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3、明宜

　　衡阳公主明宜，淑妃所出，卫暄的同母姐姐，两年前下降陈郡谢氏。

　　作为大周的顶级世家，谢氏世代公卿，光是本朝及至如今就出了三位宰相五位尚书，更不用提谢氏更是本朝开国功臣，敕封临安郡公，食邑两千户，世袭罔替。

　　论理来说皇族卫氏在推翻前朝之前也为世家，只是比起陈郡谢氏来说，还是差了一层，锵锵列为二等，若是没有成为皇族，只怕是没可能将女儿嫁入谢氏的。

　　而明宜虽为皇三女，但是前面两位皇女母族不显，因而不得元章帝喜爱，而明宜外祖乃是靖国公薛显，关中四姓韦裴柳薛，同气连枝互为援手，同山东的五姓七望，以及过江的王谢一般，乃是世家中的顶级世家，而淑妃更是先帝为元章帝礼聘的良娣，比寒门采选出身的良家子的地位还要再高一层，更不用提淑妃温婉动人，元章帝宠爱她许多年，爱屋及乌，元章帝对明宜也更为关爱一些。

　　明宜一生下来就是千金之体金枝玉叶，更加上又是淑妃的头一个孩子，自小便被淑妃捧在掌心，因而难免就有些娇娇之气，及至如今倒是稳重了些。

　　淑妃一听明宜来了，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急忙命人将她请了进来。

　　明宜今年十七岁，元章十五年六月下降谢行止，如今成婚已将近两年了，于去年十二月诞下了谢行止的长子谢集，自从明宜怀孕，若要算起来卫暄已经四个月未见过她了，如今见了却发现她有些变了。

　　她的眉眼长得像元章帝，英气十足，轮廓却十分温婉，有几分淑妃的意味，只是她自来便是天之骄女，一直都是张扬而又明媚的存在，如今看着气质却越发柔和起来，好似雨后百合，透着一抹舒心和温柔。

　　“阿姐怎么没有将外甥带来？姐夫呢？”卫暄笑的一脸温和。

　　明宜看着卫暄，脸上带笑，越发显得她眉若远山眸若秋水：“你外甥还小，不好来回奔波，赶明儿你去了长明宫，我再带他来看舅舅。至于你姐夫，如今进了秘书省，事事都忙，今日还在伴驾，这才没有过来。”

　　卫暄微微颔首，心中心思急转，谢氏与他自来关系不错，更不用提谢氏嫡支还有明宜下降，这样的天然同盟虽然牢固，但是却也不是牢不可破，谢氏一族族人众多，有出息的也很多，除了临安郡公谢知安任中书省侍郎，还有吏部尚书谢知宁，徐州刺史谢知守，谢氏一族能人辈出，与此同时各人之间的心思也就多了起来。

　　今日他回长安，别人不知道但是元章帝是知道的，元章帝知道谢知安必然也知道，他虽然只是中书省侍郎，但是自来简在帝心是元章帝的心腹，离宰相之位也就一步之差。

　　只是既然知道，也并没有让谢行止跟来，不要说什么伴不伴驾的问题，谢行止不过一个小小的秘书丞，又何必日日伴驾？糊弄糊弄明宜还差不多，用来糊弄卫暄就有些可笑了。

　　卫暄心中暗自沉思此事，一旁的淑妃与明宜却早就说起了明嘉生病之事，明宜听了，脸顿时便沉了下来：“母妃，只怕是惠妃……”

　　明宜只说了一句话，便在淑妃的一个眼神之下住了嘴。

　　“明嘉此次之事还要细查，你要谨言慎行。”淑妃微微蹙眉，脸色虽然柔和，但是神色却十分严厉。

　　卫暄有些诧异的看着淑妃和明宜，竟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吃斋念佛的惠妃。

　　“母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卫暄十分不喜欢被瞒着的感觉。

　　淑妃最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看他神情冷淡，便知他心中不喜，心中想着他如今大了，倒也不好瞒着他，只得低声道：“当年你姐姐出生之后惠妃与我之间有些龃龉，一直等到生了你，这些消停了不少，此事时日久远，也不一定就是惠妃。”

　　淑妃慈爱的看着卫暄，她虽然说得轻松，但是当时的情形却是十分凶险，若是没有生下卫暄，只怕她地位难保，因而对这个儿子她是十分看重的。

　　卫暄微微蹙了蹙眉，后宫之中女人间龃龉能有什么，卫暄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但是若是为了这点龃龉便记了这么久的时间，却是不大可能，更不用提惠妃如今虽然圣宠不再，但是却有一个能干的儿子，三皇子卫煦，比卫暄只大一岁，但是已经站班听政了，在仕林之中也有偌大的名声，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又何苦为了十几年前的那些事儿煞费苦心。

　　退一步讲，就算是为了削弱卫暄在元章帝面前的分量，也有些说不通，此时前朝斗得最欢的乃是太子和二皇子，太子是皇后所出，虽然排行第四，但是皇帝却十分喜爱他，而二皇子是皇帝第一个健康的儿子，自然也是自小就捧在掌心，卫暄虽然也不差，但是在这二人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三皇子势力渐起没有必要舍本逐末。

　　此事只怕不是惠妃的手笔，卫暄心中思忖道。

　　卫暄这般想着，明宜却又将话题转到另一个问题之上。

　　“听闻楚王世子与王妃已经到了长安，长明宫那边早就传的甚嚣尘上，听说世子貌若好女可是真的？”这问的却是卫暄了。

　　卫暄顿时回过神来，略微回忆了一下，这才道：“世子容貌的确出众，父皇这次只怕是要指婚了。”

　　“指婚？”明宜公主微微蹙了蹙姣好的眉毛：“若我没有记错，世子如今不过十三岁，如何会这般急切？”

　　“楚王叔新丧，王妃体弱多病，世子马上就要就藩，少不得就要父皇操心操心婚事了。”卫暄微微呷了一口清茶，嘴角含笑。

　　明宜公主听了轻轻眨了眨眼：“原是如此，这倒好了，只怕京城中的贵女又要走动了。”

　　卫暄笑而不语。

　　卫暄又与淑妃与明宜公主寒暄了片刻，这才离开了安仁殿，他如今已经十五岁了，自然不好久待后宫，再说今日之事还没有结束，需得见机行事。

　　卫暄出了安仁殿，刚刚走到肃章门边上，突然就有一个红色的团儿冲着他跑了过来，卫暄心中一惊，往旁边躲了一下，却只见那个红色的团儿直接撞到了门上，仰躺在了地上。

　　卫暄被吓了一跳，急忙走上前去看，却发现那个红色的团儿竟然是九皇子卫晹。

　　九皇子卫晹是元章帝喝醉之后与婢女所出，对于爱面子的元章帝来说是他一辈子的耻辱，从他的名字上就能看得出来，晹者，太阳无光也，取这样一个名字，九皇子这辈子也就定下了。

　　“九弟，你没事吧？”

　　卫暄伸出手想要将卫晹从地上拉起来，卫晹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躲。

　　卫暄忍不住眉头一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这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但是当他看见卫暄也在，立马吓得脸色铁青，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五……五殿下！”他头死死的贴在地上，浑身发抖。

　　卫暄在宫里虽然比不上太子和二皇子，但是有高贵的母家和元章帝的喜爱，也够让这些看人下菜的太监，不敢在他跟前胡为。

　　“你是怎么照顾九殿下的！怎么让他四处乱跑！”

　　大周的未婚皇子具都住在离肃章门不远的一串建筑群里面，每人一个院子，既可以互相联络感情又方便进出。

　　小太监吓得够呛，毕竟在他们看来卫暄是属于那种得罪不起的皇子。

　　“奴才……奴才……”他嘴唇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他忙着和其他小太监赌钱，一时没注意让九皇子跑出来了？

　　这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但是卫晹却没事人似得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今年也有十三岁了，但是看着却和十一二岁似得。

　　“五哥。”他神色平静的给卫暄行了礼。

　　卫暄看着他皱了皱眉，这个孩子看着有些不大对劲。

　　“原也轮不着我来说你，但是我到底长你几岁，这是在宫里，我们身为皇子，也不该这样轻浮的，有什么事这样急呢？”卫暄心里斟酌了一番说道。

　　卫晹抿了抿唇，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卫暄。

　　这是一个漂亮的孩子，五官精致眉目宛然，虽然神色间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却越发显得清隽澄澈。

　　“我饿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几乎没有变，星子一般的眸子一丝波动都没有。

　　卫暄有些诧异，这句话原不该出现在一个皇子口中，皇帝之子竟然会饿着，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大胆！”跟在卫暄身后的太监一看事情不对立刻对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喝到。

　　卫暄这次出来没有带贴身的太监，这个太监还是薛淑妃硬塞给他的。

　　“竟然敢饿着九皇子！你不要命了！”这个太监此时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虐待皇子，这是多么大的罪名。

　　小太监这个时候早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什么词儿也都想不出来了，只一个劲的告罪，将脑袋磕的一地的血。

　　而九皇子却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脸上还站着灰，看着有些可笑，但是不论是谁，只要看着他如今的表情，只怕都笑不出来。

　　“小德子。”卫暄看够了这一出闹剧，冷声道。

　　卫暄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立刻应了一声。

　　“将这奴才送到内侍省去，再将此时回禀母妃，让她处置。”此时皇后和其他高位妃嫔都伴驾去了大明宫，整个承安宫都由薛淑妃做主。

　　“是。”小德子挥了挥手便有几个力士将那个小太监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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