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鸠羽千夜

11、章十一

　　这边魑岳与贪秽回转明峦不提，克灾孽主亦随即离开黯天峰，以厉族特有密语散出消息，不多时，便有一人匆匆赶来，“吾还以为短期内汝等将销声匿迹，不想这么快竟要出来活动吗？”那颇有些傲慢的口气令克灾孽主十分不悦，“不过暂时失利罢了，这一局我们自会想办法扳回来，倒是你，莫不是忘记自己的本分了吗？鸣中孚。”

　　鸣中孚眼中浮起几许嘲色，“吾之本分，乃是完成与厉族之间的谛约，只是不知，如今的厉族，可还能付得起价码？”

　　克灾孽主强压火气，“你也知是与我族之谛约尚未完成，若吾未记错，吾族之价码早已付得十成十。鸣中孚，莫要忘记，你这一身能为拜谁所赐，若是想，吾照样能全数收回！”说话之际厉氛外放，殛雷之力环于周身噼啪作响，不时串出的雷电犹如毒蛇，只待择人而噬。

　　鸣中孚见他功体果然未损，心中更添顾忌，自知不是对手便不再开罪于他，“罢了，厉族之助鸣中孚永感于心。不妨先说说是何事要你如此急于找我吧。”

　　克灾孽主方收回殛雷，道：“汝常年于江湖中行走，吾想借你之人脉，探寻能工巧匠，建一座能掩人耳目收藏吾族至秘之所。”

　　鸣中孚沉思片刻，有些推脱意味般回答：“然而如今江湖中外松内紧，以我观之，有不少双眼睛注视着不寻常的动静，此事若要万无一失悄悄进行，怕是十分不易，毕竟建一处所，是一项大工程，稍有蛛丝马迹泄露，便是你我灭顶之灾。”

　　克灾孽主背过手，“所以，吾从未想过要悄悄进行。”见鸣中孚面现不解之色，很有些得意的解释道：“吾让你出面，便是让你这枚从未暴露之暗棋行于光天化日之下，汝便大张旗鼓去建一座庙宇，甚至可引各方善男信女捐赠，宣扬将延请巧匠以奇宝妙思援引日月星辰之力与地气护佑，相信世间愚民必当趋之若鹜。”

　　“至于如何请动能工巧匠，相信你自有方法，而于他们之设计中暗中排设阵法之事，你便不必费心，吾自会处理。”听过克灾孽主之言，鸣中孚亦不得不服，点头道：“如此一来，确实省心省力，我即刻着手去办，告辞。”

　　克灾孽主目视鸣中孚远离，冷笑道：“狼子野心亦不过尔尔，到时吾便叫你知晓，拥有大过本事的野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楼至韦驮于青芜堤引导此地灵气护持体内魔元，于诵念《大日经》中渐渐入定，浑然不觉身边异象。

　　青芜堤本是西方灏天之地，灵气充盈，此刻又得佛法护持，更是灵光大盛甘霖自降，花草树林无不欣荣，更引来生活在此处颇有灵性之动物纷纷靠近，或坐卧于草地，或伏于枝头，静听佛法。
　　楼至韦驮则于入定间似心有所感，空茫中见一丝光亮，待定睛看去，却见四道闪烁异光的气带正缠绕在一处，隐有吞噬制衡之像。但见闪着灵光的白色光带缠裹着一缕隐隐透出魔气的绿光，正将金耀佛光与青色的邪气缓缓吸收，楼至恍然，原来是因有所思，不知不觉自己竟内视自身了吗。

　　他静静看着那魔气将佛气和厉氛缓慢的蚕食，一时也难以分清心头的百般滋味，却也不能否认那一丝不容错辩的欢喜，他不禁想，原来质辛是这样慢慢长大的。

　　他既不觉无趣也不觉疲累，只静静守着那颗渐渐占据上风的魔元旁，看着它由弱至强，逐渐加快吸收的速度，最终将佛气与厉氛完全吸纳融于自身，形成三元共生的奇景。待到那魔元完全稳定下来，他才缓缓睁眼。

　　待见满眼或卧或伏之生灵，也不由心生感慨，前生他满怀被暗算之愤懑在此地炼化缚体邪气，何曾见过这许多生灵亲近模样？曾经他自认精研佛理心怀苍生，却于不知不觉间妄执于心，因急于求成而行差踏错。如今心境迥异，却推已及人惠泽一方，也不枉了。

　　青芜堤时光千年如一，置身此地，并不知时间流传，楼至韦驮并不知自己这一入定已过去多久，然而在遥远的苦境江湖中，正有一座皇极七行宫已然建成。

　　身为主导人，鸣中孚当仁不让的主持了这座皇极七行宫的剪彩仪式，无数善男信女环绕周围，双掌合十于胸前，表情虔诚。但见七行宫顶浑天仪轮转，引导日月星辰之力，此方地气亦为之相呼，呈宝光之象，其建筑亦极尽巧思，暗合阴阳五行数数，众人见之无不心折。待到剪彩完毕，又请庙祝赐福，这才开放行宫，一时间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而这一处的热闹非常，也衬得一个孤单离去的人背景寥落，满是绝决的心伤之意。水嫣柔万万料想不到此次接下鸣中孚所请，虽是造下平生最得意之作，竟也将自己的心伤得鲜血淋漓，曾经的美好向往尽化浮沫，不复初心了。

　　直到深夜，此地才渐渐冷清下来，待到人迹沓然，鸣中孚便见克灾孽主化光而来，他得意道：“如何？这座皇极七行宫，也算是我这一生所创之伟业了。”

　　克灾孽主随他走进，一观之下亦十分满意，便将早先预设好之处一一放上自己辛苦所寻得之阵眼再一一启动。此时极是耗时费神，待到全部完成，已近天光。他长出口气，“如此，只要再做最后一步，便完成了。”

　　鸣中孚眼见得这其中安排已是十分完备，不由疑惑：“竟还有一步？你之布置实可谓天衣无缝了，再多一步，难保不会有画蛇添足之嫌。”

　　雷之厉笑道：“不错，还有一步，但绝不会是画蛇添足。”他早已暗中蓄势，此刻猛然出掌，殛雷轰然而暴，直扑鸣中孚要害。

　　他此番出手全无预兆，鸣中孚更是猝不及防，大惊之下待要抽身而退已是不及，殛雷之力如蛇般窜上，不消片刻便已令他难以动弹。

　　鸣中孚又怒又惧，喝道：“克灾孽主，你这是何意？！”

　　克灾孽主一把捏住他命门将他半提起来：“不如何，只是想到了一个让你完美履行谛约的方法，我这连环阵，可是还差一个最重要的阵心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