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南瓜头

2、PART2

　　时间一长，人总是能慢慢学会遗忘一些事情的，就像京如今早已经习惯不再去反复幻想自己没有沦为奴隶的美好。但他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要是买下他的那个人不是欧斯万的话会怎么样。

　　那时候回来不久头发就开始掉色，很快就变成了原本的黑色；虽然都心知肚明这是奴隶贩子惯用的伎俩，私下里仍然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众人谈论的笑柄。那男人会买下他的理由在那里明摆着，之后却一次也没有碰过他。京心里也清楚，自己是被嫌弃了。

　　好在他年纪大一些，比起不懂事的少年来要成熟有经验许多，手脚很勤快，话也不多，慢慢的照顾起居之类的事情，欧斯万就不再让别人做。

　　日子就这样陆陆续续到现在，居然也过了有两年。

　　京有时想想就会觉得，这样一个人他真是一点也不了解的。欧斯万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欧斯万在人前温柔高贵的绅士作派，家世应该是显赫，可是在一起这么久似乎也没见到他和家人有什么来往，住的地方其实也不常回。

　　他还记得刚开始的那段日子，往往一次出去就是好几天，有时在深夜里回来，身上散着宴会过后的狂欢气息跟浓烈的酒精味道，却总是一脸的厌恶和疲倦。

　　而到后来，男人呆在他身边的时候渐渐就变得多起来。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不怎么说话，之间却始终有一种奇特的默契。当仆人们为寻找失踪不见的年轻主人忙翻了天时，京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那些地方，马车里，渡船中，手上抱着羊毛毯子，笑着看他似醒非醒的一脸惺忪。

　　之后欧斯万喜欢环着他的腰枕在他腿上，就着这样的姿势他总是很快就能入睡。少年的稚气和成熟的英武混合在总也不安稳的睡脸上，京每每看着就发起呆来。

　　这种温馨偶尔会令到他忘记自己是一个奴隶的身份。

　　在这样的时刻他往往是幸福的，可以庆幸有看上去较体面的生活，宽容善良的主人，别人眼红着当面背后说的难听话全都一概假装不知；他可以安心把自己蜷缩在一个丁点大的壳子里，不去管壳外面的世界。

　　如果可以选择，京其实并不希望清醒的时候要有那么多。清醒的时候对自由的渴望有时会强烈到令他无法忍受。清醒只会让他感到痛苦。

　　当他反复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放弃吧放弃吧。有几次他会真的相信自己已经放弃了，另外的时候却会难受得想哭。

　　欧斯万有时会把他的衣服全都推上去，手指贴到背上来，反复摩挲着一点。那里有个凹下去的月牙形疤痕，参差惨白，形状狰狞。京总到这种时候就发起呆来，欧斯万在他背后一声不吭，似乎也是在发呆。

　　这个烫疤是他上次逃跑被捉回来时，欧斯万亲手烙上去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失手打破一个据说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好多人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他的下场，结果只是被罚了一顿晚饭。他也觉得过分侥幸，欧斯万只是笑着，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怀好意：

　　“那你倒想想看，要怎么来补偿我。”

　　当时他红了脸的。

　　而后来逃走那天的场面太过于混乱，如今他脑海里只剩下闹哄哄的人群和数不清的推搡的手臂。被扔到院子里的时候他还在想，总不会比打碎那个花瓶更严重。

　　一抬头就看见欧斯万站在那里，他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眼神，绝望可怕，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