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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江南之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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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白迟与甘蓝便同虚尘师太辞行结伴下山。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白迟心中甚为疑惑,这古灵精怪的丫头竟没有捉弄自己,莫非她正在设计一个更大的陷阱让自己跳下去。想到这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淡定,不知师父知道后会不会罚自己抄门规来修身养性。甘蓝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仿佛从未下过山,然而事实上她早已偷偷下山多次。今天她不理睬白迟只是心中想着快点下山,回想昨天的事,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阵不安。快点,再快点,甘蓝在心里默念,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白迟感到奇怪,却没开口,只是跟着她尽快下山。
再往前走一里地便是泰安镇。这是一个边陲小镇,人口不多,但街上各色摊贩具全,倒也不显冷清。甘蓝与白迟各自牵马并行,使原本狭小的街道显得有些拥挤,人们纷纷回身避让。如此俊美飘逸的少年与娇俏绝色的少女同行,世所罕见,更何况这小小的泰安镇。如此这般便引得人们面露惊叹,从他俩身边走过,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甘蓝从未接受过如此的目光洗礼,顿觉浑身不自在。一定是身边这个白痴的缘故,自己以前下山玩时从来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想到此就顺便甩了个白眼给他。果然和他在一起就没好事,甘蓝心中正暗自不爽。
两人住进了镇上一家名为“四方居”的客栈。
一壶浊酒,两碟小炒。
对坐而饮。
这气氛似乎有点古怪。刚才她拿着酒壶进来说要与自己饮酒畅谈。要不是知道自己听力没问题,否则他真想找个郎中来瞧瞧。她大小姐不知又有何贵干。
“你在想我突然不与你作对的原因,对吗?”甘蓝微笑着抿一口酒。
“是。”白迟回答得很干脆,一仰头将酒喝尽。
甘蓝为他斟上酒:“因为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哦?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是你在求我吗?”
“随便你。”甘蓝玩弄着手中的酒杯,似乎漫不经心。
“想不到啊,想不到,高傲自负的甘蓝姑娘竟也有低声下气求人的一天。说吧,要我帮你什么?”
“放我离开!”
“什么?…我并未囚禁你,何来‘放开’之说。你醉了!”
此时甘蓝的脸上确实因为酒的缘故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比平时更添几分娇羞。白迟望着她有些怔忪。
“我没醉。让我走!别以为我不知道,师父根本不想让我涉足江湖,这次只是找借口把我骗去祁山罢了。”甘蓝饮尽杯中的酒,继续道,“白师兄,我只让你帮这么一个小小的忙,你都不愿意。这可有失做师兄的风范哦。…何况我可是有正事要做…我要去救人!”
“救人?什么人?”白迟越听越糊涂。虽然自己不是千杯不醉,但酒量也不差。现在头怎么晕晕的。白迟伸手捏了一下眉心,但越揉头就越晕,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昏昏沉沉,一头倒在桌上。
“管我,先管好自己吧!中了我的‘醉卧沙场’你就好好睡上一觉。不摆你一道,我就不是甘蓝了,白痴。”甘蓝轻轻拍了拍白迟的脸,然后起身离开。
望着敞开的门,白迟回想着刚才的一幕,要不是他江湖阅历深厚再加上甘蓝今晚的表现实在反常,他才没有把酒喝下。却不曾想听到那样一番话,此时心中一片迷惘,她到底是怎样的人,活泼俏皮,冷静坚决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一阵寒风闯进屋内,把白迟的酒意吹去大半,也将他心中的疑惑暂时吹散。
甘蓝就像一个美丽的陷阱,而白迟正一步一步地走向陷阱。之后呢?又会有谁……
绛云山庄。
自从十六年前天音阁与优灵宫大战,此后双双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就有许多新门派新势力纷纷涌现,绛云山庄便是其中之一。经过十几年的辛苦经营,如今绛云山庄势力雄厚,大有问鼎中原武林至尊的趋势。又凭借旗下众多钱庄、商号,财力十分雄厚,竟连朝廷都对其敬畏三分。此外,迦叶寺与圣剑门也不容小觑。
羽衣自下山以来四处打听,方知天下珍宝汇集之处有三:皇宫、财神湾以及绛云山庄。神秘人已去过财神湾,至于皇宫出入着实不易,所以羽衣判断他下个目的地一定会是绛云山庄。
牵着“一捧雪”——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羽衣信步走在春波湖畔。正值春季,江南一片生机盎然,几只黄莺在才抽出黄绿眉眼的柳树间婉转娇啼,江南真是好地方,无怪乎古往今来如此多的文人骚客掏尽才华来描绘这人间美景。羽衣边走边想,看着一池碧波微漾,仿佛柔嫩的花蕊在心底荡过,说不出的温柔与舒心。不象北国一片风雪,想到这羽衣又开始想念起师父和妹妹。不知她们现在怎样?甘蓝那丫头是不是又惹师父生气,如今自己不在身边又有谁替她受罚?哎……这样想着羽衣不禁摇头轻叹,自己原来也有如此这般的牵挂。因此连欣赏美景的心情都消失无踪了,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心想快点到绛云山庄,快点查清此事,快点回避雪斋……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驶过,扬起一阵尘土。羽衣忙举袖掩面。恍惚间她对上了一双眼睛,如琥珀般闪着奇异光芒的眼睛,如黑夜里的星子,阳光下的水晶,淡泊中藏着几分威仪。马车渐行渐远,羽衣翻身上马朝着绛云山庄疾驰而去。
马车上,一白衣少年微摇折扇,沉静自若,仿佛不受世俗打扰的仙人。他似乎在思索什么,漂亮的双眉微蹙,晕开一抹莲花似的忧思。
“刚才那少女……那双眼睛……难道是她?可似乎变地太柔和,又少了些许俏皮,这……”
“主人,属下认为事有蹊跷,莫非虚尘老尼她真……”
“啪”折扇一合打断了褐衣男子的话。少年挪动了一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掉头”少年命令道,琥珀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诘诈。他闭上双眼,那对晶亮的眸子又浮现在眼前,而后是她笑靥如花的脸,那笑如同满山的春花一瞬间绽放,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花香和阳光的味道。她到底是谁?我一定要查清楚。马车在官道上奔驰,扬起一片灰,渐渐消失在灰尘中。
绛云山庄,白墙青瓦,青葱环绕,典型的江南园林。一扇青黑色的大门上悬一黄金匾额,行云流水般书写着“绛云山庄”四个大字。羽衣心下纳闷,如此显赫的府第一路走来竟未碰上半个巡山守卫,及此到了门前也未见人影。这与她前些日子所去的财神湾差别很大,财神湾守卫森严,给人以一种威严的架势,一看便知地位显赫,气势逼人。看来这山庄决不简单,还是小心为上,羽衣思忖着上前扣门,许久门开,出来一位管家摸样的老者。此人虽身形衰老,但眼光十分犀利,他上下打量羽衣一番,作一揖道:“这位姑娘,我家主人外出未归,不便接待贵客,望暂且请回。姑娘可留下住处,他日主人回来,必派人告知姑娘。”羽衣的目光越过老者飘向院内,只见里面花草山石亦真亦幻,十有八九是布了阵。硬闯是不行的,暗探也不知此阵深浅难易如何,自己的奇门遁甲之术不及甘蓝。万一失手被擒,有辱师门不说,她此行化解祁山派与中原武林误会的目的怕是要往反向进行了,师父交代的事也定会受此影响。思量再三,羽衣决定先回去再说,将下脚之处告知老者后便告辞下山。
羽衣回到山下小镇上的客栈,一进门小二便上前招呼道:“姑娘一早出去,这会才回来怕是饿了吧。您要点什么?”
“给我一壶竹叶青,一碟莲子酥。”
“啧啧,如此佳酿一人独酌岂不可惜。”一少年踱步进门向羽衣走来。他身着藕色衣衫,一张娃娃脸似笑非笑看着羽衣“姑娘,这家店的竹叶青可是出名的好。在下出门急了忘带银子,可否向姑娘讨杯酒喝。”羽衣看了他一眼,不过比自己略大些十八九岁的样子,但一张娃娃脸使他看上去颇有几分稚气。少年仍微笑地望着她,羽衣觉得他恭谦友善不象恶人,便点头默许。
“在下季伯秦,谢姑娘。”他随意地找一处坐下,“有佳酿可饮,又有美人相伴。此时此刻,夫复何求啊!”
“酒来了。”羽衣见他出言轻佻,心中不免生产厌恶,起身往另一桌又向小二要了一份。谁知季伯秦竟死气白赖地提着酒壶跟过来,径直坐在她的对面。
“姑娘如此慷慨,改日我一定回请姑娘你。只是不知姑娘贵姓芳名,怕以后不好找,还望姑娘不吝告知。”
“公子客气,区区酒菜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羽衣低着头盘算着是否再换一个桌子。
“可惜我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既然如此,我只好一路跟随姑娘,直到你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定是寝食难安。”
“你无赖!”要不是师父曾嘱咐过下山后应避锋芒,尽量不要惹事,她早就取了那人的项上人头。羽衣按捺住胸中火气,一手紧紧握住袖中软剑,“请公子自重!”
“不要生气,女人生气就不美了。像你这么个大美人要是气坏了,岂不是人间一大损失。”季伯秦蹙眉摇头,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我是真心想与姑娘做朋友,却不曾想你嫌弃我。人生在世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羽衣见他说话真真假假,颠三倒四,只把头转向别处,自顾自喝起酒来,仿佛眼前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季伯秦见羽衣不答理自己,将杯中酒饮尽,把玩着酒杯道:“你执意不肯将名字告诉我,莫非……莫非其实你心中属意与我,希望我永远跟着你。要是这样,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他笑眼看羽衣,一张娃娃脸衬得那笑容这般的纯真无邪。不象是他刚轻佻了一女子,倒象是人家数落了他,竟挂着一丝委屈。
羽衣到底是初涉江湖,思想单纯,不谙世事。经他这么一说,心中便慌了主意。为摆脱他,看来不得不说,羽衣心想,一个名字总比让他跟着强,反正也不违背师训。
“羽衣。”
“恩,羽衣,不错。人美,声音甜,连名字也这般的诗情画意。想不到江湖上还有像姑娘这天仙般的人物,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可惜啊可惜!”
“我从关外来。”
“关外?可你的中原口音很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