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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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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酒吞童子立于远山之巅,望着那片暂时无人的枫林。
少了他们,纵是一眼瞰去绯红遍野,亦免不了骨子里的冷清。
他仍会不时想起红叶和那个让他头疼的友人。
虽他已很久不来这里。
前日仲秋,大江山很是热闹。座下百鬼尽学了些京都道道,附庸风雅,游湖赋诗,赏月击酒,可惜只得其形而不见其神,鬼王很快不堪其扰,暗自避开。
疏林淡月,秋虫鸣歌。
天地悠悠,江山盛阔。
何人堪倩,共享流光跃平沙,细赏一江秋色?
终不过茕茕孑立,独领良辰美景之妙,悟大象无形。
唤彩织锦袖,搵英雄泪。
此刻对月自斟,他想起他们。
他忽然有些羡慕那个从来目的明确的家伙。
自初识至今,那家伙便是凭着一股子骄傲蛮横不服输,从对他望尘莫及,到望其项背,一路飞驰,终堪与他并驾齐驱。
归根究底,那家伙与她有着相似的本质——
一样的热情主动,一样的执着倔强;
对心底所欲,一样的明确不过。
然后千方百计争取,心无旁骛追随。
这让邂逅更容易碰撞出共鸣,从而相互吸引。
如今想来,虽遗憾,却也释然。
“王在看什么?”
小心翼翼的声线。
他随声望去,端着残羹冷炙的帚神在向着他视线的方向驻足凝望。
或许今夜他气场难得温和,让这些他眼里的“孩子”有胆量探询他的心事;而酒吞童子亦不再无视或怪罪,视线再回穹顶,叹口气:
“辉夜姬。”
蝉娟迷心,清辉惑人。
似被他少有的柔软感染,不明觉厉的帚神打量半天,不得要领,追问一句:“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而后立刻知自己僭越,帚神忙不迭请罪。
“退下吧。”似不曾在意,他挥挥手。
——唯羡小儿情不解,但见明月不见人。
邀风酹月,金樽对影。
花酒常在,我自独酌。
有情人结无情欢,景和和,酒涩涩。
——“酒鬼跟你一样。他在意的,是我为了晴明变成吃人的鬼,而不是我喜欢上晴明——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憧憬的月亮堕入泥潭,以此为支柱的凡人寻死腻活’。”
——“有人说过,憧憬是离理解最远的感情。而爱恨,皆是建立在理解之上的。”
相思门中耽搁许久,他早已身心惫懒无从思索,几分惑意不曾分明,亦不愿分明,只求酒中纵情,恣意沉湎——饶是碧落黄泉多娇江山,偏不比一隅声色,冷香倩影,红尘障目。
是万千相思作妄念,是因她风流不曾减。
他终渐脱于混沌,悟她所言,虽此过程无比漫长。
但,撇除执念的他,已渐寻回自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明所欲,笃其行。
虽放下与忘记,本就是两码事,毫不相干。
并非缅怀曾经,只是祈愿未来。
世事沧桑。
他愿他爱的女人与他的友人幸福。
他们临行前曾来见他一面。
一直默认无果单恋无疾而终的酒吞童子,对于她向自己展露的浅笑与寄望,惊喜万分,感慨横生。
——“酒鬼,之前辛苦你了。今后,保重。”
言笑晏晏。
他记得她眼底的洞彻与慧黠,一望便知,他不需再为她不平、为她心忧——
那都将是另一个人……不,鬼的特权。
虽不甘,虽眷恋。
但她笑靥如花,却有莫大的说服力。
于是他只能将心底那些酸涩,以另一种渠道发泄出去——
“茨木童子,来打一场吧。”
待好友三分愧疚七分倔强的眸光被斗气与战意尽数取代时,他亦深感埋没许久的冲动在熊熊燃烧,直至两败俱伤,相视一笑,就地而躺。
对他们这般男人而言,没有什么矛盾是一场架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场。
尘埃落定。
——真他妈畅快。
不算失意的回忆被视野中唐突出现的人打断,起初他微有不满。
然看到那人远望枫林时的眼神与情态,他便知这是自己的同类。
于是百鬼之首与斩鬼大将,暂时被某些微妙的共鸣化敌为友。
“她若为菟丝,我愿做乔木。”推杯换盏,源经基微醺。
“她不是。”酒吞童子默默饮尽满杯。
“所以哪怕在她初来京都别无所依的日子,哪怕我对她而言多么可靠,她只是感激,从未因为安心的依靠,而生出其他的什么。”源经基摇摇头,合眸掩去渐起的醉意:“她一厢情愿,渴望奉献;你诚惶诚恐,自顾不暇……一边畏惧自己的亵渎,一边希冀永恒的光耀。到头来只怀着满腔憧憬措手不及。”
轻声哼笑,似嘲弄他人,更像讽刺自己——
“其实你无须如此,你需要的只是抱紧她,接受她,足够。”
眼睑再开,却见酒吞童子举杯至面前。
他不需多言,干脆地将酒盏碰过去。
“咚。”
………………
…………
……
后来……
酒吞童子立于顶点,十丈威风,统御百鬼,大江山安定稳固,无人敢犯。
六孙王源经基,官至大宰少贰、镇守府将军,其子兴于摄津,清河源氏始振,经基王是为清和源氏之祖。后有赖朝、义经,麟儿迭出,名留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