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第二十九章 无印良品和郑钧 ...
-
这一夜,夏至睡得昏昏沉沉。和龚傅的聊天,让她莫名其妙的有点怕。因为不知道龚傅有没有什么暗示,也不知道再见到周铭磊时自己会不会平生尴尬。翻来覆去的很久,好不容易进入了深度睡眠,又梦见高中和大学的同学混在一起上课。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离大家很远很远。只好抱着双腿缩进角落,深锁眉头,望着人群,而心里又阴又冷。
模拟电路课前,夏至揉着酸痛的眼睛,无精打采。努力用手扒一拔眼眶,保持双眼睁大的状态。正死瞪着,看见周铭磊带着耳机,斜肩挎着一个米白的书包,踩着鼓点,大剌剌的走了进来。周铭磊冲着夏至飘然一笑,然后一屁股坐在她的后面,依然用不小的声音说:“别撑了,学赵薇呢?”夏至的后脑勺乐了:跟这个屁人,真没什么可尴尬的。
下了模电,很多人一起在乱哄哄的三食吃了午饭。夏至和张亮亮一起回宿舍休息。刚刚拉了被子,就听见楼下放肆的喊声:“夏至!”手忙脚乱掀了被子,起身,还没碰到窗户,又是一声:“夏至!”宿舍里的人都听出了是周铭磊,面面相觑,不知卖的什么名堂。夏至慌忙打开窗户,那边第三声已经喊出了口。夏至连连摆手,下面周铭磊满脸的坏笑,依然中气十足:“你下来一趟!”
夏至有点气血瘀结:“你喊什么,午休时间!有事下午说!”
周铭磊摇摇头,“你下来一趟。”大嗓门喊得阳面好几个宿舍都有人探出了头。
夏至拗不过,套了外衣,下了楼。见面就掐周铭磊的胳膊,“吵死了,有什么事吃饭的时候不说!”
周铭磊被掐的手一哆嗦,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夏至捡起来:“什么玩艺儿啊。。。”
周铭磊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却按捺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夏至低头仔细看,那是个小小的盆栽辣椒,取名五彩椒。
初春,刮着小风。夏至从宿舍冲下来,脸还红扑扑的,头发被风拂乱,一如周铭磊的心。
周铭磊突然就没了刚才的气势,他挠了挠头:“刚才,阿,回宿舍的路上看见一个老头儿卖各种各样的这玩意儿,据说种起来很简单。就,,,买给你了。”
夏至正在阅读白色的塑料小桶上的说明,听周铭磊嘟嘟囔囔的,就抬起头来:“阿?你干吗买给我?你嫌我不够忙?”
周铭磊桃花眼眨呀眨,白皙的耳朵抹上一层红晕,“觉得挺好玩的。。。。”他不自然的把手插进兜里,又拿出来,开始不着边际的说,“他有各种各样的,什么豆角,月季,阿,,,还有香菜,阿,什么的。”
夏至晃着小塑料桶:“那你为什么买个辣椒,还五彩?!”
周铭磊声音变小:“看见就觉得像,,,像你。。。”
夏至张大嘴。
周铭磊忙说:“这个好活,好活,那,,,”
夏至欺上前,“然后,你还大中午的大呼小叫!”回头看,有几个头依然挂在宿舍窗台上。夏至气得摆摆手,“知道了,我走了。以后不许在公共场合撒野。”
看着夏至的背影淡入楼道,周铭磊心里挑了个调儿,然后踢了个石子,颠儿着走了。
为什么平白无故的送个东西呢,还是个什么辣椒,还要种,还得养。夏至把小塑料罐子扣在宿舍的铁皮桌子上,愤愤地睡了。半梦半醒中,谭妞子的一缕长发飘下:“莫不是,情人节的礼物?”夏至伸手就蒿了一把,心想:放屁。。。。但又忍不住顺着去想。想得头胀,辗转反侧。有些事情,实在想不清楚,便不能再想。即使要想,也会受到主观的抑制。也有可能使想吧想吧想累了,精神没法聚焦,总之,睡一觉,醒来就都不想了。
周铭磊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夏至占座,有时书带的多了,一甩一片,哥几个,姐几个都能沾上光。占座占出经验来,怎么打发前来抢座的,都整理成了条款,能教给别人。夏至把那辣椒丢在个角落,一直没管,周铭磊也没问。俩人除了学习,还是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的聊天,有时候能笑得岔了气儿。那段日子的荷大粉尘味严重,道路上也总是泥渍斑斑,但夏至的心情却总是好的,好的像明媚的阳光。周铭磊的心情也不错,走在路上或是课间休息的时候,他时常哼起一段旋律。中学的时候太爱英文歌曲了,中文歌手不知道几个。但自从无意中发现了这首歌,在家的时候,CD的快退就总被按来按去,反反复复的听。每次,夏至听了周铭磊哼小调儿,就忍不住问,那是什么。周铭磊总是摇摇头,然后得意地笑。无印良品的《身边》,这都没听过,真土,就不告诉你。
坐在你的身边是种满足的体验
看你看的画面过你过的时间
天也晴了花也开了微风也沉醉
虽然你不说话
却也早已万语千言
分分秒秒显得清澈又珍贵
只有你才能给我这种感觉
不管心多疲倦 梦想还有多远
有你陪伴一切都无所谓
我要陪你擦拭每个昨天
相片日记书签
有暖意慢慢浮现
我要用默默的体贴
让你睁开双眼
看见昨夜梦想都实现
我也愿意帮你打扫房间
把身体好好锻炼 好让你觉得安全
让你记得我的优点
无论任何时间
对我非常想念非常想念
……………………………………………………………………………………………………
一晃眼,就是芳香的五月。郑钧同学,决定要在名大做个演出。
李苍宇站在礼堂的门口,看着海报,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的跳。一个过往的场景挤进脑子,挥之不去。
高三的夜晚总是狂躁又沉闷。晚自习的空档,李苍宇就和齐文广趴在窗台上,就着清澈的夜色,吼两嗓子灰姑娘。吼得多了,夏至都学会了。有一次,夏至忍不住问,这是谁的歌。提起郑钧,本来话不多的李苍宇口若悬河,把此人的生平和专辑说了个遍。夏至乌亮的眼睛眨呀眨的,眨的李苍宇心尖一麻,拍了拍大腿:“等有机会了,一定带你去听他的演唱会!”
现在就有机会了。李苍宇却戳在礼堂门口,像个便衣。
接到这个电话,夏至很是错讹。不过想想也是,那个歌手,对于他来说,可能很重要。自己也早就说过了,这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叫你去,那就去吧。
少年时代的朋友,任何一次重逢,都是万丈光芒映出满心喜悦。高淑雯自是不必说,吕伊虽然总是心里替李苍宇打抱不平而别扭着夏至,但几个月不见,还是亲的跳上来,给夏至一拳。夏至终于能够平静地去看李苍宇的脸。两个人都淡淡的笑,却都不知对方的笑源自何处。
四个人溜溜达达的往礼堂走。夏至和高淑雯挽着手,心里一如既往地踏实。李苍宇指指点点,偶尔讲解一下名大的颇为有名的景点。夏至的目光轻轻扫过李苍宇的活力飞扬的指尖,若有思悟。李苍宇本不是个太活泼的人,但以前,还总是依稀带着小时候的影子,沉郁中有着张力,还有些许顽皮。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总是担忧些什么,总是思索些什么,活气儿一点点地淡去了。而如今,那种有点傲气有点冲劲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这样的李苍宇,才像他。夏至静静的想:或许他和自己在一起真的不够开心。自己总是罗嗦,总是在小事上计较,他才会越来越沉默吧。而现在,大概才是真正适合他的生活。再没有一件事情,比活得舒坦更重要吧。如果是这样,所以才分手,真的没什么好怨恨。夏至一直呆呆的想,直到有人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喂!美女!你听没听见李苍宇说啊,那个礼堂冷,问你要不要衣服!!”
夏至吓一跳,转头看那几个人。吕伊和高淑雯都面目狰狞,李苍宇眉间有淡淡的担忧,但瞬间飘散,他低声问:“里面冷,还有点时间,咱们去宿舍拿几件衣服吧。”
夏至懵懵的点头:“好啊。”
微不可闻的,似乎是李苍宇在叹气。他接过夏至手里的车把,上车,拍了拍后座,上车吧,一切动作就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夏至跳上去,吕伊不满的撅嘴,“凭啥带她啊。”
李苍宇扭头,张张嘴,却被夏至先说了话,“妹妹,因为,这是我的车!”
吕伊直乐,然后冲高淑雯说:“你看,我就说吧,她特可爱,一逗就急。”
高淑雯双手抱在胸前:“且,她就那点本事,你还不知道。”说着,抬抬下巴,“你们俩代劳了阿,我们就不去了。”
说话间,李苍宇已经蹬了地走了。夏至急起来,一下子跳下来,冲着李苍宇的背影甩出一句:“我也不去了!”
李苍宇觉着车子猛一轻,赶紧停下来,回头去看,夏至已经跑向了那两个女生。他的手心发潮,压抑不住心里陡生的闷痛,只好走了。
原来这个就是郑钧,真丑阿。
夏至几个女生各披着一件运动服,依然冷得的跟着摇滚的调子哆嗦。
“他唱得其实比你强不到哪去。”夏至实在忍不住,嘴唇发紫的冲着李苍宇说。
李苍宇本是被郑钧金属调子又略带颓废的歌声吸引的不轻,听见夏至说话,猛地转过头来。夏至本能的杠了下脖子,连胳膊都从中间的扶手上拿了下来。李苍宇停下腿上的鼓点,静静的看着夏至,睫毛微微的抖动。他发出了一声闻不可闻的叹息,脱了自己的外衣,不由分说,给夏至披上,“看你冻得。”
夏至揪着衣服不撒手,像拿到宝一样,然后斜蔑高淑雯和吕伊,生怕那两个恶魔冲上来抢。李苍宇忍不住笑,凑近了一点,“你跟着打鼓点,动一动,就不冷了。”
夏至说:“我五音不全,跟不上。”说着用胳膊肘磕走了李苍宇的胳膊,抢回了中间的扶手。
李苍宇突然就不干了,“有你这么霸道的么!我都赤膊了,你还跟我抢地盘儿。”话说着,胳膊上用劲,挤走了夏至。
夏至火冒三丈,两个人顶来顶去的抢起来。夏至终是没什么力气,小臂被撞得掉在下面。正待东山再起,手突然被抓住,按在那里。夏至本能的抽手,对方却死死按住不放。夏至面露愠色,李苍宇原本清冷的眉间缓缓地揉出一抹恳求,下巴冲台上抬抬,“就快完了,别闹了。”
台上,前奏响起。
李苍宇的手,以感觉不到的角度轻轻摩萨了一下,离开了。
郑钧略带弯钩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礼堂: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今天难离去
你并不美丽
但是你可爱至极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我总在伤你的心
我总是很残忍
我让你别当真
因为我不敢相信
你如此美丽
而且你可爱至极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也许你不曾想到我的心会疼
如果这是梦
我愿长醉不愿醒
我曾经忍耐
我如此等待
也许再等你到来
也许再等你到来
吉他的弦,一下一下刺激着耳膜,鼓点,一下一下敲在心上。很多东西,在那个时候摇摇欲坠。。。。。。不太懂摇滚的人,怕是觉得只有这首歌能听,有点曲调,有点情调。懂摇滚的人,也爱这首歌,某种深意,在绝望中绽放。
吕伊去高淑雯的地方住,两个人打车走了。李苍宇胳膊上搭着一把衣服,睫毛垂下,“送送你吧。”
夏至没说话,两个人往学校东门溜达。都没说什么话,纯属溜达。李苍宇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夏至的头发,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夏至抬头看,李苍宇哀哀的目光和微妙的脸,“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未待回答,腰间的呼机突然响起,掏出来,是张亮亮的留言:速回宿舍!已经看得到灯红酒绿的街道,夏至笑:“不用了,谢谢。这么近。”
一声谢谢,比任何钝器都要重,重到敲在李苍宇的心上,半晌缓不过来。李苍宇眼看着夏至灵巧的追上375,随着大公交车中间那个皮腔的扭动,他的太阳穴又开始跳。是他提出的分手,是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放下。大半年了,却一次又一次的发现,被他企图遗忘的那份感情,他以为本可无声无息熄灭的那些感情,就像一根硬被强行掐灭的香烟上的袅袅余烟,不晓得有没有继续燃烧的火光,却就是反反复复,始终蔓延环绕。然而,他撇不净,人家却撇净了。谢谢,谢谢,谢谢,这个代表礼貌的字眼,几时变得这么不中听。。。。李苍宇按住额角,拼命的抬头。
有人倒酒可以在杯子口处弄起个凸度,那是因为液体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