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心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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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们和好了，她们也都很兴奋。而且，仿佛是默契，没多问什么，只是都少有的早早收拾好，围坐起来。宿舍还没熄灯，又有点闷热，但有种等待的情绪，伴着窗外的凉风，沁人心脾。夏至在随身听里放了磁带，接了张亮亮的小音响，小心的去按按钮，只怕是按了“录音”而不小心抹了带子。看那磁带上贴纸的图案，像是来自遥远的年代。土黄色的纸有些地方已经磨白了，磁带壳子塑料的地方，精细的沟回处，有密密的灰尘。夏至听着刚开始的时候磁头轻微的嘶嘶声，心里暗暗的想，这个笨蛋，为什么不能找个新带子呢，一定要找个旧的翻录么。。。
楼道里还有点吵，不过屋子里足够安静。四个人眨巴眨巴眼睛，等待着，不知道会是首曲子还是段话。但无论如何，都会是周铭磊略带磁性又有点慵懒的声音吧。却出乎意料的，听到陌生女子温柔的说：“说阿。”
四个人全愣了。带子继续转着，女子的声音催促道：“说阿。”张亮亮皱了皱眉头，不知要不要关掉。众人迷茫间，音箱里传来扭捏的哼哼声和咳嗽声，接着，是奶奶的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关彧的第一反应是笑了，她笑得前仰后合。张亮亮和谭妞子有点傻，但听到孩童背书，女孩子的本性也令她们脸上洋溢着微笑。夏至却一直呆愣着，表面上看去，她的直觉似乎来的晚了些。其他的人笑过，不由得质疑，周铭磊是否拿错了东西。夏至却开始慢慢的抿着嘴笑，她看着其他三个人，轻声说，“那是他小时候。”
她们错讹。于是继续听，很多很多东西，一直到五岁。后来睡下的时候，夏至的颧骨已经笑得生疼。她想起下午的时候，周铭磊说，你听了再说庸不庸俗。她在黑夜里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谭妞子的铺板，心中腾起青青的雾色：好像是不庸俗的。这样一盘带子，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该是珍贵的。而且，他送自己的，应该是原版，而并非翻录。想起来，认识周铭磊的日子也不短了，前前后后，已有三年。在一起，也快一年了。扪心自问，自己并不保守，但却是个传统的人。对待感情，从来和竹子一行人不尝遍人间百草誓不罢休的调子截然相反。从前和李苍宇一起，自始至分手前，从未想过以后不在一起，只觉得会永远那么下去。然而，却未能够。和周铭磊呢，不是他不值得自己那么想，而是人经历了一些事情，未必再会全心全意地放开自己，而且，未必敢。如今，却还是被逼到这样一个角落，不得不静下来想。周铭磊送这样一个礼物，是想将自己全心相予么？若是，那莫过于是所有生日里面最好的礼物。可若不是呢？若不是，又想不出来若不是，该是什么。夏至静静的笑，终于带着一抹开心昏昏睡去。
彼时，周铭磊却不在宿舍。他一个人坐在主楼亮堂堂又空旷的大教室里，面对着一本英文书发呆。那本书上写着，GRE，新东方，俞敏洪。从小学开始，周铭磊就从来不是班里最优秀的人。他当过的班干部，也基本上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但他是聪明的。聪明表现在，其他人在盲目的争第一，他有自己的事情做。而且，在别人挣扎着不知要追求些什么的时候，他往往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家里条件不错，他的兴趣爱好也一直都被满足，比如说摄影，比如说电脑，比如说英语。就在夏至、李苍宇他们为了高考争分夺秒的时候，周铭磊却依然能保持晚上八九点钟就早早的睡觉。原因除了他与生俱来的自信以外，还有的就是一家人早就商量好的，上不了如意的大学，就出国。出国这件事，在演艺圈里太平常了。愿意让孩子跟进来圈子的，就跟进来了，不愿意的，那就送出国，镀镀金，将来想干什么，再作打算。毫无压力的备战，居然就那么成功了。他的确是聪明的，名大清府不好考，便不去伤神。喜欢计算机阿，那不如去选个不那么难考的学校，但最好的专业一定要是计算机。那无非，就是荷大了。外地人挤破了头，周铭磊却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了，而且还真靠的是自己。
那自是不必出国了。但那时，全家又商议，这样也好，就读完了这四年，打好了基础，再出去也不迟。那时的周铭磊是摩拳擦掌的，他知道北美有最好的计算机专业的环境，欧洲有最好的商学。不论哪个，都是他向往的。他从不冲得最靠前，也许是因为给自己留下更多的力气，让每一次比上一次冲的更猛更有力。
然而，那么多想法，却在他认识夏至之后，被一点点淡忘了。其实，是淡了，也许没有忘。如果忘了，他不会在二年级那个冬天导演那场戏，如果忘了，他也不会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大三下的时候莫名的烦躁。但他宁愿忘了，或者说，如果父母不再提起，那就忘了吧。可偏偏，没这个机会。
那天，挂了婷婷的电话，周铭磊心神不宁的转头，看到身后拿着水杯的母亲正微微的笑。和朱婷婷同学很多年，大家经常一起到一个同学家玩闹，彼此的家长都相熟。朱婷婷机灵漂亮，周母注意的最多。其实，注意到的，不仅仅是外表，而是，她总是翘起头来专注的看自己的儿子，那种样子，做母亲的看了，再迟钝的，心里都明白。后来，婷婷学了舞蹈，周母也暗暗想过，这倒和我们家相合。只不过儿子没说，她也就没有表达。家里面一向奉行民主，很多事情，不便强迫。而今日，儿子电话里急急得拒绝了女孩子，听说话，都不像是第一次拒绝。女性的好奇心终是作怪，于是问：“怎么呢？”
眼下的儿子，拒绝了别人，倒像比被拒绝之人更加沉闷。满腹的心事，抿嘴间，双颊上那两个小窝儿，完全不似是曾经笑时的装点。周母装作若无其事，问：“婷婷不是挺好的么？怎么拒绝了？”
周铭磊的领口已经解开了扣子，可还是像憋气一样，不停的去扯，他闷声答道：“不喜欢。”其实，他更想说，不仅是不喜欢，而且是烦了，若不是朱婷婷，他和夏至便不会吵架！
拍了那么多戏，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制片，再看不出小年轻的心思，便是白活了。周母微微笑：“其实婷婷挺不错的。她那个专业，随你出国，也很方便。”
周铭磊听着，心如木撞，却尽量稳着脸上，避重就轻的答：“谈不来。现在和我一个同学一起。”
周母也不掩饰，只了然的点头：“怎样的女孩子？”
怎样？你要我怎样描述？周铭磊想起夏至的种种，凶，爱笑，爱哭，要强，敏感，此时，却想不出该怎么去描述。很想挑一些恰当的词，却觉得每一个都不够妥当，只怕在自己母亲的心里留了个坏印象。周母只好自己问。她问，儿子答。母子两个坐下来，倒似乎融洽。问得差不多了，周母微微的皱眉：“为什么要找个京城外的人呢？”
周铭磊没想到母亲会那么问，一时语滞。周母悉心看儿子的表情，似乎在替他回答，却更是在解释自己的问题，“我们不了解外地人对出国的看法。我不是说她必定不肯，但肯定要更麻烦一些。其实你不喜欢婷婷我也没所谓，我只是觉得她的专业很我们家更贴近一些。”
再怕的事情，该来的总是要来。外地也好，京城也好，夏至也好，朱婷婷也好，周铭磊明白，此时此刻，他妈和他兜的圈子，无非是绕着出国。他头低了又低，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出不出国，你总得让我先读完这四年。”
周母听了，失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得是什么。”
这话出口的平平淡淡，但是着实四两拨千斤，周铭磊心里咯噔咯噔的，嘴上却越发强硬：“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语调高了不说，表情竟也狰狞起来。
周铭磊的老爹本来一直在书房听着，这些年来，儿子的事情，他不多说，但到这时，忍不住踱了出来。周母涨红了脸，怒火中烧。自己家家教一直好，若不是说到心坎上，儿子断不会忘了尊幼，公然顶撞。她也不再言语，只起身到屋里，片刻，手里捏着本东西，重重摔在茶几上，“书早给你借了，自己想好了吧。”
周铭磊看着那本红书，只觉得浑身抖得厉害。心里的怒火加上恐惧，熊熊的燃烧起来。的确，他懂事起，极少跟母亲使脾气，不过这几天，几件事情凑在一起，如何都压抑不下来。他拿了书，狠狠摔了屋子的门。颓然坐在书柜脚下，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想念夏至，而且今天是她的生日。
周铭磊叹了口气。他合上□□，塞进包里，离开了教室。他知道他妈是为了自己好，何况事情早就谈过，并不是他们以大欺小，或是临时决定，亦或是故意要拆散他们。究竟要怎样，周铭磊不知道。他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但又怕打了，就等于他认可了。但如何不认可？那是自己曾经的渴望，早早设计好的道路。他抬头看天，乌蓝乌蓝，没有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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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学校的足球联赛接近了尾声。计院除了学术质量以外，其他各个方面，在学校里，都是名不见经传。没想到，这次的足球赛，却闯进了决赛。于是，最后这场球，对于系里是个大事。比赛的时候，姚木晴也来了。夏至远远的看着一群男生围着姚木晴。其实，不过三四岁的差别，男孩子也都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姚木晴就像本班的学生一样。有人可能在说笑，姚木晴娇嗔的去捶那人的胳膊。夏至微微的叹气，为何自己烦她，其实就来自这细细碎碎的小事。她这样子，全然不是自己心中的为人师表。自己想的，应该是随和又不失威严的女辅导员。正想着，那个有黑有白的球卷着泥沙从天而降。眼看着躲闪不及，却有人飞身过来，一把接住了球。夏至倒吸一口气，与来人打了个照面。司徒澈冲她轻轻地笑，然后微微的扬眉，似乎在问：没事吧。夏至正欲点头，裁判的哨声响起，司徒澈立刻回了身，将球向场内掷去。
这一仗，还踢了个加时。不过计院还是输了。但是，这已经是有史以来，他们在足球联赛上，拿过得最好的成绩。这日晚上，计院的学生会，有种君子大赦天下的意味，沾边的，不沾边的，都叫上一起去东坡喝酒，一行几十人，甚是壮观。席间推杯换盏，闹得不亦乐乎。司徒澈的长辫子女友也去了，她和谭妞子，两个人在司徒澈旁边一左一右，倒显得相得益彰。辫子美女脸上清冷，丝毫没有被任何气氛所感染的意思，只是偶尔翘首回望司徒澈，然后浅浅一笑。仿佛这酒席，她就是陪他来的，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与其无关。谭妞子脸上一直挂着党员式微笑，偶尔和司徒澈一起代表体育部敬酒，颔首举杯间，倒是有模有样。这种场合，并不关《探照灯》任何事，所以夏至只是坐在圆桌的远端，偷偷的看众人的表情，自得其乐。渐渐闹得晚了，司徒澈从其他桌子回来，看了看辫子美女，微微蹙眉，于是低头说了什么，夏至听不清楚，只能看见辫子美女欣欣然的笑。于是片刻，美女悠悠站起，这厢，司徒澈的手立即毫不含糊的搭到腰间，很温暖的保护。司徒澈回首跟谭妞子说了句话，就推着美女走了。谭妞子竟然发了一会呆，呆到夏至凑过去，谑笑着看她脸色。
又吃喝攀谈了许久，十点多了。姚木晴要求大家散了。谭妞子似乎想凑上去说两句，但咽了两咽，终是作罢。众人有扶着的，有掺着的，也有像夏至、谭妞子这样自己走的，乌攘乌攘的往东坡的门外涌。夏至还未走到门口，却见司徒澈逆了人流，往里走。一愣之间，两人已互行至眼前。司徒澈余光扫了扫前前后后的人，正待开口，夏至先说了话：“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司徒澈垂眼，然后有点不自然的笑：“咳，这边不还没完事么，刚送女朋友回去了。”说着话，两人都来到了门外。出了拥挤的饭馆，一下子觉得开阔起来。再向前走了几步，夏至四处去看谭妞子的身影，却并未寻见。司徒澈在一旁问：“回宿舍？”夏至应了一声。司徒澈说：“那走吧。”夏至抬头看他，眉色如漆，神情一如以往的宽厚。
两人并肩行走，却似乎各有各的心事，都没什么话。远远的能看到51楼了，司徒澈清了清嗓子。夏至扭头去看时，他已经微微在笑：“这样挺好。”
夏至看他双颊微红，想是刚才喝了不少，该不是慢慢醉下来，开始说胡话了吧？于是，忙接上，“嗯？”
司徒澈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沉沉的仿佛夜里的海浪冲刷沙滩，“时间真快，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言语间，瞥向夏至，见后者只是会意的点头，他继续说：“你跟周铭磊挺好，我，我和我女朋友，我们也挺好的。真希望毕业以后，大家也都好。”
这种话里有话的话，换了平时，聪明如夏至，定能听得出来。但偏偏话里加了个周铭磊，夏至耳朵旁边的动脉紧紧一缩，不由得有点张皇。挺好，这两个字，在这些日子，越发显得颇具争议。就这么短短的一周时间，夏至仿佛接了人生的一大半电话。这电话里的交谈，给这个期末，给这个大三的期末，带来了无法比拟的压力和慌乱。
一周前，父母一起来京办事。那时，恰逢夏至和周铭磊龃龉。父母想到周日就是女儿的生日，于是商量到学校看看，如果周五没什么事，干脆带她回家。车刚在51楼附近停下，还没等打电话，就看到了宿舍楼下怄气的俩人。全都铁青着脸，而其中一个，正是自家千金。
夫妻两个正待仔细打量，但见男孩拽住自家女儿的手，进了旁边的园子。
怎样都等不出来。
做女孩父母的，难免会有异于常人的想象力。想象着色情血暴的得场景，心里打怵，忍不住想要下车跟去。司机开玩笑，能出什么事啊，你们突然出现，才叫可怕，不如就不要下车了，我们开过去。熟练的挂档倒车再向前缓行，一直开到道路太窄，过不去的地方。远远的把写着“车辆禁止通行”的牌子甩在了后面。
车子刚刚停定，却见男孩子一人出来。一车三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彼时，周铭磊正郁结在气头上，满腔的冤枉和被驱赶的失落。神色犀利又凶狠，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觉得恶贯满盈。51楼前是很窄的一条路，堵上一辆中型的SUV，行人便要从两旁侧身而过。周铭磊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辆车，车里目光如狼的三个人，胸中烈火燃烧。他扬了扬头，指了指正前方禁止通行的牌子，停顿片刻，放下手来，在车前盖上，不轻不重却力道厚实的拍了两下，然后，愤愤然把单肩挎了的书包拿下，换了双肩，插起裤兜，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会儿，夏至他妈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她下了车，悄悄往园子里走，可未走几步，便穿过稀疏的冬青，看到坐在石凳上失神摸泪的女儿。夏至妈一阵心酸，想喊，又觉得不便。辗转反侧，回到车上，夫妻商量后，直接回了孤竹。再之后，下午夕阳下的那个混小子不可一世的嘴脸和女儿黯然神伤的样子重叠起来，变成了夏至妈心中熊熊燃烧的大火，一切一切的理智都在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夏至看了看51楼靠在门框上的楼管，暂且止住了心中的回忆。她冲着司徒澈莞尔一笑，“是啊，希望毕业后都好！”司徒澈看着夏至眼中阴云密布却言语轻松的样子，迟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夏至，已经晃了晃手，说了“再见”，急急得走了。司徒澈摸一摸被酒精酌得火热的额头，勉强咽下一路上悬在嗓子眼很久的一番话，立在原处。刚才回酒馆的路上，量着步子想好的话，再往回走时，为何迟迟说不出口？脚下的路被活活浪费了，话，只好和人一样，停留在原处。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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