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送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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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班里还有活动。夏至妈在临关上车门的时候，冲着周铭磊留下了一句话：“小伙子，哼哼，再见。”夏至和周铭磊一起战栗着跟她说了再见，看着那辆雪白的帕杰罗消失在东门外，两个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他们很有默契的一起往荷花坑狂奔，仿佛想赶紧甩掉恐怖的记忆，好尽情享受接下来的纪念活动。下午，班里同学在荷花坑边上录了很多视频，一起唱了歌，每个人都留了言。可是，那些后来压制成DVD的东西，自毕业之后，夏至就再也没有碰过。只怕一看，就泪流满面，不可收拾。
晚上，是聚餐。夏至宿舍的四个人都会留下来继续上研究生，夏至又联系了研究生的辅导员，把她们分在了同一个宿舍。所以，对于她们内部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分离情绪，她们也就没有像其他宿舍一样挤在一起坐，而是分散坐在临近的几个桌子，遥相呼应。
老方毕业那年，夏至和报社的其他人一起跟着老方的宿舍吃过两次饭。男生们都是不醉不休，最后倒成一片，就挨个爬去厕所吐，那种惨烈程度，夏至至今难以忘怀。那时候，老方那个宿舍偏偏又是失意的光棍们挤到了一起，所以，瓶子杯子摔得粉碎，小饭馆的服务员竟没一个敢上来管的。夏至那时才是大二年级，真是算见够了世面。
相比之下，今天吃饭伊始，众学生颇为文明。大家虽然推杯换盏，但眉目之间全是盈盈笑意。席间，会有同学不停地把毕业同学录递过来，夏至一边埋头写，一边暗自思忖，或许是非典期间大家被管傻了，所以现在都乖了许多。不成想，几本写下去，又抬头间，只见旁边桌子，谭妞子呼的站了起来，一整瓶啤酒在手，瓶嘴对人嘴，咣咣咣几口，半瓶没了。夏至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本桌一个外班男生忽然也站了起来，提成一整瓶啤酒，高声喊道：“兄弟们，来呀，党员都干了，咱们还等什么！”话声未落，二十多席间又有人陆续站起，呼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杯子、酒瓶叮叮相撞的声响。气氛很快从脉脉的温水直线飚高，最后不可控制的沸腾热烈起来。
于是，开始不停有人过来跟夏至讲话、喝酒或是合影。很快，夏至只觉得脸颊发烫，身不由己的沉醉了。她起身想去厕所洗个脸，却远远瞟见竹子慢悠悠的走来，美丽的眼睛波光涟漪。竹子申请了波士顿大学的半奖，毕业就准备走了。夏至早有耳闻，但也不知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竟一直都没机会跟她道别。走到近处，竹子递给夏至一杯啤酒，笑意盈盈的说：“唉，真是的，原以为你家周铭磊可以陪我去美国呢，结果这家伙，临终变节了。”
她跟以往一样，话说得极为轻松俏皮。可夏至听了，本来还好好的，现在却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可抑制的掉了下来。她这一哭，竹子眼圈也红了，转而用手掩了脸，之后有细细碎碎的抽噎声传来，即便夹杂着整个餐厅觥筹交错的混乱，也直听得人心里难过得溃不成军。眼泪一掉就一发不可收拾，竹子放了酒杯，轻轻搂了夏至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别难过，别难过。”夏至哭得更凶，竹子不再说话，只轻轻拍她的后背。
许久，等夏至静下来，竹子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拿了杯子，转身就走。夏至立在原地，满心了然。竹子不是那种会说些再联系、多联系之类话的人，夏至也不是。离得远了，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即便以前再有什么默契，时间一久，也充其量是两个互相认识的路人。虽然之前在学校，她们也只是有事说事，没事两不相干。但同一个学校和大洋两岸，究竟是两回事。
两步外，竹子又回头，“夏至，我一直把你当作好朋友的。虽然，咱俩一点都不一样。”夏至点头。竹子又说：“咱们都好好的，别让男人给欺负了。”夏至含泪对她笑，眼看着她挤进人群，眼泪又开始流。夏至这桌早变成了空桌一张，于是，她干脆坐下来，把头埋进膝盖，痛快地哭了很久。
再抬头时，右手的位子坐了人。夏至摘了眼镜，拣了张纸巾擦着，然后眯眼去看，似乎是司徒澈。他胳膊撑在桌子上，手侧托着脸，脸色极白，应该已经喝了不少。他们小班一共二十四个人，上研的，包括周铭磊这样接受调剂的，一共十八个。六个人找了工作，马俊和其他两个人留在了京城，司徒澈、龚傅和思达则要离开这里。很显然，他也是来告别的。
夏至揉了揉眼睛，戴了眼镜，才清楚的看到司徒澈的额角有细细密密的汗粒。他微皱着眉头，目光深处极尽复杂。夏至嘴唇蠕动，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司徒澈定定看了夏至一会儿，说，“不知道你和竹子的关系还那么好。”夏至轻轻笑着摇头。一点酒精加上一点悲伤的荷尔蒙，夏至感觉脑子很麻木，她极力搜寻着，想找恰当一点的语言，说些什么，可有些话语仿佛就含在舌见，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司徒澈依然看着她，从兜里掏出来相机，低声问：“合张影吧？”夏至慌忙点头。相机递给了别人，司徒澈微笑着冲夏至伸出左手。夏至会意，并没有拒绝。椅子移过去，任司徒澈搂了左肩。有闪光灯闪起，他们都红着眼睛，却都尽量微笑着，希望那张照片上，当对方看到自己的时候，能尽意的开心。照相的人把相机递还了司徒澈，可他的手臂却迟迟没有松开。他的肩膀是温暖的，夏至却不敢抬头再看他的脸。她忽然想起来书包里的照片，于是一边微微挣脱，一边说：“你要是不找我拍照，我都要忘了，你问我要的照片。”她说着，就弯腰去包里乱翻，手尽可能的伸进书包里面，好让厚厚的布料盖住她指尖那不可抑制的发抖。
司徒澈的手从夏至的肩头滑落，他的眼里一点一点地蓄积了可怕的寂寞。夏至拿着那个短发蓝裙的照片抬起头来递给他，触及他的目光，感觉就好像站到了落寞深渊的边缘，摇摇欲坠。司徒澈接了照片，轻声说谢谢。夏至刚刚抹干的眼泪又来了，噼噼啪啪的掉下来，砸在司徒澈的手上。司徒澈几乎是被烫得一抖，他下意识的去碰夏至的脸。夏至没有躲，只是流泪。眼泪在司徒澈拇指上越积越多，他终于下狠心一下抹去，说：“明天送我，你可别哭啊。”夏至抽噎着频频点头，眼前的司徒澈模糊成一片。。。
就那样，三三两两的道别，互诉衷肠。中间，才子还跑来一趟，他支支吾吾的跟夏至说，希望夏至转告关彧，他真的很对不起。夏至愕然，继而听到酒店里回旋着一个古老的旋律，那是小虎们曾经唱过的庸人自扰：
爱不爱都受煎熬，同林鸟飞远了，谁不想暮暮朝朝
真心换来伤心，爱恨一肩挑，牙关紧咬
人生如粗饭劣肴，心中骂嘴里嚼，谁不想快活到老
茫茫人海渺渺，真情哪里找，岁月又不轻饶
一生得几回年少，又何苦庸人自扰，斩不断情丝难了
爱人不见了，清醒还要趁早，乱麻要快刀
一生得几回年少，倦鸟终归要回巢，红尘路走过几遭
花开又花落，世事难预料，笑一笑往事随风飘
刚开始唱这首歌的时候，夏至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今十多年过去了，没有想到，当年的歌词现在听来，依然受用。含义苦涩，旋律却是欢快的。夏至重重的点了点头，冲着才子，也冲着自己。
到了后来，夏至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喝的更多，还是眼泪流的更多。而她以前仿佛是滴酒不沾的。天色一点点晚下来，清醒点儿的三五成群准备继续去KTV狂欢；酒意微醺或是喝累了的，就互相掺了往回走。周铭磊抓着夏至的肩膀，夏至揽着他的腰。两个人摇摇晃晃的从酒店过马路进了学校南门。龚傅和司徒澈一样是明天的火车，所以周铭磊今天晚上也喝的不少。
他们俩相互搀扶支撑着，却一直都没有讲话。这么长时间，两个人辛苦的奔波努力，终于不用分开。然而，面对即将离去的朋友，身处那样流连伤感的气氛，所有的曾经都涌上心头，百转千回，挥之不去。过了荷花坑，再穿过那片园子，就是51楼了。走着走着，周铭磊忽然欺过来，一把搂住夏至，就近把她按到了一棵老树上。夏至一阵恍惚，下一刻，周铭磊的吻轻轻落下。夏至的脊背顶在比人还粗的树上，硌得生疼。她轻轻的挪动，想找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位置。周铭磊以为夏至要躲，于是跟上，温柔的亲吻变得凶猛起来。辛辣的酒味随着吸吮窜进夏至的嘴里，她只觉得没有一丝力气，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只有不由自主地回吻。
吻到窒息，周铭磊忽然松开了夏至。他温柔却失神的看她，然后又吻了下来，恍惚间，夏至看见周铭磊身后的月光，莹柔闪亮。周铭磊慢慢抱了夏至，一手垫在她的脑后，一手揽在背后，他的嘴唇移开来，蜿蜒着移到夏至的耳畔，脖子，然后他把脸埋进夏至的颈窝。他的怀抱慢慢的收紧，只一会儿，夏至觉得颈窝那里灼灼的烫，于是她也揽了周铭磊微微颤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想借着酒劲儿，跟他说，周铭磊，这么长时间，我好累。但她什么都没有讲，只是任眼泪顺着鼻翼滑落在周铭磊的领口，与他的混起来，掉进他们拥在一起的怀抱。头上真的有月光，微凉。
次日，就是送行。上午是龚傅和思达，下午是司徒澈。睡了小半夜之后，周铭磊虽然青着眼眶，不过又恢复了往日的痞然模样。他依旧闪着桃花眼，嘴角微微的翘着，稍带轻浮的去推龚傅的肩膀：“老大，下次我去成都，吃住你全包啊！”龚傅排着胸脯承诺，夏至却越发的感伤。她终于忍不住跑上去，勾住龚傅的脖子大哭。这种场合，一旦一个人决堤，其他人便都忍不住了，于是男男女女的都跟着哭，直哭的火车上的人全都探了脖子出来看。龚傅拍着夏至的肩膀，一边哭一边哑声安慰：“妹妹，以后你对磊子好点儿，我不在京城了，没人替他出头了。。。。”周铭磊含着眼泪，终是没有落下，他笑着拽开夏至和龚傅，“行了行了，让我抱抱。。。。”
众人和龚傅话别之后，又一一的和思达拥抱。思达一直抿着嘴，一声不吭，只是有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终于，两个人都上了车。一个列车，一群人，从今以后，不再同窗。龚傅和思达一起冲列车下的同学们挥着手，龚傅喊着：“回去吧，回去吧，还有几分钟就开了。回去吧，下午还得去南站送班长吧？”说话间，张亮亮跑向窗子，紧紧抓住思达的手，泣不成声。
中午饭都没有吃，一行人下午赶到了南站。司徒澈他们宿舍是混编，所以当下已经有他们宿舍的其他班男生跟着，早早等在了站台。众人的步子越走越慢，离别就在眼前，更何况是一直以来虽然罗嗦却温和的班长。远远的，司徒澈一眼就看见了夏至。她的眼睛很红，很显然刚刚又哭过。那一刻，司徒澈脑子轰的一声，他大步走过去，不顾旁人的目光，直接把夏至拉到了一边。他重重的按住夏至的肩膀，直盯住她，就仿佛要看进心里。夏至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掩饰她的紧张。司徒澈说：“夏至，还记得我昨天说什么？”
夏至无声的点头。
司徒澈唇边有一抹会意的苦笑，“夏至，咱们办过那么多活动，合作最默契的，就是和你了。”
夏至听着，一股热流上来，鼻子被窜的生疼。她拼命的用攥拳，努力没让眼泪流出。司徒澈顿了顿，浓眉下的双眼里有薄薄的雾色。他紧紧攥住夏至的肩膀，“夏至，咱们最后一次合作愉快，好不好？”
这个请求不算过分。所以，夏至就一直忍。忍到司徒澈微笑着上了火车，忍到火车哐哐哐的缓缓离去，她终于再不能忍，挽着周铭磊抽泣起来。其他人有的哭有的劝，惟有周铭磊搂住夏至，用下巴顶她的头，在她耳边耳语：“不哭不哭，情敌走了，我好开心啊。。。”夏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心情复杂的看他，周铭磊露出一个笑容，有泪滴顺着他眼角的笑纹静静的滑落。
谭妞子一直蹲在一旁，这会儿忽然走过来，一把夺过马骏手里的烟，狠狠吸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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