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鸠羽千夜

1、章一

　　“吾以此招，证吾空明。愿此天罚自戮，让世间因吾受罪者，还诸吾身。”

　　“吾欠众生已经太多，罪墻血泪，起造由吾，无论缘由，已是愧对负业法门，万死难偿。”

　　“纵吾蕴化魔胎，既吾所出，為何选择因缘背离，你之恶缘，肇因在吾，此生，是吾欠你。”

　　“楼至韦驮，当以守护诸佛三千法门為责，吾身，归还，天地......”

　　楼至韦驮蓦然睁眼，右手紧紧捂住左胸，那里正在剧烈跳动，似是正要从他体内蹦出来一般，而那自戮裂身五脏夺体而出的痛楚也还残留在意识中，与脑中那些纷乱的画面纠缠在一处，搅得他头痛欲裂。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手，乾净纤长的五指，是他自己的手，抬眼一观，熟悉的景致与玉佛像，自己正在韦驮修界内，这到底是怎麼回事？正此时，有人在外问道：“至佛，无恙否？”

　　那语音声调太熟悉了，楼至韦驮竟有瞬间反应不过来，又听那声音在问：“至佛？”

　　楼至韦驮闭上眼，尽量平缓道：“吾无事。”那声音便停了片刻，又道：“既如此，吾有事与至佛商议，至佛可一见否。”

　　楼至韦驮知他不见自己不会放心，又一定是有事商议，他此时虽心潮未平，但更盼望能与这位故人一见，当下便道：“可。”

　　话音刚落，蕴果諦魂便化光而至，见到楼至韦驮安然端坐这才放下心来，结印行礼道：“至佛。”

　　楼至韦驮再见故人音容，只觉心下九分酸涩，又有一分欣悦，此时却只能强自镇定，只问：“此时欲见我，是有何事？”

　　蕴果谛魂沉吟片刻，问道：“至佛，汝今次一下中阴界，与中阴界之主商讨借太初之气剑主，不知此事可有眉目？”

　　楼至韦驮心底更惊，如何竟是回到了此时？这是不是代表一切都还未发生，种种是非恩仇的因缘纠葛俱未开始，都能重头来过？

　　蕴果谛魂见他沉吟不语，神色波动，只当事情不如预期顺利，更何况如今情势已急，恐怕至佛正为此事忧心，想要出言安慰，奈何不擅言词，只得道：“现下看来，想要齐聚五剑困难重重，然而决战却近在眼前，至佛，吾有一言。” 楼至韦驮抬眼看他，轻轻颌首，示意他说下去。

　　“至佛，如今当务之急虽是解厉祸，但既然不能一击而尽全功，那便退而求其次，如何？”

　　楼至韦驮闭上眼睛，当然只能退而求其次，现在没人比他更清楚事情的发展。他叹气，道：“蕴果谛魂，中阴界之主，宙王，并非不肯将太初之气的剑主借与吾。”

　　蕴果谛魂静静看着他，既然如此至佛却犹豫至今，可见此事不会如此轻易。“蕴果谛魂，吾此去中阴界才知中阴界一直为红潮所苦，那红潮乃是一种红色异虫，群起如潮，不分日夜，所过之处生灵无存顷刻间便会被噬尽血肉。红潮肆虐中阴界无数年月，中阴界至今束手无策。”

　　“吾去见宙王，他便提出要求，借剑主，可以，却以将红潮尽数引来苦境为条件。蕴果谛魂，如此条件，吾不能答应。”

　　蕴果谛魂听闻也是一时错愕，“全数引来苦境？那宙王竟打如此盘算？”楼至韦驮却摇头，“怕不止如此，吾与宙王虽只此一面之缘，然而他言谈间机锋诡诈，心思深沉，所图定然不小。如今是红潮将他限制住了，使之不能施展。吾若同意这项交易，便是驱虎吞狼，更是与他开了方便之门，为苦境再招一个祸端。”

　　“更何况，吾虽负天之佛称号，却不能替天下人做这样一个决定。”楼至韦驮想起那连绵千里的血肉之墙，那些飞溅的血泪与哀嚎诅咒历历在目，斩杀厉族的一念之执造就的罪业，当时只道凭自己一力承担，然而担起这沉重的终究不止他一人。

　　蕴果谛魂也知其中为难，便直言道：“既如此，五剑齐聚短时间是不可能了，尽全功便不能急于一时，至佛，吾想，不如设法将之封印吧。”

　　“嗯，自吾从中阴界回转，便一直做此想法，现在看来，之前为防万一所打造的佛骨天锁如此正得用了。只是......”楼至韦驮沉吟，如今他决意将红潮留在中阴界，太初之剑无法取得，太极之剑注定气化，五剑失其二，封印之力便会大大消弱，必不能再将之封印千年，然而却也不能太短，否则与之周旋诸多时日，难免徒生意外。

　　“至佛？”楼至韦驮闻声回神，见蕴果谛魂正看着他，眼中关切不言自明，“吾无事，只是在想，若是封印，不妨多加几重禁制尽力拖延时间，四剑与佛骨天锁，恐怕不足。”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蕴果谛魂的众相枯轮。

　　蕴果谛魂会意，提起禅杖道：“至佛。”

　　楼至韦驮见他如此，心下更是难平，道：“蕴果谛魂，吾只需借众生相一用。”蕴果谛魂有些错愕，“至佛，如此法器不全，恐怕难有大用。”

　　见蕴果谛魂要将众相枯轮交与他手，楼至韦驮抬手阻止，“蕴果谛魂，听吾一言。此一战后，吾还有事有交托与汝，厉族虽只余元种八厉，但若要封印天之厉，那七厉便不能杀，厉元归于天一体对我们非是好事。因此，封印后，七厉必会隐遁，他们能变幻皮相匿于常人间，我需要你时刻关注，将之找出锁定，若法器尽归于吾，吾担忧汝之安危，亦担忧失败。”

　　蕴果谛魂不再言语，楼至韦驮又道：“经此一番死战，佛乡死伤无数，战力已疲，需时重振。因此，好友，汝已接管龠胜明峦，便以此号召诸同修与正道为汝助力。切记明峦万事握之汝手，好友，厉族变幻之术汝知之甚深，不可不妨。”

　　“还有一事，早前，吾之招提化相于罪恶之都曾点化过一人，赠与他一口空刀与一缕灵气，令他以正塑形，蕴养刀魄。然而，他以前所持凶兵吾尚未寻到破法，只是将其封印，恐日后将生变数。蕴果谛魂，若之后得见，便替吾一同关注吧。”

　　“遵佛旨。”蕴果谛魂拈起法诀，众相枯轮旋出耀目佛光，“众相枯轮，分。”铿然一声响，蕴果谛魂分持众生相与枯轮禅杵，他将众生相交予楼至韦陀，“多谢，蕴果谛魂，汝下去准备吧，此战，吾不允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