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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七十八章 计中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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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老三差点跟老大动手了?”男子站在院中,手中将一支带着新芽的树枝折了下来,拿在手中端详着。
“回禀二殿下,三殿下确实是提着刀闯进去的,只不过后来被大殿下厉声吓阻,还扇了一个耳光。”侍从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哦?老三真的动了这么大肝火?”男子兴致盎然的问道,“在本王眼里,老三可一直都是个毛孩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侍从低着头,答道:“好像是,好像是大殿下把左相给•••”侍从凑到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哦?”男子皱起了眉。“老大好色是不错,只不过以沈夏茉那女人的姿色,恐怕还不足以让老大如此作为。看来前日里上朝时老大确实被那女人气得不轻。”
侍从答道:“属下听说,在大殿下府中左相大人还出言不逊,惹得大殿下大为光火•••”
男子粲然一笑,苍白的脸在阳光中沐浴着一层金色的光晕。“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左相大人,看来上次在林中让她躲过一劫,她就已知道老大对她还有几分忌惮。想不到这次得意忘形,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真是个蠢女人。”
侍从恭谨的附和道:“二殿下英明。此番将左相掳去大殿下府上,再留下痕迹引导三殿下上门要人,就可以使大殿下和三殿下结下仇怨,互相争斗。待到二人两败俱伤之时,二殿下再出手,将其一网打尽,实在是兵不血刃的妙计。”
男子莞尔,“好话都让你说尽了。这次要不是老大一时把持不住,恐怕老三也不会真跟他翻脸。说起来我还得谢谢这个蠢女人,要不是她在关键时刻自己躺上砧板,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去推老三这一把。”他将枝上的春芽扯下来,在手中碾碎,嫩绿的汁水染满了指尖。
“我原本已经指示绑她的死士一口咬定是老大绑了她去的。反正那拨人也在老大府里呆了多年,老三应该都认识。谁知道老大自己整了一出霸王硬上弓,真是出人意料。这回根本不用栽赃,老大自己把黑锅往头上扣,那也就怨不得本王了。”男子笑得很温和,语气仿若茶余饭后的闲谈。“韩林,吩咐下去,本王最近头疾发作,多日不曾下床,任何人等都不得前来打扰。”
左相府。
凯恩端着乘着汤药的托盘推门走了进来,在沈夏茉床边坐下。
“该吃药了,要我扶你吗?”凯恩将托盘放下,伸手去搀扶沈夏茉。
“不用了,我没事。”沈夏茉轻轻地推开他,坐起身来,端起药碗闭着眼喝了下去。
凯恩见状,也不多说,拿出一个小药瓶,问道:“你还是坚持不擦药么?你身上那些淤青和伤口如果不擦药的话,恐怕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消退,也许还会恶化。”
沈夏茉摆摆手,捋起袖子,看了看手臂上那一道道暗红色的鞭痕。那是耶律镝用皮鞭抽的,在她的身上,还有很多这样的痕迹。她拿起床头的铜镜,仔细检查着脖子和胸前的伤痕。脖子上有一圈紫红色的淤痕,是耶律镝用手扼住她的脖子掐出来的。至于胸前,则是他用牙齿留下的痕迹。沈夏茉慢慢的审视着,好像在欣赏一幅鲜血绘出的画。
“我就是要把这些痕迹留下来。我要让小信看看,他的亲哥哥对我做了什么。不让他亲眼看看人能有多残忍,他永远都狠不下这个心去对付别人。再说,现在我装得越凄惨,将来等小信发现我在骗他的时候,他就会越震惊,越愤怒。我就是要得到他全部的怜悯和同情,然后再把一切变成一个谎言在他面前揭穿。只有他觉得他的真心被糟蹋、被辜负的时候,他才会真的恨我,他才会真的成长起来。”沈夏茉一字一句的说着,手指摩挲着锁骨上的伤痕。“嘶•••”她疼得抽了一口凉气,“原来男人发了狂的时候真的跟豺狼没有什么两样。”
凯恩沉默着看着她,沈夏茉见他神色不对,苦笑道:“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不开心?”
凯恩容色清冷,别过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两人沉默了许久,凯恩才道:“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瞒着我找人调制催情香,就不怕这样真的把你自己搭进去么?你赌得未免太大了一点。”
沈夏茉呆了片刻,才道:“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如果你早知道我要这么做,你一定会阻止。即使你阻止不了,你的担心也肯定会让我导演的这场戏泡汤。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我还有一枚救命棋没用呢。我不是佛祖,没有割肉喂鹰的勇气,绝不会毫无把握的拿自己冒险的。”
她眯起眼,看着窗外的流云,“我故意在朝堂之上与耶律镝闹翻,就是想引蛇出洞,将上次对我下手的人引出来再帮我一程,由他们动手才不会让燕明玉的耳目起疑心。”
“只是如果他们仅仅将我送到耶律镝府上,恐怕耶律镝也不敢对我怎么样。那样即使我想从西辽脱身,恐怕也名不正言不顺。必须要让人觉得我确实是呆不下去了,我才能如愿返回徽朝。所以这次我只好剑走偏锋,在身上抹上催情香,再以言语相激,乱了耶律镝的心智,令他忍不住对我下手。”
“我知道我一旦被掳,负责保护我的暗卫就会回去通知你,所以我才会行此险招。要不然我怎敢如此招摇过市?”
“等我被掳到耶律镝面前时,也已经算好大致的时间,我知道拖延多久之后你们才会来。所以我才刻意与他周旋,等到你和耶律信冲进来的时候,刚好可以见证耶律镝的暴行。小信视我如亲姐,我相信以他维护我之心,见过这等龌龊情景之后,是再没有与耶律镝和平相处的可能了。”
“只要他们兄弟反目,我就可以用成功造成西辽王族内讧为由向燕明玉表功。而这封表功的奏折一不小心被截下来,落在小信的手里,他虽然不会杀我,但也肯定不会留我在西辽。那么我既可以成功激起他的斗性,也可以顺利离开西辽,岂不是两全其美?纵使燕明玉再不愿意,也没有借口再让我继续当间谍。”沈夏茉悠悠的说着,眼睛里一片空茫。
“你总是这样独断独行,却将其他关心你的人置于何地?昨日那般凶险,万一出了纰漏,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凯恩转过身来,眉目间隐有怒气。“茉莉,你不是神,你也只有一条命,你明白吗?”
沈夏茉被凯恩严峻的神情吓了一跳,喃喃道:“哦,我明白了。”
凯恩看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有火也发不出来了,只得转过头去继续生闷气。沈夏茉见状,心知凯恩是真的很担心自己,不禁心头微暖。她起身下床,绕到凯恩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软软的道:“好啦好啦,下次再也不让你为我担心啦,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然后就拽着他的袖子摇来摇去。
凯恩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忍过于怪责,只得苦笑道:“就知道装可怜,平时你可比谁都硬气。罢了罢了,下不为例。”两人正在说话之际,门外有人来报:“左相大人,国师大人,三殿下来了。”
沈夏茉闻言,对凯恩说道:“你先回房吧,这边我想自己处理。”
凯恩看了她一眼,便退了出去。
耶律信走进沈夏茉卧室时,迎面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见沈夏茉呆呆的靠着床坐着,便连忙走了过去。
“茉莉姐,我来看你了。”耶律信搬了张木椅,在沈夏茉床边坐下。
沈夏茉扫了他一眼,又把头扭了过去,不看他。
耶律信见她神色恹恹,心中歉疚,哽咽道:“茉莉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哥他会•••”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黯然垂下了头。
沈夏茉继续沉默着,眼睛也闭上了,仿佛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耶律信见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加着急,拉起她的手正要开口,沈夏茉就“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耶律信连忙松开口,捋起她的袖子一看,目光所到之处都是血肉模糊的鞭痕,新渗出的血迹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整条手臂上仿佛爬满了蜈蚣一般,血腥可怖。
耶律信看得心下更加惨然,只是握着她的手,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一滴,两滴,透明的液体滴在沈夏茉的指尖上,她手指动了动,睁开眼,看着耶律信,笑得凄美而苍白。
“你真傻,哭有什么用呢?”沈夏茉伸手,轻轻地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如果哭有用的话,我就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你也不需要在这里为了我自责难过。”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平淡的语气中透出几分秋风般的萧索。
“茉莉姐,我•••”耶律信抬起头,神色凄惶的看着她,如同一只不知所措的幼兽。
沈夏茉起身下了床,走向墙边的铜镜。铜镜中的女子单薄瘦削,弱质纤纤,神色中更有一股楚楚动人之态,让人忘之生怜。
耶律信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有什么办法呢,都已经这样了。”她低声道,“你再同情我,怜惜我,我也不能当从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所以,”她慢慢的转过身来,抬起眼睑定定的看着耶律信,一字一顿的说道:“好好看看你眼前的这一切,记住了,不要忘记,也不能忘记。”
耶律信惊得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沈夏茉披着的外衣滑落在地,露出了里面赤\裸(luo)的密布着伤痕的身体。
白玉般的肌肤上爬满了暗红色的鞭痕和紫色的淤青,还有密布前胸的狰狞齿痕,旧的血迹已经结了痂,新的血迹还在往外渗。红色与象牙色纠缠在一起,变成一幅华丽而哀伤的画卷,让耶律信看得触目惊心。
“是不是很漂亮?”沈夏茉微微一笑,问道,“用血和肉画出来的东西,不知是否更能让人刻骨铭心?”
耶律信呆立着,仿佛喉咙被人掐住了一般,无法言语。沈夏茉看着他脸上震惊、悲伤与愤怒的神色交织着,奔涌着,心中微叹。
“今天,这幅画能画在我身上,明天,它也能画在你身上。”沈夏茉重新披上外衣,走到耶律信身前,伸出手在他胸前轻轻地拂过,眸中带着晦暗不明的冷冷笑意。
耶律信惊得后退一步,怔怔的看了沈夏茉片刻,忽然转身冲了出去。沈夏茉只听得院中传来一声狼一般凄厉的吼声,便再没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