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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薯篇(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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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带姑娘回府了?
老夫人起身,捧着经书去佛堂还愿。
向秀当先下马,他掀开轿门把红薯领出来,大步流星入府内。
往来的仆人凡是遇见这二人的,俱有意无意放慢手上动作,也想领略美人的风姿。
等二人渐远,负责养花的王大娘叹口气赞道“好一双璧人!也只有这等姿容才能配得上少爷!”
给她打下手的春桃倒是不以为意,撇撇嘴道“不过仗着积分姿色罢了,焉能长久!”向秀一直是府中年轻女子的爱慕对象,对于红薯的到来她们自然不会给予好脸色。
王大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没眼力见的,没看到少爷一路紧紧牵着那小姑娘的手吗!
她拍拍手上的土,轻飘飘道“那也不是你我能操心的”
德福伴二人左右,问道“少爷,洪姑娘将安置何处?”
红薯精不懂何为羞耻,手指向秀寝屋,道“那里就好”脸上是不以为然的表情。
德福心里“咯噔”一下,这位未免太大胆,姑娘家断没有这样不避嫌的!
向秀咳嗽一声,这会连脸皮也顾不上了,声音沉沉“就按她说的办”只不过语气明显少了两分平日的清风疏朗。
晚间,老夫人派人请向秀过去用饭,还特地交代洪小姐也要一起。
向秀让给下人给她换了裙子,再三叮嘱“就说你父母双亡,恰好在街上遇见我,被我给带回来了”
红薯乖巧地点头。
“我的母亲不会为难你的,你乖乖坐着便好。”他抚了一把红薯的长发,道“把手给我”
红薯把手放在他手心,几天相处下来,她莫名地依赖他,任他牵着。
……
老夫人端坐主位,远远便瞧见儿子领着一位小姑娘进来,待她走到近处,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向秀先问安,又道来迟了。
老夫人招呼俩人先坐下,开门见山“姑娘家住哪,怎么称呼?”
她多少年了好不容易见儿子难得与女子走得近些,难免高兴了些,眼底都是笑。
红薯却适应不了她这种热情,身子默默地往向秀边上挨近,只觉得向秀把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
向秀替她回了话,只说她性子认生,但总归是个好姑娘,等熟悉后就了解她的为人了,一定会得母亲的喜欢。
老夫人将二人小动作纳入眼底,心说虽然内敛了些,但一看就是安分守己不闹事的。
她笑着给红薯夹菜,道“尽管住下,有什么不习惯的开口”
一顿饭,宾主尽欢。
如此,红薯就在向府光明正大住下了,府里的丫鬟仆人只当她不久后也是要嫁给二少爷的,把红薯伺候得更为尽心。
……
开年,皇后替皇上赐向府赏,道向秀进贡的料子极好。
向秀收下上位的赞赏,心中戚戚,为表忠心,交了更多税银。
府内,德福问“皇上赐的几位美人当如何处置?”
向秀不假思索“找个厢房安置下来,过两天寻个借口送走”
德福是见识过几位美人的,咂咂嘴道“可惜”
被向秀一个眼神堵回去。
也对,东屋住着那位仙女似的人呢,也轮不上别人。
转眼红薯在向府呆了两月有余,初冬时来的,现在冬天即将离去。
主卧内,地龙把屋子熏得异常暖和,向秀倒不是太怕冷,只是这红薯精过分怕冷,离了屋子就不行。
红薯精白嫩的脸颊热出两坨高原红来,姿态喜人,翘着腿趴在床上看带图的小人书。
屏风外,向秀脱下外袍,怕把冷气过给她。
“英英,今日做什么了?”他倒了杯水仔细喂她。
英英这名字缘于一日向秀想给她起个名,不能老是红薯红薯的叫着,其实他私心想要红薯能跟人融合得更彻底些。
起个什么名呢?红薯近来看了不少画册,私以为也有点学问,指着门口的梅花树道“梅花美极,叫如花吧”
啊!向秀不忍打击她,点点头“好,就叫英英吧,取自落英缤纷,还是花的意思”
红薯扭头,你都定了还问我作甚!
“看书”红薯回他。
“我家这是要出个状元郎啊”向秀逗她。
他从身上取下一物,丝绸质地的红色锦囊,道“这是我从寺庙求来的平安符,你别轻易摘下,我只能求来这一个”
他坐在床榻边,拉过红薯,将红丝线缠在她雪白脖颈,谨慎打上结。
红薯摸了摸胸前的平安符,问“当真可保平安?”
向秀不置可否“当然!曾有高僧给我算过,我一生平安无忧,乃真正的大富大贵之人。这符既是我为你求来的,自然我的好福气也会带给你”他回答的很快,近来他常感到不踏实,红薯的身份是个大难题,在他眼中她与人无异,心思甚至比人更单纯,只是他不能想象旁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又会作何想。
向秀又倒杯水自己坐在凳子上慢慢饮,红薯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
他忽然想找点存在感“今日皇上赐了五名女子,本来德福劝我收下,但我转念一想,有你在这”德福若是在旁,听这话怕是心里要开骂。
床上,红薯费了好大劲搭的木头房子顷刻瓦解,木头散作一团,还有几块直溜溜地滚下床。
半晌寂静。
向秀弯身拾起。
红薯放下翘着的小脚,回话时显得有点呆“为何不收下,是因为有我在吗?”她的声音慢慢低下来“你放心,等春天一到我就走,到时你就能把她们带回屋了”
向秀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慢慢立起来,坐在圆桌旁,敛起最后一丝笑意,声音淡淡“你倒是挺能想得开,早就安排好后路了。”
“我迟早会走的,这里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我是妖”红薯并未看他。
向秀心中冷笑:他一直把她当心思浅的女子相待,差点忽略她的属性,她毕竟是妖,比谁都通透。他觉得心里像是困了一只愤怒的小兽,焦躁愤怒不安……或许这么久以来陷入不可自拔境地的只有他一人,这难道是一出独角戏?
他难以接受,抬腿往外走,却在门口停下来,终究不甘心“红薯,我何尝不知你是妖,你说我留你在身边图什么?我不信你没有心!”
向秀走了,红薯还是那般模样,手指攥着书角,半晌没有换过动作。
书房外,德福旺福面面相觑,这小主子发什么疯呢,一下午尽听里面砸东西。
正想着,主子怒气冲冲出来,一个眼神没留给他俩,直往寝屋走。
向秀真想几下捅死自己,他……他怕红薯被自己几句话气走。
红薯早早歇下了,面朝里躺得笔直,被子拉到颈窝处。
向秀冷笑,自己气得冒烟,她倒好,还能睡得安稳。
他鞋也没来得及脱,直接爬上床,手抓红薯肩,大力晃动把红薯摇醒。
红薯一直在养神,屋子里的动静她一清二楚,包括向秀的怒气。
向秀也不知道把她弄醒做什么,反正他就见不得自己一人难受。
红薯睁开惺忪的眼,眼里像是藏着一汪水。
把她弄醒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向秀脱掉外衣吹灭了蜡烛,黑暗里坐在床边,红薯机灵地滚到床里边,给他留出一大块空处。
夜真静啊,几许竹子的倩影因月光倒映在地上,一动不动。
向秀的身子僵得像石头,也是一动不动,红薯几乎怀疑他被施了定身术。
她睡不着,可是她不敢打扰向秀,他们才吵过架。
其实一直到吵架之前,她都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说要走的话也是随口编的。
去哪呢?哪里都适合,哪里也都不适合。也许真的是在向府的日子太安逸了,她都忘了自己是个漂泊的人。
向秀问她几位美人该如何安置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把她们隔得远远的,可是她知道,男人都得娶妻生子,何况向秀?
她走了之后就把向秀放心里怀念,实在不行,还能偷偷回来看看,不过次数不能太多,毕竟那时候他会是别人的夫君父亲。
月亮升得更高了一点,竹影从床头移到梳妆台。
红薯精打了个呵欠,瞌睡虫上来了。
眼皮子越来越沉,身子慢慢放松。
“留在我身边”向秀闷闷的声音传过来,委屈难过不甘,像是被水浸湿的柴禾被放在火里烧。
等红薯彻底明了这句话的含义后向秀再次扮演了熟睡者的角色,她忍不住又咀嚼一番话里的意味,而后慢慢感到有暖流流经四肢百骸,心里有股奇异的温暖。这大概就是凡人常说的喜悦吧!
修炼成人身不过数十年,红薯精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和尘世间有了牵绊,真正觉得自己被需要。
她以前常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化作一抔尘土,风一吹就散了,好像从未来过,也没人会为此难过伤神。
现在……应该会有一个人是牵挂自己的。
以后的事尚不能预料,至少此刻向秀对自己的惜舍是真切的。
她翻个身,滚到床中间。
向秀只留给她一个僵直的背影,侧躺在床边一动不动。
红薯精猜测他不会这么快睡着,被窝中发出“簌簌”声,她是故意把声音弄大的。
向秀依旧没有反应,她干脆跪在床头,越过他身子观察他表情,唇抿成一条缝,眉心蹙成一团,说睡着谁信呢!
发丝散落在向秀脸上,他抽了抽发痒的鼻头,仍是装作睡着不睁眼。
耳边没了声响,屋子静悄悄的,蜡烛灯芯突然发出炸裂的噼啪声。
见红薯许久没动作,向秀有点忍不住,想偷偷睁眼。
眼皮掀开一条小缝,却看见令他震惊的一幕,这幅场景他在梦里见过多次,只不过梦中是他把红薯压在身下……
红薯如玉的面庞慢慢贴近他的,等下看美人,向秀屏住呼吸,此刻她美得像画中走出的妖精。
近了,红薯想起无声钻进每个毛孔……
更近了,软软小小的两瓣贴在他唇上……
向秀心头一阵猛跳,他见过她的唇,形状姣好且鲜嫩多汁,颜色嫣红连口脂都不用涂抹。
现在,红薯在温柔地亲吻他。
他想,为着这片刻的温暖他能为她做任何事。
红薯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完全没有闭眼的自觉,杏仁眼眨也不眨,盯着向秀看,观察他表情的细微变化。
向秀依旧不动,难道真的睡着了?
停顿了小会,红薯试探地伸出舌尖。
湿滑的触感让向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猛地睁开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含住红薯的下唇,把她压在身下,呼吸也变得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