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鸠羽千夜

3、章三

　　楼至韦陀行到佛乡深阙，他甫一进入，便见一人来迎：“至佛。”

　　“佛铸。”来人引他入内，边问道：“何以至佛今日来此？佛骨天锁铸炼虽近尾声，仍尚需几日才得完成。”

　　“佛铸，吾今日来此，乃是因五剑齐聚有变，故而有事相请。”楼至韦驮将前因解释清楚，接道：“因此此事时间紧迫，天竞鏖锋在即，需赶在此之前将众生相重铸完成。”

　　楼至韦驮抬手化出众生相，“如今不及寻找相合之法器重铸众生相，事急从权，吾予汝一截佛骨，再以吾血加持，以汝佛炼铸天术锻之，当堪一用。”他又化出两物交予裳璎珞，“辛苦佛铸了。”

　　裳璎珞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至佛，何苦如此？五剑之中四剑已备，佛骨天锁将成，有此利器，如何封不住一个天之厉？”

　　“此战关系重大，存不得一丝侥幸，更何况战场之上风云瞬间变幻，佛铸，吾不能失手。”

　　裳璎珞沉默片刻，终于伸手接过，“吾明白了，佛铸自当一尽心力。”手中那一截晶莹似玉的佛骨与艳若珊瑚的佛血珠，似有千斤。

　　自深阙离开，楼至韦驮独自回到韦驮修界，虽持明心却无法入定，他心头此时充满矛盾犹豫，若是他想，此次天之厉绝无可能再将厉气与魔元渡入他体内。然而想到那个前生无缘的孩儿，平生唯一一次的护持同行，心痛依旧如此清晰。

　　吾已负他一次，如今，还要再负一次，彻底将他扼杀吗？

　　楼至韦驮盯着那尊代表他的玉佛相，吾为罪身佛，为众生承担罪业，遍见地狱相，但在这个孩儿之前，吾始终未亲身尝过世间诸般苦楚，人心所化，欲念千万，吾又知道多少？自以为情感俱是虚妄，摒弃一切，便能坚定本心，斩尽世间一切罪孽，便能得证正法，然而，真是如此吗？

　　楼至韦驮一遍遍自问，“真是如此吗？”

　　佛乡众人接到天佛传讯，言明在佛骨天锁与众生相完成前于韦驮修界内闭关，众人皆知此战重大，是以并无人敢打扰。

　　等到裳璎珞亲自将完成的佛骨天锁与众生相带来时，楼至韦驮已出关相迎，“至佛，裳璎珞幸不辱命。”

　　“有劳。”

　　楼至韦驮收起众生相，将佛骨天锁交予身后的无式剑通慧，“汝等切记不可鲁莽，与天之厉不可正面硬拼，须以缠斗为主。吾会设法将之重创，汝等视机而动，将之封印。”三剑伏首称是。

　　楼至韦驮交代完毕，又回首看了一直默默在自己身边的蕴果谛魂一眼，两人早有默契，蕴果谛魂道：“至佛放手一搏便是。”

　　当楼至韦驮带领三剑到达无尽天峰时，天之厉早已等在那里，遥遥见到人来，便是开声大笑，“楼至韦驮，汝姗姗来迟，却连五剑也未齐备吗？”笑声中，其余五厉如得了开战信号，厉啸一声纷扑而来，直取楼至韦驮身后三剑。

　　三剑当即抽身急退，并不撄其锋锐，却是直往山下退走。楼至韦驮并未关注那方拼斗，只伸手招出奥义吠陀，容色平静道：“那又如何？汝不也是并未招齐元厉？”

　　“哈哈哈，如此废物就想灭吾天之厉，痴心妄想！”话音未落，天之厉蓄力已久的双掌挟裹利风扑面而至，天尽天峰上的山石受其力所迫，犹如风中枯叶，瑟瑟飘摇。

　　此战楼至韦驮于脑中早已演练回忆无数遍，并不急于相迎，反而借着天之厉的掌劲拳风在无尽天峰上周旋游走，落脚处的山石为厉氛所催纷纷崩落，落石如雨。天之厉渐渐追得心浮气躁，他曾一心想要压伏这道貌岸然的修者，两人间的交锋在漫长的年月里已是不可计数。他深知楼至韦驮性格刚硬要强，便屡屡以激怒他为乐，引他出手全力相斗。让那张素来无波的面容染上怒色，令他有一种满足的成就感。

　　但如今这样一决生死的时刻，楼至韦驮竟然连他一招也不接，只顾埋头闪避，哪里叫他能不愤怒，怒火引燃理智，他此时竟未察觉如今七厉竟是一个也未回来。

　　而此时无尽天峰下面，七厉已经被蕴果谛魂率龠胜明峦众人分别拖住，已是有些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再将三剑格杀当场。

　　在这一片混战中，魑岳反应最快，在三剑脱离他视线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他心里顿感不好，然而碍于此时身份，并不能出言提醒，只得猛冲上前对上面前的雷之厉，急忙传音：“此中有诈，切勿恋战，须尽快回上面，大哥有危险！”

　　雷之厉克灾孽主闻言，也瞬间反应过来，立刻高声呼啸：“秃驴耍诈，速速赶回无尽天峰！”

　　然而谈何容易，龠胜明峦此次由蕴果谛魂亲率，为求将七厉拖在天峰之下，几乎尽数而出，便是魑岳与贪秽有心放水，也架不住其余众人的苦苦纠缠，一时哪里脱得开身？魑岳与贪秽更是有苦难言，他们如今卧底于明峦，身份轻易不能暴露，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不愿全力施为，也不能太过敷衍，那一掌一剑的攻出去，心里的不安也更加浓重起来。

　　地之厉劫尘一向视天之厉为最大的对手，但对他的强大除去强烈的战胜欲望之外更是钦羡佩服，如今见他即将陷危，心内焦虑，出手更是十分狠辣。她本是元种八厉中仅次于天之厉的存在，强悍异常，现在放手施为更是几乎无人能挡，顷刻间便是满地残肢断首，眼见便要让她突围而出了。

　　蕴果谛魂本在一旁观视，今日一见七厉只出五厉，他便知至佛所虑不虚，决战之际，七厉却非倾巢而出，显是别有打算。然而依此战重要，那两厉必不会远遁，如今峰下尽数为龠胜明峦修者，那么此两厉变幻形貌隐匿其中的可能性最大。

　　他默默观察几处战团的交手情况，正似有所觉，竟见地之厉即将破围而出，当下不再耽搁，纵身跃入战团，一轮枯禅轮杵将正欲脱走的地之厉打回原处。

　　地之厉凶性大发，一抖剑身正欲和身扑上将拦在自己面前的秃驴劈开，突闻天峰上传来一阵强烈的暴动，天之厉怒喝震得天峰摇摇欲坠：“楼！至！韦！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