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鸠羽千夜

46、章四十六

　　克灾孽主满腹心事地赶回七行宫，左右权衡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决定，正烦不自胜，见到魈瑶趴在那伸着脖子探头探脑，一看到他回来，立刻又缩回去躲藏进角落里，那副瑟缩又偷摸的样子令他更加心浮气躁，恨不得上去踢上两脚。
　　正在这时，眼前火光一闪，却是出去几日的剡冥回来了。克灾孽主压住火气，问剡冥道：“如何？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现在手边这两个，一个无勇一个无谋，相比起来，虽然剡冥这家伙没甚么脑子，但至少办事一板一眼，说什么做什么，绝不打半点折扣，总比某个喜欢自作主张的家伙要好得多。
　　剡冥摇摇头：“并没有，佛骨天锁仍由天佛五相轮流看顾。他们一直守在那里，明峦的人也会定期前往轮换，并没有什么好时机。”他停了一停，面上显出些犹豫的神色，说道：“但是我在无尽天峰时，听到有人以传音之法同我说，以天生魔血污染佛骨，便可令封印失效……”
　　克灾孽主眉头一跳：“谁？”
　　剡冥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那声音十分陌生，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但是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却知道那办法可能是有效同的。”
　　克灾孽主差点儿跳起来，抓着剡冥问：“你怎么会知道？！”
　　剡冥老实回答：“初时我也不信，但我想不妨试上一试，便冲了出去同那些秃驴交过一回手，在天锁附近受了招提一掌,虽然我当时立即退走，但也看得十分清楚，那血一挨佛骨，佛光果然黯淡下去，虽然不久之后便恢复过来，但如果魔血够多，想必还是有用的。”
　　克灾孽主简直想一把抱住他了，这个没头脑的傻小子，难得动一回脑筋仍然如此莽撞。虽然莽撞，却也无法否认是帮了大忙，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他到底没抱上去，只拍着剡冥肩膀：“好好好，你这小子，得亏你平安回来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本来还在烦恼如果我去追查其它线索，人手太过分散不堪其用，但现在这边既然已经有能解封印之法释放天之厉，那就再好不过！”
　　剡冥迷糊问道：“天之厉另一半封印不是还全无线索吗？如何解放？”
　　克灾孽主此时心情大好，对于这样的笨问题也有了出奇的耐心解释：“虽然另一半尚无线索，但只要解开一半封印，相信以天之厉的能力，定能做出应对。有天之厉在，我们的境况可就能改善太多了。”
　　剡冥“哦”了一声，又傻乎乎继续问：“但是现在无尽天峰上看守严密，而且魔族全都隐匿不出，又要上哪去找纯魔之血？”
　　这倒确实有些难办，不过……克灾孽主瞄一眼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魈瑶，微微笑道：“既然已经有线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办法总是要慢慢想的。你受伤不轻，且下去休整吧。”
　　剡冥听话得很，当下就真的再不操心了，自去调息休整。克灾孽主则又去查看了一番命火，他站在那八朵或强或弱跳跃着的命火前，沉思了许久。
　　灵山上
　　质辛仍赖在楼至韦驮腿上不肯起来，他贪恋着这样的亲近，不肯轻易放弃。楼至韦驮也由着他，一边怀念着质辛幼时窝在自己怀里的时光，一边听现在的质辛说道：“母亲，跟我说说吧，从头到尾都说一遍我听，好不好？”
　　现在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楼至韦驮便将前尘往事都说与质辛听，他如今心态平和，语调便也十分平静轻缓，质辛静静听着，心底一个疑问越来越大，但这疑问并不可能在楼至韦驮这里寻得解答，只得暂且按下，等到楼至韦驮说完，他才开口：“母亲，那个什么审座，去寻天地五气，如今可有消息？”
　　楼至韦驮的表情僵了一僵，质辛对他十分留意，这细微的变化便叫他立刻觉察出来：“有什么问题？是剑？还是人？”
　　楼至韦驮这个人，平生从不会道人长短，更不会打诳言，因此一时语塞，质辛从他膝上撑起来，“剑的问题你不会不说，多半是人，那个审座，你不相信他？”
　　这叫他如何回呢？他看着面前质辛同前世重叠起来的脸庞，想起他在矩业烽昙刀前对他的一力相护，最终微微叹息：“大约人都是有私心的吧。”
　　知道他不喜多道人是非，五气也尽在掌握，质辛便也不再提，换了个问题：“既是天地五气，既然太素之气在你的奥义吠陀上，那莫非是有五剑吗？”
　　楼至韦驮轻轻点头，质辛却皱起眉头：“五把剑？那就意味着应该有五个人，母亲，太素一直在你手里，那剩下的四人，又是什么来历？”
　　“天地五气自会寻主寄生，承接天命之人时候到了自会出现，此时我亦不知。”楼至韦驮诚实道，毕竟现在同那时仍有千年之遥，哪怕五剑行踪已在掌握，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中间又不会有意料之外的曲折变化。
　　“这也太虚无飘缈了，”质辛对于楼至韦驮如此安于天命的个性十分无语，他说道：“母亲，四个人，且不论别的，若是有一个人个性孤僻高傲，不愿听从安排，只肯单打独斗，怎么办？”
　　楼至韦驮正欲反驳，突然就想到了殢无伤，又想到了妖应封光，何止是人，连剑也不见得能尽在掌握。质辛打断他的回忆，说道：“别说什么天命牵引之类的话，我是魔，”他看着楼至韦驮的眼睛，认真道：“魔只相信能掌握在手里的东西，母亲，为什么一定要五把剑五个人？就不能变成一把剑、一个人吗？”
　　这话倒让楼至韦驮真真正正怔住了。
　　可见当局者迷，当初奔波许久，满心俱是集齐五气五剑，前后所付出的代价可谓惨烈，然而最终与天之厉缠斗许久也未竟全功，却叫宵小盖下止战之印，以至所有事情尽数脱序颠覆，终将自己逼上绝路。
　　他在杀灭天之厉的执着里早已入了迷障而不自知，又因佛身诞魔而心性愈加偏激，凡事只想自己一肩扛起一手掌控，觉得已是事事周全，岂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算无遗策。
　　他想，那个时候，他早已将自己的心丢了。
　　质辛在他面前唤着他，他在质辛的呼唤里回神，叹息着道：“是我迷障了，从未考虑过五气合一的情况，只要五气本质不变，这法子确实是可行的。”
　　他伸手摸了摸质辛的脸，想起曾经的私心杀意与冷眼旁观，难以言喻的愧疚与疼痛占据了心房：“谢谢你。”
　　质辛歪着头去蹭他的掌心，好似一只撒着娇的猫儿一般，皱着眉不满道：“为何说谢？我不要听你说谢，母亲，你应该要夸夸我呀。”

作者有话说

　　我上一章好像把剡冥这乖娃娃给忘记了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