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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章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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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记在质辛手上顿时成了烫手山芋,质辛捏着那日记本觉得牙都隐隐作痛了:好死不死地,它蕴育圣佛之气干什么?这样一来,哪里还敢再封印在灵山上?
这样看来,将本子摧毁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看着自己记录的从小到大的点滴,质辛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哪怕魔族生来记事,但时间实在是一个太过无情的东西,当它流得太久太远,总有些记忆会渐趋模糊,但他却一丝一毫也不想丢掉。
质辛犹豫几番,终于下了决定抬脚欲走,岂料正当时一道佛光近前,楼至韦驮已然回来了,他略带惊讶问道:“质辛?你怎么在这儿?”
质辛整个人都僵了,有几瞬时间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背后的人已然走近,在最后一刻,质辛终于回过神来,用僵硬麻木的手指把那本日记塞进了袖子里,日记被他周身魔息遮蔽,立时就如同隐形一般。他回身扬起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刚刚那对虎兄弟跑回来了,同它们说了会话,现在又跑了。”
楼至韦驮在质辛面前向来十分放松,因此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只笑道:“是么?我还当它们玩野了不愿意回来了。”
质辛默默把手缩回袖子蹭了蹭手心里的冷汗,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又冰又麻,又摸到袖中日记一角,心神才镇定些,终于记起来正事,便转移话题问道:“母亲,你匆匆去往明峦,事情如何?有厉族跑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扶着楼至韦驮慢慢往回走,楼至韦驮顺着他的力道,因为很放松,便有些倚着他,质辛在鼻端缭绕的佛香中一直未平的心湖又翻涌起来。隔着层叠的法衣,他能感觉到柔软的皮肤和纤巧的骨骼,只是微微一侧头,就能看到那张明明清绝却让他神魂颠倒的脸庞。那张脸上正带着微微的笑,说:“并无甚大事,只是累得方丈雨卷楼要闭楼清查了。”
质辛微微低下头,试图不着痕迹地挨近一点,因此有点心不在焉:“哦,那就好。”正说着,突然感觉楼至韦驮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原来走到地方了。
这该死的路,怎么这么短!
再不愿意,也只得松手,那好不容易拉近的一点距离也就此消弭,质辛难掩失落,脸色自然也不好看起来。楼至韦驮转头看到他的模样,有些诧异:“你怎么了?回来时也见你有些魂不守舍,是出什么事了?”
他想了想,质辛一直在他身边,哪里能有能让他操烦的事情,左右也不过最近的天地五气罢了,因此问道:“是太易之气出问题了吗?”
质辛茫然地“啊”了一声之后,才终于醒神,对上楼至韦驮的目光,他突然升起一种无处遁形地、狼狈又羞耻的慌乱,他心虚又害怕,只得低下头来,急忙说道:“也不算,只是太易之气是我用母亲你的佛血从那小女孩身上引下来的,如今它正长在一颗石头上,这该拿它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要将太易太始之气拿出来,可才一伸手,就想到自己袖中藏的日记,哪怕他对自己的掩藏手法十分自信,也仍然丢不掉心虚,他只得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将太易和太始取出来,匆匆往楼至韦驮手里一放,说道:“那个,我有点累,就先去休息了。”
然后就跟屁股着火似地蹿得没影了。
楼至韦驮迷茫地看着质辛眨眼就消失不见的背影,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质辛情绪不对了,但他已然找不着能询问的对象,只能自己问自己:“质辛这是怎么了?”
他有意想追上去,但最后还是让自己停下来,他心里涌起一种突如其来的失落,也终于在几百年后体会到了一点为人父母的心情:孩子这是长大了吗?
他叹一口气,只得带着这种不知该如何收拾的心情,草草将太易太始之气收起来,然后静坐念经。然而这一次经文难得的没法平衡他的心境,楼至韦驮终于不得不睁开眼睛,承认人世间的感情,太难化消。
这些自牵绊中衍生出来的欢喜忧愁,哪有什么慧剑能够一挥而下轻易斩断,不过只是妄图解脱而生出的痴心妄想罢了。
那些因他而失去的天伦亲情,又何以能用什么大局为重就轻易带过呢?水嫣柔恨不得置他死地而后快,又有什么可责怪?果然不入红尘,何以说红尘。佛法无边,普渡慈航,也只能渡无有挂碍的人心,而那玲珑剔透的佛心,实在离世人太远了。
质辛一路狂奔跑去了豹戟处,他终究舍不得将那本日记毁于一旦,但也不敢再将它留在身边,只得同楼至韦驮说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后匆匆出来,将那烫手山芋丢了出去。
一出灵山,他便再无顾忌,放出魔息将日记层层裹起,往豹戟手上一丢,说道:“这东西你先暂时帮我保管,不许看!”说完又匆匆跑了。
豹戟本来被质辛点着一同自天阎魔城出来时十分兴奋,以为终于能摆脱屠魇那迦就是天底下最大快人心的事了,岂料一来苦境,就被质辛圈在这么一个荒山中,蹲得浑身都要长毛了。现下好不容易把人给盼来了,居然就丢一本破书给自己转身就跑了。
豹戟抓着书在质辛后面上蹿下跳地追,边追边喊:“你等等!喂!魔皇,什么放我出去走走?你等等啊!”质辛一个字也欠奉,转身就跑没影了。
豹戟追之不及,气得直跳脚,怒道:“信不信总有一天我能把你打趴下,自己捞个魔皇来当当?”
然而现在他注定打不过魔皇,骂完以后也就只能悻悻而返,抱着那日记好奇得抓耳挠腮,但这魔皇之物,便是质辛不提,他也不敢随意翻看,拿着日记颠来倒去了半天,最后也只得寻了个隐秘的地方放起来了。
等质辛匆忙回去灵山,就很有些心虚忐忑了,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表现太过突兀,又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可能的询问,于是生平第一次,偷偷摸摸地敛了气息,踮着脚回去住处。
他躲躲闪闪地来回找了一圈,却没看到楼至韦驮的身影,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有些微微发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