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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情不自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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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个,冀临霄就无比鄙视自己。
自从那天他在教坊司被官妓们的胭脂水粉熏回家后,就莫名想到夏舞雩身上的熏香味。按道理说,他一开始也讨厌那种味道的,但和那些官妓们一比,才发现自己的心明显偏向夏舞雩。
于是,他不由想起了与她接触过的种种,明明想往正经了想,去发现盘桓在脑海里的画面竟全都是不正经的:有她用葱白指尖点他鼻子的那一下蜻蜓点水;有她那朵花型刺青延绵下去的危险和刺激……
就因为这些不正经的画面怎么也驱散不了,他身体就热了、燥了,浑身都像是被燃烧似的,激.流朝下面汇聚。而他为了给自己降火,才不得不跑去冀府的风口站着,吹上好半天的冷风,才能清凉下来。
可是,这样的方法到第四天就行不通了。
第四天,不管他怎么吹风,也吹不散脑海里那些香.艳的画面,他相当恼怒这样的自己,然而身体却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到第四天的晚上,他再也忍不住的自出,可脑海里想的还是她,想她冷艳深邃的笑容,想她放肆火辣的指尖,想她单薄衣衫下是怎样的曲线,还有那朵刺青的花型再延伸下去是什么样子……搞得冀临霄是又恨自己,又怨夏舞雩。
他就奇怪他的定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居然被一个伤风败俗的舞妓给撩.拨成这样。还是怪夏舞雩天生就是狐狸精,太容易激起男人的遐想?
反正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是受了奇耻大辱。
他坚决不会承认自己因为那个舞妓而变得受自己唾弃,一肚子闷气发泄不出,就使劲纠察弹劾,把闷气都发泄在爱岗敬业上。
楼咏清看着他眼底时而掠过的古怪神色,摇了摇扇子,叹气说道:“干你这行的,得掌握好频次和力度,像你这半月的做法,定是惹来许多怨恨。今晚宫宴上,说不定就有谁趁此机会暗算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冀临霄沉闷的哼了声:“本官知道。”
***
伴随夜幕降临,等候在偏殿的夏舞雩和官妓们,听见广阳殿里宾客的喧嚣越来越大。
女眷们脆声如莺,有年轻小姐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
忽然因着掌印太监的一声“圣上驾到”,广阳殿安静下来,夏舞雩从椅子上站起身,听着那边整齐一致的高呼声,而后英宗呼“平身”,群臣和女眷入座。
冀祥这会儿就站在侧门那里看着,估摸好时间,一拍掌,官妓们立刻按照排好的队形,盈盈而入。
广阳殿里灯火溶暖,乐曲如珠落玉盘,都与夏舞雩无关。
头顶的藻井奢华艳丽,垂帘帷帐缠.绵轻舞,亦都与夏舞雩无关。
皇帝坐在哪里,后妃坐在哪里,她全不理会。从进来的一刻起,她就在人群中搜寻那两个人——枢密使徐桂、太子高弘。
在看见太子之位空着的时候,夏舞雩有些意外和失落,她就着音乐,在官妓们的簇拥下翩翩起舞,忽然间听得宦官喊道:“太子殿下到!”
太子竟然姗姗来迟,想必英宗是不高兴的,但这和夏舞雩无关。她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原以为的冷静和隐忍,若不是靠着蒙面的纱布遮挡,定会泄露她波涛汹涌的心绪。
十六年了,不论这个人变了多少,不论他是穿着冰冷的铠甲还是储君的蟒袍,她都认得这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他带着一群强盗闯进她的家,砍杀她的父兄,虐杀她的姑姐。他们的鲜血淌下百层的台阶,尸体堆成九层的宝塔。他和他的强盗们还抢走了无数的珍宝,烧毁了亭台楼阁,死去的人在一场漫天的暴风雨中被决堤的河水冲入大海,无数浮尸将海水染成刺目的红色。那里面约摸就有她的父亲、母亲、兄姊、珑姨,还有珑姨……
官妓们纷纷退开,只有夏舞雩僵立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显眼。有个官妓走过她身边时,碰了她一下,夏舞雩这才回过神,忙跟着退到一边。
太子高弘已过了而立之年,府中莺莺燕燕,姬妾如云。他曾有过两位太子妃,都早早的去了,如今府里最得宠的是柳良娣,就是那柳国公的女儿,名柳芸。
据说那柳芸是几年前到得太子府上的,当时只是个良媛,却因擅长歌舞,得太子的欢欣,就被晋了良娣,成了如今太子府里地位最高的女眷。
自打太子妃病故后,这还是高弘第一次把她带来这种场合,无疑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席间的冀临霄原本正襟危坐,同众人一样望向太子和良娣,可当他看见柳芸的脸时,心中猛地一震,简直不敢相信那熟悉的五官。
王小阮!怎么是她!
案下的手立刻攒起,颤抖从掌心开始蔓延,整个身子都在轻颤。眼底的怒火止也止不住的冒出来,夹杂着刀锋般的恼恨,一道一道的刮在视野中那女子的身上。
自从王小阮失踪后,他就一直没再见过她。她会去哪里,他猜想过无数个可能,却没想到她会变成柳国公的女儿,还做了太子高弘的爱妃。
也是,以她那种唯利是图的品质,为了自己的私欲都能欺师灭祖,都能杀害所有对她好的人,又怎么不能做太子的良娣?
她原本就只认荣华富贵,不认六亲!
愤怒翻滚,冀临霄真的快要坐不住了,特别想不顾场合的站起来,冲到柳芸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欺师灭祖,为什么要杀害同门,又为什么要偷盗门中宝物!
尽管答案也许根本不需要问,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她就是为了能牟取荣华富贵才要这么做,可冀临霄还是忍不了,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吼叫,让他的眼底甚至漫上一层猩红。
“临霄。”邻桌的楼永清注意到好友的情绪不对,低声唤了他一声,没见冀临霄答应。
“临霄!”楼永清又唤了声,同时拉了下冀临霄的袖角,这才看见他转过脸来。
老实说,楼永清一直觉得冀临霄控制表情的能力很差,几乎就没有任何控制能力,愤怒恼恨的时候,一切都写在脸上,堪称嫉恶如仇的典范。故此,眼下对着他这张脸,楼永清不禁纳闷:他这是……恨柳良娣?
楼咏清冲着他摇摇头,用眼神告诉他:克制、克制。
冀临霄低下头,不再看柳芸了,可心却像被撕裂似的,千沟万壑都燃着熊熊怒火。
太子给英宗和后妃们行了礼,英宗颇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只给了他一记阴沉的目光,挥挥手,让他入座。
高弘坐下,柳芸挨着他,姣好的身段裹了遍身绫罗,头上插金带银,微微动作时那些金银反射出亮闪闪的光,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刺进夏舞雩眼里。
夏舞雩努力克制身体里翻涌的对高弘的仇恨,看了眼柳芸,而后继续在人群中搜索枢密使徐桂的身影。
今日欢聚的宾客,数量太多,影影绰绰,让夏舞雩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这时候听见冀祥的低唤,原是让她们继续跳舞了,乐工们也再度奏起笙乐,夏舞雩只得收回视线,随着众官妓们一起,重新起舞。
冀临霄此刻也抬起了头,手里握着一盏茶杯,因着手腕的颤抖,茶杯也在颤抖。有温热的茶水洒了出来,他浑然不觉,强迫自己不要把视线再投到柳芸的身上,和所有人一起欣赏舞蹈。
那些盈盈起舞的女子,看起来真是无忧无虑。不知道她们心里有没有仇恨,是不是在纵情歌舞的表象下,藏起了对官妓身份的无力感。
而主舞的那名女子,更是清零的宛如百丈悬崖上的白梅,花瓣上冰珠滑落,花枝挺拔而俏丽。
她跳的很好,单说技术和表现力,冀临霄是赞赏的。可是忽然,他发觉那女子的舞风变了,虽然只是片刻,但那变化仍然让他觉得奇怪。
就好像,她在刚刚那片刻,变成另外一个人。
“嗯?”旁边的楼咏清发出疑惑的一声。
冀临霄看向他:“怎么了?”
楼咏清虚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夏舞雩,喃喃:“她不是郑长宁……”
刚刚那片刻,夏舞雩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舞风。
因为,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枢密使徐桂。
那一瞬间,滔天的仇恨像是一个恶魔占据了夏舞雩的躯壳,她的背后像是要顶出一双翅膀来,血肉模糊的顶穿她的肌骨,然后带着鲜血载着她飞到徐桂的面前,将手刺.进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
她恨,恨的忘记了郑长宁的舞风,恢复到自己那带着杀伐和毁灭气息的风格里了。
而就在她甚至要忘记下个动作的时候,她看见一名宫女走到徐桂的身边斟酒。
宫女在倒酒的同时,偷偷将藏在指甲里的白色粉末撒进酒水里。
夏舞雩惊讶的回神:怎么?还有别人想杀徐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