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子》歪歪歪

1、第 1 章

　　之三 风流 子
　　当今圣上晋玲，风流天下闻。曾一度流连于江南秦淮，听曲观舞，尤好美人。
　　当今圣上晋玲，美貌天下闻。英眉秀目，风采如神，若朝阳之丽云霞，若丹凤之翔蓬岛。
　　当今圣上晋玲，英明天下闻。虽尚处少年，然治国有方，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早朝。
　　“既然有灾情，便应拨银救灾，爱卿，有什么不对么？”坐在龙椅上的少年果然是丰神俊朗，人中龙凤。
　　“啊，没…没有不对，皇上英明。”
　　所有的臣子均被皇上精明锐利的眼神所震慑，嗯……除了一个人。老宰相。只有他知道……这个冷着面孔、教训臣子、神秘莫测、像狐狸般的一个人……是假象！
　　想到这里，老宰相重重地叹了气。
　　晋玲注意到了，连忙望向他。做错了什么吗？
　　老宰相轻摇下头，立即恢复常态。
　　于是，晋玲继续威严地说：“好了，今日到此为止。退朝！……张爱卿，你留一下。”
　　老宰相停下脚步。
　　当大臣们都散了，晋玲把老宰相带到长廊。
　　“张爱卿，朕做错了什么？”晋玲一脸焦急，丝毫没有殿上的沉稳之色。
　　“唉，不是。皇上过虑了。”
　　“那……”晋玲疑惑地望着宰相，“我一直按父皇说的做啊…装得不紧不慢的样子，想东西眯着眼睛，瞪人的时候要凶狠……”
　　“皇上，老臣只是担心啊……”老宰相叹了口气，“老臣年岁已高，近日就要告老还乡了，今后就只有太皇太后一人助陛下之力，老臣实在……”
　　晋玲抿了抿唇，“张爱卿，朕一定尽力而为，就不会令您和皇祖母失望的！”
　　晋玲除了循规蹈矩之外的另一个优点就是——极为敬业。宰相担心的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下任的宰相万一发现这个皇上单纯的个性，会不会……唉，真是想都不敢想。幸好幸好，天下人的传言为皇上竖立了与其自身相差甚远的名声。风流？唉哟，皇上爱美人不过是对自己那天下第一美人的母后的怀念罢了。他红颜薄命的娘在他年幼时去世，对他影响极大。
　　在所有的皇子当中，他排行第七。本来，他并不想继承皇位，然而众望所归的八皇子自从几年前便丢了魂一样，责任心一向强的他最终便挑起了这个担子。可是，虽然治国有方，单纯心性却还是不改……
　　唉，前路漫漫，前路漫漫哟……

　　不久后，老宰相便告老还乡了，科举考试也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经过乡试、县试等一系列考试，终于轮到了殿试。
　　晋玲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龙椅上。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当考官，尽管精心准备了题目，可也不比那些进士们轻松多少。
　　前两个年轻人来答过了题目，晋玲才稍微放松了一些，表面上仍是严肃到神圣的样子，心里可真真松了口气。
　　第三个考生踏进了前殿。这考生一身藏青布衣，虽是再朴素不过，却偏偏显得格外俊雅。他修长身材，大步迈向殿中，跪下行了礼。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风度翩翩。
　　晋玲坐在上面，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他故意沉了沉声音，开口了：“你，抬起头来。”
　　那人顿了一顿，应了一声：“是。”随即抬头。
　　与此同时，宫殿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美、美人啊！晋玲看呆了。母后在世时，一定也是这般美丽吧。他光顾着看那美人，却没发现那顾盼生辉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草民宁韵，叩见皇上。请皇上出题。”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听得晋玲一颤。心下顿时慌乱，只想着：宁韵…多好的名字…名如其人，宁静致远、清明雅韵。
　　“……皇上，请出题。”宁韵又重复了一遍。
　　“呜……啊？…噢。”晋玲猛然清醒，咳了一声，开始出题。整个过程宁韵对答如流，聪敏睿智；反观晋玲，却有些力不从心，无所适从。
　　好不容易捱到了殿试结束，晋玲感到身心一轻，随即又有些不舍。那个身着布衣的身影毫无留恋地转身而去，晋玲微微皱了皱眉。

　　宰相无疑是个肥缺，本来是应当由在朝多年的大臣来替任，晋玲原也是这样想，只是，自从遇到宁韵之后，心里就不禁开始动摇。
　　明明知道不可以因为他的相貌而举棋不定，却又想他的才华也是不可小觑。晋玲感到有些自责……做皇帝，不是应该铁面无私的么？
　　“玲儿，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太皇太后喝口茶，问道。
　　“啊？”晋玲一顿，忙回道，“没……也没什么大事，皇祖母操心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就是太较真。若是觉得好，就放手去做吧。”
　　晋玲望了望祖母，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谢皇祖母指点。”
　　若是觉得好，就放手去做。晋玲心下突然一片雪亮。

　　新科状元游街是京城里每年必经的盛事，而今年不知怎的却格外热闹。
　　“皇上，这可愁死奴才了。咱还是回去吧！”一个书童模样的人悄悄朝身边拿着扇子的少爷说道。
　　“嘘！小顺子，你都念念叨叨一路了。朕说了，就是看看状元游街，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这街上，谁认识朕？”晋玲一脸新奇地站在人群中，等着新科状元的到来。
　　晋玲从不曾这样乔装打扮到街上来过，了了几次出宫，哪一次不是前面旌旗后面大轿地受众人瞻仰？这一次，他平生第一次坏了规矩，千金之躯却挤在平民当中，为的不过是想早一点再见那个人。
　　宁韵。
　　他的大名在金榜提名时便传遍了京城南北。才子美人的名号竟都被他占了去，这状元游街，又怎会不热闹了。
　　“来了来了！”站在前面的人们大喊着，晋玲一听想也不想地向前冲。
　　“主子！主子！”这可忙坏了小顺子。亦步亦随地跟着，不敢拖拉半点。
　　晋玲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旁边的大婶嘟哝道：“哟，这是哪来的公子哥儿，模样俊俏的，挤人的功夫倒是不差。”
　　晋玲听了面红耳赤，头都抬不起来了。突然感到身前一片阴影，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到那状元郎正骑马停在他面前。
　　宁韵身着锦红袍坐在高头骏马之上，他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来，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水翦双眸点绛唇。”晋玲呆滞地望着宁韵，喃喃道。
　　宁韵低眉睇着他，竟露齿一笑。
　　这倾城一笑后来一度艳冠京城，后人有言其“柳眉若残月映水，明眸若春杏莹莹，皓齿似白贝洁净，樱唇似桃红涂脂。”不过，这是后话。
　　当时宁韵的微笑只停留了一瞬间，抬起头后又是神色如常，一牵马头，转身离去。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毫不留情地走远了。
　　晋玲仍是怔怔地愣在原地，想着刚才的那一笑，究竟是他自己的幻想，还是真的存在过。

　　宁韵继任宰相一位，朝廷里虽颇有微词，却也震慑于皇上的“威仪”，倒是无人敢说二话。皇上钦点的人，自然有他的长处。
　　宁韵坐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倒是理所当然，朝上对皇上进退知寸，朝下对大臣也是如鱼得水。晋玲暗自开心，感到自己终究还是用对了人，这样，就算是因为私心，也可以得到小小的安慰。唯一令他担心的是，当这个绝色的宰相站在他身侧的时候，他的心跳会剧烈地加快，目光总也不敢和他相遇。他想到皇祖母说，这个宁韵，可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你要小心。
　　小心、小心。就算成天这样对自己念着，却在对上他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为什么他总是过于细心地替他修改奏折？为什么他总是在启奏时离他过于亲近？为什么他总是向他笑，说出关怀的话语，虽然是一带而过却格外用心？
　　是因为他是君，他是臣，所以一切就是理所当然？晋玲不敢想。不能想。
　　“宁爱卿，天色渐晚，朕要休息了。”看着外面一点一点地黑下去，晋玲坐在御书房里对宁韵说。
　　宁韵放下手中的折子，走近晋玲。“皇上，那……微臣告退了？”
　　他末尾的音调微微扬起，像是在征求晋玲的同意。晋玲被这音调挑得心里一颤。抬头便看见宁韵转身要走，一时情急，喊道：“等等！”
　　宁韵走到门边，背对着晋玲，暗自笑了。他缓缓地转过身，直视晋玲的眼睛。“皇上，还有什么事么？”
　　晋玲盯着他，愣愣的，好半天才说：“既然天色已晚……嗯……宁爱卿……呃……何不陪朕到御花园小酌两杯？”
　　宁韵一笑，点头应道：“微臣遵旨。”
　　晋玲心下雀跃，却不敢表露，只是匆匆领着宁韵像御花园走去。

　　装、我叫你装！宁韵在心里狠狠地想道。他跟在晋玲后面，瞧着他仓皇的背影。明明是冰雪清纯的一个人，何必装得如此庄严，明明是毫无心思的一个人，何必装得如此狡诈。老宰相到底把这个笨娃娃弄成了什么样子！
　　当日在殿试的时候就发现这皇上的真面目，倒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来兴趣缺缺的，这一次倒真是对状元这个位置起了心意。游街的时候瞧着他狼狈地站在人群当中，白净的小脸窘得通红，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呆呆地望着自己，竟吟出“水翦双眸点绛唇”的句子来。那……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
　　还想看。宁韵暗想，还想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朕……朕……”明明是小酌的，怎么糊里糊涂地就喝了两坛了？晋玲晕晕地想，不行啊，不能让宁韵看到自己这么没用的样子。
　　宁韵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撑着头，慵懒地笑着，望着眼前双颊绯红的君主。“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什……什么……？”晋玲眯着眼睛趴在石桌上。
　　“没什么。”宁韵笑道。“皇上要臣扶您去寝宫吗？”
　　晋玲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宁韵。宁韵二话不说，拉起晋玲的手臂往肩上一抬就朝寝宫走，到了门口，遇到小顺子。
　　“宁大人……这……？？”皇上怎么？小顺子看着二人的姿势，刚想说什么，被宁韵一记眼刀挡下。
　　“开门。”
　　“呃？……是。”
　　宁韵把晋玲放在床上，看着他半睁的睡眼，说：“不许睡。”
　　“嗯……？”晋玲听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道：“你！朕是皇上，你敢命令朕？！”
　　“要你装！”宁韵一怒，站起身，“皇上，明儿臣就去李大人家提亲去，听闻李大人的女儿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啊。”说完，他就抬脚朝门口走去。
　　晋玲一听，急忙跳下床，却站不稳，摔了个结实。“啊！”
　　宁韵一回头还没来得及扶，晋玲就抱住宁韵的手臂。“不要……不要再毫不在乎的离开。”
　　宁韵动作一顿。
　　晋玲脑袋开始晕眩，他靠着宁韵的肩头，闭上眼睛。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独自离开的冷漠背影。
　　“玲儿。”宁韵喊。
　　“嗯……”晋玲点点头。
　　“你若是敢娶什么妃子皇后京城第一美人……”
　　“不会不会……”晋玲急得泪都溢出来，“你……你就是京城第一美人……”
　　宁韵望着晋玲，朗声大笑。外面的小顺子听得心里一个寒颤。这……这……皇上……和宰相大人……

　　太皇太后一边喝着茶，一边瞟着晋玲和宁韵。唉，她那白白嫩嫩的孙子，跟他说过多少次，小心小心，最后还是被……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了笑得格外得意的宁韵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晋玲每次去请安身边必多了宁韵，俨然不分你我的样子。朝堂上，晋玲还是那个晋玲，威严肃穆，不可侵犯。朝堂下，却被宁韵看得通通透透，装也装不出来了。

　　人们还是在传说，当今圣上晋玲性子风流，挑了个绝色宰相。始终都没有人想到，当今圣上晋玲虽然性子风流，却后宫空悬，到底是什么原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