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弥漫》魔鬼西

49、第四十九章 一天

　　所幸，这个学期课不算多，体系结构和经管又免考了，这场病总算没有耽搁了考试。

　　那四门课，应该能过吧？夏至嘴里叼了根吸管，坐在麦当劳的二层，看着马路出神。天气已经十分闷热了，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在烤得变形的空气中，有种海市蜃楼的意味。

　　这天早晨，夏至给李苍宇打了一个电话。早该谢谢他的，可因为忙考试，居然拖了一个礼拜。宿舍，没人接。手机，关了。再打宿舍。很久之后，才有人说话，听声音，似乎还没睡醒。夏至问：“请问李苍宇在么？”

　　对方张着呵欠：“不在，你谁啊？”

　　夏至客气的回答：“我叫夏至。”

　　那边像是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沉声应道：“夏至，苍宇，没跟你打招呼？他去西夏了。”

　　夏至扑哧一下笑了。那边的声音，她已经听出来了，不是郝大涛，还有谁呢。这人大概看武侠看多了，西夏，还大理呢。夏至说：“别逗了，郝大涛。李苍宇呢？”

　　郝大涛又停了停，夏至听到他嘬牙花子的声音。他像是仔细斟酌了一下，说：“夏至，他去宁夏实习了。是我们学校的一个项目，去两年，毕设加上支边。他没跟你说？”

　　夏至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结了，只觉得热血一下一下的往头上涌，一直涌到不能承受，又一下子散去，剩下一脑子空白，和赤裸裸的窒息。

　　郝大涛盯着乳白色电话机的数字键出神。对方没说话，那很显然，他没跟她说。对于他们的事情，郝大涛虽然一路看来，但并不知道的很详细。其实，他也不想知道的详细。周铭磊和李苍宇，都是哥们，手心手背都是肉，何苦为了女人，看着自己人跟自己人过不去呢。所以，郝大涛选择沉默。他并并没有跟周铭磊联系过，对于李苍宇那里，除了他们刚分手时，必要的安慰以外，他也再没多问些什么，或者多说些什么。但是，他终究不是个冷血的人，于是，他想了想，说：“他刚去了两天，估计还没安顿下来。等他有了电话，我告诉你。”

　　夏至挂电话的时候，手有微微的发抖。她有点怪自己没有早点打给他：真的是因为忙考试，还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夏至把目光从街上收回，有点无奈的看着周铭磊。

　　周铭磊知道她的心思，其实，他也完全没有想到李苍宇会不辞而别。这时候，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不论说什么都会显得怪，于是，他只是好言安慰：“别想太多了。”

　　夏至点了点头，没说话。

　　从考完试，她还没有回过家。一是因为要开始为大四的毕业设计做准备了，二是知道自己这次考试的情况，不得不想想后路。虽然考前人挂了，但整个一个学期也不是白学的，所以，及格还能有九成把握。但是，好成绩，确是遥不可及了。

　　这一病，仿佛几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原本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保研的，现在，已经一只脚踏出了范围，只等着真正被宣判的那一刻，再打点细两，重头来过：夏至没有想过任何有关工作或者出国的事情，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考研。她紧张了两天，后来终于放松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要你再来，不得不来。值得庆幸的是，家里的动静似乎小了些。未必是让步，大约只是心疼她，给个喘息的机会。这也好。

　　下午的时候，姚木晴找夏至和张亮亮。路上，夏至问张亮亮：“是不是搞错了，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找我们两个？”

　　张亮亮不太高兴，她推了夏至一把：“你什么意思啊。去了就知道了。”

　　姚木晴虚无缥缈的笑着，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系里早就选好了张亮亮做这一任的辅导员。原想，按她的性子，必然是会一口应下的，所以，姚木晴没有着急找她谈话。可眼看着八月份就要着手准备，九月初新生就要入学了，张亮亮却拒绝了这个工作。理由很简单：

　　原来的学生辅导员，都是男女搭配，两个人一起工作。现在，不知道是为了节省开支，还是系里发现姚木晴和男辅导员配合的并不默契，就决定，今后，启用一个辅导员的制度。而既然是一个，必定要多花心血，所以，要求大四毕业以后，延缓一年上研究生。这样，从学生的角度，可以得到的照顾更多一些，就辅导员自身而言，也不必做得太辛苦。可这样的交易，对于张亮亮来说，简直是无理取闹：她的成绩一直稳稳得在年级前十，做不做辅导员都可以保研。所以，纵使她喜欢这类工作，平白无故，让她做一年的牺牲，代价未免太大了。她很清楚的知道，系里也不会因为她的拒绝就对她以后的发展做什么手脚，所以，很直白的表了态。

　　姚木晴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已经这么晚了，耽误了迎新，系里怪罪下来，第一个被责罚的，一定是自己。于是，她要求张亮亮和她一起再选个人，才好交差。她们讨论了很久，后来，不约而同想到了夏至。

　　夏至一直在《探照灯》做，既做过兵也做过上层，一直不温不火，还写了一手好文章。人的性子沉着，但又很有活力。而最重要的，这个学期，因为意外情况，她的成绩滑坡的利害。想保研，做辅导员其实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否则，从现在开始准备考研，虽然时间上远远来得及，可人的心理，未必就那么容易调整。所以，总结起来就是，能力上，她没什么问题；客观上，她应该会同意。姚木晴舒了一口气，想着好歹可以和系里交差了。张亮亮也舒了一口气，想着应该不算得罪了姚辅导员。不过她心里是有点难受的，总觉得像是自己出卖了夏至。可转念去想，自己也是帮她多指出条道路，未必是件坏事，于是越发坦然起来。

　　夏至总算听明白了这件事情，有点怔忡，不过内心深处，却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想了想，问姚木晴：“姚导，你觉得我合适么？”

　　姚木晴笑得很空洞，目光似乎看着夏至，又似乎越过她的头顶，看向不知道的地方。姚木晴说：“这还是要看你自己了。我觉得，对于你目前的状况，这不外乎是个好的选择。”

　　夏至又问：“那你觉得这几年做辅导员，有什么心得么？”

　　姚木晴说：“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不用管别人。”

　　夏至接着问：“中间空一年，你觉得会对我有较大影响么？”

　　姚木晴还是一成不变的笑脸：“人生总是有得有失。”

　　夏至左手按着左膝盖，右手按着右膝盖，心里翻江倒海：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她强忍着想和姚木晴翻脸的冲动，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比如姚木晴讲话时乱哄哄的课堂，比如姚木晴和男同学们的打情骂俏，比如自己刚刚提问时候，姚木晴似是而非的回答，还比如，她很少看到的男辅导员。这一切，就像碎片慢慢的拼合，拼合出来她一直想着，却不成形的想法：做个小老师，做个好辅导员，真正的给师弟师妹们，一些他们需要的，引导也好，指点也好，或者说，帮助，更为合适。这样说来，三下的成绩拉后腿，张亮亮不中意这个差事，这些都无非是些催化剂，把她催到这个关口，让她义无反顾地去做，让她去仔细想想原来没有综合起来考虑的东西。

　　真是，天作之合。夏至微微笑，然后简单的应了，“好。”

　　姚木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对话。她原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周章，做做思想工作。因为，在她眼里，夏至一直都是个奇怪的学生。当时选她代表新生讲话，原以为可以好好培养一下，可是后来才发现她跟张亮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是自己份内的，就尽量做好，不是自己的，边都不沾。跟辅导员也没有过分的亲近，很少主动找她做什么思想汇报，于是，姚木晴慢慢的把夏至淡忘了，一直到用得上，才想起来。

　　夏至又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姚木晴点头：“接下来要跟着系里做一些准备。”

　　不出两天，出了成绩。那几门课，夏至虽然过了，但徘徊在鬼门关的周围。专业课占很大的比重，她的排名直接从年级的前三十掉到了八十。张亮亮啧啧的说：“我就说嘛。你做辅导员不亏的。”

　　夏至正在整理前两天才买得考研资料，听了这话，只是一笑，未置可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亏不亏来衡量。而且，有时候，即便是亏了，因为喜爱，却依然能够义无反顾。夏至眯了眼睛去看窗外，想，道不同不相与谋，就是在说我和张亮亮吧。不过，她却真的是个朋友，所以，能谋的就谋，不能的，就算了。

　　晚饭，周铭磊盯着夏至日益变尖的下巴，看着她满眼熠熠发光的样子，心里竟然觉得莫名的安静。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出国这件事情，从大一到三下，隔得太久。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所以，他再一次听到的时候，是本能的抵触。但是，这段时间，他看着那本厚厚的书本上的单词，曾经的很多想法又开始清晰的浮现。那是他的梦想，现在，梦想近在咫尺，为何不去实现？他想过要带夏至走，可是又觉得那未必是她的归宿。但若不带她走，又很怕她寂寞孤单。可是，这个辅导员的工作，就仿佛天降甘霖，给了周铭磊一个绝好的机会，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