迅速点迅速点!”高城难得在这么混乱的场面下语句如此通顺。
      人在真正的险境下,往往会出奇的冷静。
      眼前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火海。

      战争其实早已经结束了,双方的和谈很顺利。可是总有些不甘心的人。他们可以忍受死亡,甚至忍受被俘,却不能忍受和平。
      那一片密集的□□就在师侦营业已经整顿好即将离开战场的一辆辆装甲车中间爆开,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

      高城开着飞车赶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躺在担架上的甘小宁——左边只剩半条腿,左臂……完全没有了。
      还有战斗力的人们在迅速组织反击,高城的目光在他们之间穿梭,终于他找到了马小帅。
      马小帅没有发觉他的连长回来了,他只是向身边的人喊着,告诉他们,该往哪里打。
      反击战在15分钟内结束。

      高城感到一种骄傲,一种无法言喻的骄傲,虽然之前他怀疑自己把马小帅留在最后是错误的选择——起先,是害怕,后来,是后悔。
      害怕,来源于得到最后撤离的部队被袭消息的一瞬间。
      后悔,则是后来的事了。

      没有时间,没有时间,战斗结束,赶回来增援的人去清理战场。
      参加了刚才战斗的人,未再伤一兵一卒,马上又投入到抢救之前被炸伤的伤员工作里去。
      高城看着马小帅继续在无数担架中间穿来穿去。
      看着他握着甘小宁的右手,从那手里接过一封染着血的信。高城隐约看见信封上有个“白”字。

      然后甘小宁的手就垂下来了。

      马小帅站起身,向着他,敬礼。然后回头,看见了高城。
      高城在马小帅脸上看到了满满的眼泪,和曾经在草原上看到的眼泪很像,又不一样。
      因为马小帅迅速用袖子把眼泪擦掉,蹭了一脸的血,土,蹭花了那层油彩。

      高城转过头,对着忙碌的人群大声喊着:“都迅速点迅速点!”
      火海的面积在缩小,但还是有东西在燃烧。

      最后,伤员被抬走,俘虏也被塞进卡车。
      有人想揍他们,高城住手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马小帅拉住了那个人的手。
      他说:“你把他打死,阿甘也不会醒过来了。”
      他说:“他们也有妻儿。”

      所有的车。装甲车,野战医院的救护车,一辆辆开远。
      远处的山这才清晰起来,山上的草,油绿绿的。
      风吹起来了,长长的草随着风摇摆着,遮住了上面斑斑的血迹,和飘浮的硝烟。
      马小帅回头,他脸上还是花的,红色,黑色,绿色,混在一起。
      “连长……”
      他冲高城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像每个晴朗夜空的月亮。
      然后,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向后仰着,倒下去了。

      事后没有人能形容当时的情景,只有附近的老百姓偶然路过,看到一列列军车和救护车旁边,呼啸而过一辆装甲车,像箭一样,像子弹一样,像疯子一样,好像还嫌开得不够快,不够快。

      野战医院。
      高城跟着急救人员一起望急救室里冲。
      大夫拦住了他。
      高城眼看着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马小帅推走,突然一把揪起大夫的衣领。
      “治不好他!老子毙了你!!!”

      医院里因为刚才的突然被袭而一片混乱,人来人往。但是高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眼前只有那像新月一样的笑容。
      明亮的。

      大夫出来了。
      高城蹭的站了起来。
      把大夫吓得向后一退。
      “刚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还给老子指挥带兵的!皮都没擦破!还抢救伤员了还!”高城一口气吼出这四句话,然后才觉得,这些就像许三多说的那样,没意义。

      “人保住了。”
      保住了,人保住了,之后大夫说的什么“脑干损伤”,“送来太晚而且经过激烈运动”,“植物人”,高城通通没有听见。
      人保住了。

      后来,有人提议,把马小帅转到部队的高级疗养院,高城没有同意。
      他把他接到自己家里。
      他对他说:“那什么,你这可就算是进了我家的门了。”
      他不动,只是闭着眼睛,嘴角似乎有微笑,眼睛弯弯。

      后来,许三多和成才来过。
      白铁军来过。
      王庆瑞来过。
      袁朗和吴哲来过。
      军长来过。
      每个人都看见一样的场景。高城给马小帅擦过身体,盖好被子,拉着他的手,给他唱二人转,唱得很难听。给他讲冷笑话,很冷,很冷的冷笑话。

      后来,总有人,在夜深的时候,看到师侦营家属大院的楼群里,还亮着一盏灯。灯里有个剪影。拉着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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