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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流着泪的你的脸 ...

  •   周六,夏至在电话里听到齐文广的声音,以为自己神经病了。当时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盯着日历上“6月22日,星期日”的字样看了半天,又跑到楼道里看了几个活人,才终于答应了邀请。

      她拿了东西出去洗脸,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明天就是自己二十一岁的生日,而周铭磊却落荒而走,至今未与自己联系。她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自己双眼下靓丽的黑眼圈,心里低低的诅咒:王八,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不过是吵了架,可这几天竟辗转反侧,坐立不安。周五只有一趟邓论课,本来很多人就不去,即使去了的,不是写别的作业就是睡觉。周四晚上的答疑,夏至没有去。周五上课,也没有见到周铭磊。夏至早已不再生什么气,却只觉得心情郁郁的堵塞。脾气是自己发的,责难是自己出的,人是自己赶走的,现在,实在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主动讲句什么。可是转念,他又如何该讲些什么呢?我错了?我不该和朱婷婷来往?不是,都不是。

      更糟糕的一件事,这两天,还接了一个老娘打来的电话。估计是和老头子商量好了对策,她严厉的指责了夏至和周铭磊的恋情,并使用了惯有的威胁手段。当时的夏至就像缩在小小的罅隙里,进退两难——并不是吵了架就对周铭磊丧失了信心,而是那种心情下,实在没动力替他说话。所以,夏至并未像以前与家里有分歧时那样跟他们大吵,而是一一用单音节叹词“嗯”回答了妈妈的每一句话。夏至他妈碰了一鼻子灰,带着“我会卷土重来”的气势摔了电话。

      坐在四环的郭林里面,夏至还依然有种错觉。似乎穿越了几年,回到了高中。斜对面的齐文广还是乐呵呵的模样,东北的天气并未给他年轻的脸留下任何痕迹。他和李苍宇许久未见,现在坐在一起,甚是亲热。齐文广熟练的点了一支烟,又递给李苍宇一支。李苍宇犹豫了一下,可还是接下来,衔在嘴里。齐文广老道的给他点了火,烟前头的火星闪闪烁烁后,李苍宇剧烈的咳嗽起来。周围的人都笑。齐文广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骂:“你这孙子不会啊,那你装什么啊。”李苍宇呛得流了泪,一边用手去抹唇边的口水,一边揪住齐文广的脖领子使劲往桌子底下带。

      夏至扭头去看高淑雯。许久没见,她越发的生气盎然。或许是因为今天来见老朋友,高淑雯薄施粉黛,美目含笑,丝毫看不到冷意。她看到夏至看她,就冲夏至作了个无奈的手势,大意是,那两个人又碰到一起,那番德行是意料之中了。夏至还她微笑,想着,耗来耗去,就这样又见面了,居然也没什么尴尬,这再好不过了吧。

      李苍宇定了蛋糕。吹蜡烛的时候,突然有同学问齐文广:你该不是记着夏至要过生日,才借口过来见实习单位的吧?

      齐文广乐,眯一眯狭长的眼睛,说:“就是又怎样?!关你啥事?”回头扣住李苍宇的后脑勺,“他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几个人全愣了。时间太久,齐文广的信息落后,也怨不得他。但大家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席面上分外寂静。听了那话,李苍宇是僵了一下,但很快带了笑,手悬在蛋糕上方冲夏至摆手:“快许愿快吹,别听他们扯淡。”夏至看李苍宇的眼里没什么情绪,竟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吃完饭,一堆人站在四环路上叽叽喳喳的商量下一站去哪。这种行为,几乎成了他们的传统。每次不预先规划,玩一步,走一步;走一步,再玩一步。而且,从来都意见不统一,要商量好一会儿,才定得下来。夏至头一次没像以前那么扫兴,动不动就说要走。她看着高淑雯和齐文广两个人长身站在公车站牌旁边,一样的瘦,一样的淡淡的神情,就不由得想起以前,每逢放假,他俩一起等车回家的情形。她耳边响着争执声,有点耳鸣。但瞬间,她却只觉得有种小小的幸福,于是站在人群里,时不时地左顾右盼,想着,管它去哪,去就是了。直到后来,被塞进出租车,去了钱柜。

      刚吃完饭的年轻人,就是有把子力气。上来的十首歌,估计隔壁的都会有意见。夏至和高淑雯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什么话。夏至觉着别扭,推了高淑雯一下:“你陪齐文广去吧。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不知道大别胜什么。”高淑雯突然就红着脸笑喷了,她掐了夏至大腿一把,真的坐了过去。夏至五音不全,就坐到点歌的电脑旁边,一首接一首的帮他们点曲子。

      已经是晚上了。夏至其时一直手里攥着手机,都攥出汗来了,可那玩意儿一直没有震过。不知是屋子里乌烟瘴气的缺氧,还是自己心里缺氧,夏至只觉得头晕沉沉的,心里极度沮丧。她起身走了出去。已经过了吃自助那会儿时间,厅里没什么人了。夏至捡了个沙发坐下来,看着周围金光闪闪的壁纸,闷闷的发呆。想到去年的生日在北海,还仍然是所谓的“纯洁的友谊”,现在却已经毫无节制的斤斤计较了。想着想着,竟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伸手去摸,已流的满脸泪水。其实,周四吵完架,她虽然哭了,却只是觉得被周铭磊的离开呛到了。而现在,她却有种深深的寂寞,就像被关在小黑屋里,一开始笃定会有人来开门,直到等的丧失了信心,又饿又冷,才慌张起来,而且绝望。她拿手机到眼前,隔着水雾,什么都看不清。

      有人轻轻的攥住她拿手机的手,缓缓放在她的膝盖上。夏至闭了闭眼,又睁开去看,面前是李苍宇惶恐的脸。他半蹲在夏至跟前,抬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声音有种不确定的颤抖:“你怎么了?”

      夏至看到李苍宇眼里的浓浓的担忧,看到他眉前那一个清晰的“川”字,才觉得是自己的表情吓到了他。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别过脸去,小声应:“没事。”然后想抽开自己的手。

      李苍宇紧紧攥着夏至的手不放开,拽她让她看着自己,还只是问:“你怎么了?你哭什么?”

      夏至回望李苍宇,他还是那么帅气,即便这么的焦急,即便神情这么的慌张。她努力弯了弯嘴角,“真的没事。”

      李苍宇仰头看着夏至,只见她当真平复下来,脸上的泪痕渐渐消逝,也不再有新的蜿蜒下来。从刚才路上,他就一直看她心神不定,唱歌的时候没什么话,一贯闹腾的人儿今天却这么的打蔫。自己一直觉得她闹,闹得没心没肺,让人担忧。可真有一天她安静了,居然那么的不让人习惯。从夏至出了屋子,李苍宇就一直盯着门。但那扇又厚又华丽的门许久没人来推。他不放心,就出来找,却看到她这个样子。

      李苍宇抓着夏至的双手,固执的问她:“你为什么哭了?”

      夏至看着李苍宇眼里的惊痛,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好歹都是我过生日,大家过来陪我,我们却撇他们在一边。”说着,她慢慢的起身。李苍宇不再问什么,一声不响的跟着站了起来。他放开夏至的手,凝视着她,黯然说,“走吧。”

      后来,那伙人又唱了许久,后来停下来聊天。可夏至都不怎么知道,许是哭累了,她居然抱着打拍子用的沙锤睡着了。李苍宇一直坐在夏至旁边。他看身边的她,恍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晚上,他借着月光看身边的她。依然是一个样子,睡着的时候,微微噘着嘴,又微微翘着嘴角。睫毛有时会动,背部规律的轻微的起伏。熟睡中,她更像个小动物,看起来那么柔软那么脆弱。夜里,包房里的温度不低,但李苍宇知道夏至怕冷,他忍不住想伸开胳膊揽住她,但是他没有,只是坐得很近,挨着她,想着她冷了,可以靠过来。

      刚才他人开齐文广的玩笑,齐文广提到他,他其实并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许久不听了。现在才真正的意识到,那个曾经叽叽喳喳总是缠着自己的姑娘,现在也能变得这么缄默,也不再和自己分享她的心事。齐文广叫李苍宇跟他出去抽根烟,李苍宇只是摇头。他不想走,他怕他走了,她就醒了。这么着挺好,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背部的心跳,很平稳,很舒服,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她醒了,一切就都没有了。

      高淑雯正和别人聊得起兴,看齐文广站在门口不停的冲李苍宇摆下巴,于是扭头去看。她的目光仅停留在李苍宇脸上几秒,就移开了,转而冲着齐文广挥了挥手。齐文广挤眉弄眼的出去了,高淑雯余光又扫向那个角落,只觉得心疼。

      周日的清晨,夏至被众人齐声的“生日快乐”喊醒。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赖赖的笑了。一行人排队到厕所洗了脸,然后冲到马路的小摊上,大张旗鼓地吃早点。之后,他们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继续着他们的游乐。夏至纳闷,这群人一夜没睡,如何能这么有能量。自己是昨天唯一偷懒的,却觉得胸口憋闷,浑身乏力。夏天时分,太阳很快爬了很高,得意洋洋的大方热量。夏至终于撑不住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夸张的摇摇摆摆走到齐文广和高淑雯面前:“我真的困死了,你们好好玩,我回去睡觉了。”

      齐文广只是笑,高淑雯咬了嘴唇,白了夏至一眼,然后捏住她胳膊说:“就知道你还是得早退。”

      夏至做个鬼脸,指指旁边的齐文广,“他不是呆一周才走吗?再联系嘛。”说着,跟大家挥手,“你们好好玩~”李苍宇面色不善的过来,从高淑雯手里接过夏至的胳膊,“走,我送你。”

      高淑雯一开始没说话,她看着夏至不露声色的把胳膊带开,开口说:“她又不是不认识路。你多陪陪文广嘛。”这话虽然刺耳,但却是对的。夏至抬头跟李苍宇说:“我能走。我就是困,又没喝酒。你留下来吧。”李苍宇微微皱眉看着夏至,然后转过头去冲高淑雯笑:“有你陪不就行了,还用我?”

      高淑雯做了个咆哮的动作,众人大笑。李苍宇轻轻趟夏至的小腿,“走吧,困成这样。”

      出租车上,所幸没睡。

      回到宿舍的时候,张亮亮正在一边听歌一边洗衣服。她不知道从哪儿淘了两个小音响,效果虽然一般,但很有意境。张亮亮看见夏至进来,盯着夏至的眼睛看,一边看一边把音响关小,问:“你们高中怎么这么能淘阿,一晚上都不回来?”

      夏至拿了香皂去洗手,回来才说:“幸亏昨天我给你发了短信,不然你肯定跑大街上找我了。”

      张亮亮“哼”了一声,“我找你干什么,我是怕周铭磊找你。”

      夏至手里的香皂盒子“啪啦”一滑,差一点掉在地上。她倒腾半天才抓稳了,问:“他昨天打电话了?”

      张亮亮沉默了一下,低头说,“没有。”

      夏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解了辫子准备睡觉。

      张亮亮搓着衣服,欲言又止,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你们高中怎么还老聚呢?是不是李苍宇贼心不死,你又改主意了?你听听,你听听,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歌唱得像小周!”

      夏至凝神去听音箱里流淌出来的音乐,正是自己那盘任贤齐的带子。小齐磁性悠远的声音在回荡:

      最后一班地下铁
      你含着泪说再见
      我知道你不会太远

      但这个多雨城市
      至少还有一个人
      今夜将为你失眠

      我们短暂的爱情
      在午夜划下句点
      你决定回到他身边

      但你说你会永远
      记得有另一个人
      依然令你感到眷恋

      流着泪的你的脸
      在我脑中不断的盘旋
      许多话没向你说
      但我已没有勇气回头
      流着泪的你的脸
      倒映整个城市的灯火
      其中孤独的一盏是我
      片片梦碎的声音也是我

      夏至伸手啪的一声关了音响。她想跟张亮亮说,屁。但终不忍心拂了人家的好意,于是,没说什么,掀了被子头朝里睡了。张亮亮在后面愣了半天,端起衣服,出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流着泪的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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