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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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乐琬。五岁以前我住在梅州的碧海山庄。
我的母亲是当今明太后的亲侄女，前太傅明远钧的嫡女，被整个岳氏王朝誉为神话的玉德公主明毓。灼灼其神，玉盖无华。这是他们对母亲的评价。我的外婆在母亲出生三个月后便撒手人寰了，于是母亲被她的姑姑明太后接进宫亲自抚养，和当今的承安帝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外公后来不得不为了家族利益又续娶了一房妻室，但他心中始终念念不忘先逝的外婆。所以，等他的第二任妻子生下了一名男婴不久，外公也郁郁而终，随外婆去了。外婆是幸福的，我一直这样觉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母亲会接替她的姑姑成为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我想，当时的明太后和承安帝也是这样想的吧。但，世事是不会总照着人们的剧本演绎的。
那年，他是弱冠之龄的少年，状元及第，风华无限。她是二八芳龄的少女，诗心琴韵，明媚无双。于是，在湖畔清风中他们相遇，在碧波月影中他们相知，在群芳花丛中他们相恋。我不知道母亲用了什么方法，使得先帝下旨赐婚给他们。但结果便是，母亲在她最美好的年纪如愿嫁给了我的父亲，二十岁的状元郎，梅州才子乐江客。然后，辞官归去，潇洒江湖都变得那样的顺理成章了。再然后，他们就有了大哥乐珩，二哥乐瑾和我。
我一直很困惑，一个人究竟能爱另一个人到什么地步。我清楚地记得我五岁那年的雨夜，我的父亲，那个才名满天下的男子躺在床榻上，他三十年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父亲是爱我的，这点我以前从来没怀疑过。但在那个夜晚，我却有点不确定了。他在他最后的时间里，用我见过的最热切的目光看着坐在床榻旁的母亲，那眼神里有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父亲就那样地看着母亲，母亲也同样深情地看着父亲，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我想，我是怨恨着那时候的父亲的，他吝啬地连半分目光都没有投向站在他几步开外的我和哥哥们。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母亲紧握着的手渐渐变得无力，慢慢瘫软下去。泪瞬间便涌了出来，没有任何的预兆，我悲哀地发现我竟然只能这样任眼泪汩汩滑落，却哭不出一点声音。然后，我觉得大片黑暗向我袭来，我没有一点力量阻止。在黑暗彻底将我吞没之前，我似乎有看见那年樱花树下，父亲带着我和哥哥们嬉戏玩闹的画面，和母亲在旁边倾国倾城的笑容。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疾行的马车中了。母亲一身缟素，坐在我旁边。看到我睁开眼睛，她冲我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和以前一样地温暖慈祥的笑容，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母亲绝口不提父亲的事，她只是告诉我，她将送我去一个名叫无风谷的地方拜师学习。她说：“琬儿，等你把你师父除了武功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学会了再回山庄吧。这个王朝已经三百多岁了，她快要腐烂了。娘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琬儿，去替娘结束她吧。”五岁的我并没有明白母亲话中的深意，但当时的我却很郑重地对母亲说：“是，琬儿明白了。”清早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纸，在母亲脸上投下淡淡光晕，母亲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恍惚在那笑容中看到了昔年的父亲。那一刻，我真正了解了“灼灼其神，玉盖无华”的含义。
“毓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无风谷的竹屋内，一身玄衣的老者站在母亲身前问道。
“是，决定了。”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淡，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坚持。
老者转过身来看着我。那是一双深邃而又精亮眸子，有着长者的睿智和仁者的广博。他就这样看着我，像要透过这身皮囊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半晌，他终于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丫头，你先去陌园见一见你师兄吧”。
轻轻推开陌园的门扉，满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闻不出是哪种花的味道，只觉得满心的舒畅。
繁茂的菩提树下，一身白衣的男子静立树下，恍若已在百花开遍之后，历经了千万年的沧海桑田而亘古为永恒。尽管我并未看见他的容貌，但我敢断定那是世间唯一一个能与父亲相媲美的男子。这样美的画面，我想任谁都不会舍得打扰吧。
停了会儿，我沿着唯一的小径踱步走向他，心知他必是师父口中的师兄了。正待开口见礼，那白衣男子忽转回身。
那一瞬，我看到了那双似乎包含着寰宇无尽星辰的眼眸中
那一瞬，我从他的眼中寻到了我失散多年的另一半灵魂。
那一瞬，纵然千帆过尽，我亦眷恋无悔……
他清朗的面容在班驳的阳光下折射着好看的弧度，恍若神祗。
“我叫忻洛然。”他的嘴角勾起笑意“陌上花开缓缓归。你可愿做我的缓缓？”近乎完美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寰宇传来，却又清晰得近在耳畔。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那条我刚才走过的小径两旁，一时间开满了一望无际的白茶花，有风拂过，花瓣轻扬，遍撒人间……陌园，天堂。
“好”我抬眸凝望他，嫣然一笑，没有恐惧，没有迟疑。
一字一诺，一诺一生。从此任千山万水流尽，任日月星辰陨落，我也只是你一人的缓缓。
五岁那年，陌园白茶一夜花开，而我，终于缓缓向君归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