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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所谓的协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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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船上的公子哥儿们正欲吩咐底下的人做什么,不料一个浪打来,船身猛晃,众人立时摔作一团,淋得狼狈,跌跌撞撞间还有人惊呼着落水,更有女子尖叫之声不绝于耳。如此大的异动,立时引来了岸边和别处画舫上的人围观。
寇小荞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脚下的船亦是猛地一晃,她本就站得靠边,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半身已悬在船外。膝盖撞在船舷上,缓冲了一下,身子便倒栽了下去。
“小姐!”菱儿一声惊呼,花容失色。
季风极力稳住身形,双眸一敛,身动如风,正欲飞身去救,眼风却瞥到一抹白影晃过,这便停止了动作。
某旱鸭子以为自己要摔进水里,脑子霎时一片空白,满嘴胡乱喊着“妈妈呀”。眼见就要落水,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却只在一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被季無言横抱着,稳稳落在了船头。
惊魂甫定,她浑身一软,伏在他肩上安抚着自己受惊的心。
“还好吧?”季無言被她的手抓得有些疼,知她害怕,问道。
寇小荞心跳如鼓擂,脱口道:“不好!”抬眸看见对面被浪拍出丈远的画舫,适才气焰嚣张的公子哥们此刻一团狼狈,她的心情一时又好了,略挣扎道,“放我下来!”
季無言拿她的话堵她:“不好!”
寇小荞:“……”一抬眸,便陷进一汪潋滟深潭中。
季無言抱着她往舱内走,抬眸间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对岸,对岸立时传来一串密音,“美人在怀,二公子可还满意?不用谢哦……”
他仍懒得理会,径直进了舱,不顾那几个伶人投来的羞怯目光,对她们道:“诸位辛苦,请诸位先移步至侧舱休息片刻。”
待她们离开,寇小荞忍不住又是一阵挣扎,“你放我下来……”
季無言却不理她,行至软席前才将她轻轻放下,“你的膝盖撞伤了。”
“嗯?”寇小荞惊疑,仔细感受,发现膝盖处真的有些疼,但这种麻麻的痛对她而言实在可以忽略不计。她毫无顾忌地挽起裤腿查看,见膝盖上仅红了一块儿,有些触痛,没什么大不了。
季無言则在一旁毫不避讳地瞧着,面上不显,内心却不免有些荡漾,又想起那夜软玉在怀,唇间顿觉干燥不已。视线终是从那片白皙的肌肤上挪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跌打药膏,递到她面前,“此药提伤,擦了会好得快些。”
寇小荞接过,“哦”了一声,没太在意他的神情。刚把药擦完,却听季無言问了句,“主人的要求可有想好?”
她一时讷讷的没有反应过来,随口反问,“什么要求?”
季無言默然。没等到回答,寇小荞疑惑着抬头,发现某只罕见的脸色不太好,她歪着头想了一阵儿,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哎呀~”她暗暗懊恼,抬手一拍脑门,思忖片刻,回道:“那个啊……我早就想好了,回去就可以写条陈了。”
又默然片刻,季無言才缓缓开口,“那事不宜迟,这就回去写吧。”
“啊?”寇小荞惊讶,放下裤腿歪坐在软席上,心虚地嘟囔道:“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
望着她眨巴眨巴的剪水双瞳,季無言暗叹一口气,珠唇翕动:“此次回卧云招,默之便去知会双亲,尽快去苏州提亲。离大嫂临盆之期已不足两月,婚礼前后的准备最快也要大半月,主人若不急,默之倒不介意婚后再补上。”
提到他大嫂,心弦不禁微微颤了颤,寇小荞心绪又复杂起来。如果成婚之事能改变他对木清栾下手的计划,那便再好不过了,届时她便有机会从中插手。一番思量,她倒觉得成亲成了十万火急的事,若能如现代一样两人直接去民政局扯个证就成合法夫妻,那该多方便快捷啊!
如此想着,她一拍大腿爬起身来,整理了一番着装,笑意盈盈道:“就听你的,现在回去写。”
而事实上,什么要求不要求的她根本就没想清楚,适才只是随口敷衍他的。回去的一路,她都煞费脑筋地在想此事,可想来想去,竟只有一个要求……
于是,二人所谓的成婚契约上就赫赫写了这一条,有且仅有这一条。
“成亲之后不行夫妻之事……”季無言提笔将她的要求写在纸上后,轻描淡写地念了一遍。经他之口说出,寇小荞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却假装不在意,背过身在房里踱步。
她正欲说什么,却听季無言在背后问道:“主人的下一条是什么?”
“没有了啊……仅此一条!”
季無言笑了,提笔蘸了蘸墨,“没想到主人对默之如此放心……又如此不放心。”
“嗯?”寇小荞回眸发现他并没有看她,这才轻松了几分,问道:“你这话几个意思?”
而季無言根本没打算回答她,生生岔开话题,“如此,这契约算是成了,请主人过目。”他飞快地落款,放下笔,缓缓站起身。
寇小荞收敛好心神,面皮上的火热也消退了些,好奇地踱上前,她实在好奇这人会提什么要求。然而看着纸笺上除了她说的那一条外,就只有落款处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她有些诧异,“这……你的要求呢?”
季無言归放好笔墨,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道:“默之没有要求。”
“啊?”她在心底惊讶了一阵儿,看着手中那份所谓的契约,一时不知所措。他若没有要求,那这一纸契约岂不成了单方保证书了?如此,是不是显得她不够大气?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很尊重她的,扪心自问,她提出这种要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信不过自己。要说内心深处对他没有非分之想,那绝对绝对是骗人骗己,所以才要扼制。
看着眼前分外飘逸的字迹,寇小荞眼一闭,心一横,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之后还觉不够,索性展开来大卸成了八块。
季無言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只字片语。良久,才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寇小荞心情烦闷,不知道在气什么,没好气回道:“妥,妥妥的!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逐客令都下了,却不见他动,正要再次开赶,却听他悠悠回了句:“好,我这就叫菱儿把主人的东西送过来。”
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寇小荞脚底一滑,心中暗恼,这里……好像是某只的房间吧!
“瞧我这记性……估计是晚饭吃太饱,撑糊涂了,这里的房间都长一个样,我还以为是我那间呢!嘿嘿……”她佯装若无其事,大步走上去,讪讪而笑,“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甩着袖子走了。
看着她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季無言勾起唇角,眸底涌动着浓浓的笑意。
他们二人算是情投意合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一步便是说服彼此的家长。对季無言来说,这些并非什么难事,他父亲必然不会反对,秋家若无变数,提亲应是十分顺利的。只是母亲那里兴许要费些功夫。
先前去请求母亲为寇小荞诊病,他们母子便有聊起过此事,他只是表明自己很看重她,母亲就异常不喜,并提出让他远离秋家女儿的要求。当时他顾左右而言它,并未应承,母亲也没揪着不放,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明知母亲不喜,他却偏要为之,是为不孝,可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为了讨母亲欢心,季無言可谓煞费苦心,花重金求得两味稀有药材奉上,说是寇小荞特意为报母亲的救治之恩搜买来的。
李凤清信以为真,面上不显,内心却对这丫头多了几分好感。但接下来一听儿子说要娶她为妻,登时风云陡变,道:“这才几天呢,她是给你灌了迷魂汤吗?”
季無言低首垂眸,毕恭毕敬,“孩儿……”
李凤清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季無言,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你明知为娘心结,天下女子何止千万,你为何偏偏要选个跟寇氏血承一脉的女子?即便你非要娶秋家的女儿,他们家还有二女儿三女儿,为何非得是寇氏所生的女儿?”她气不打一处来,似个生气的孩子一样拂袖扭向一边,“你要只是喜欢,随你喜欢,但想娶她,不行!”
听母亲提及心结,季無言暗叹,事实上那也只是他大娘还在世时发生的龃龉,故而母亲连带着不喜欢秋家和寇家。然大娘已故去十多年了,母亲的心结却仍根深蒂固,化解不了。他大约能理解,这份心结的根源恐怕在他父亲那里。
正所谓,有些爱至死不渝,有些恨至死方休。
上一辈的恩怨,他实在不想被牵涉其中,他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娶到寇小荞,名正言顺地与她在一起。
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乏强硬,“母亲,孩儿不仅喜欢她,还要娶她,非娶不可!求母亲成全!”
李凤清清冷的双眸中氤氲起一层雾气,听了这话眸光闪动,“非娶不可?”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你是不是跟那丫头生米成炊了?”
季無言没想到母亲会这样想,略一沉吟,终重重应了一个字,“是。”
“你……”李凤清气急败坏,随手拿了案上的药材就朝他砸过去,恨铁不成钢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你那色鬼老爹一个德性!你爹好歹也挑漂亮的往床上哄,你怎么就偏看中那个丑丫头……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一把将她的脸毁个彻底!”
季無言任打任骂,保持着最初的姿态一动不动,嘴里只有一句,“求母亲成全!”
李凤清被他的态度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最终也不知哪根筋开了窍,叹了口气道:“非要娶,那便娶吧!”
见母亲答应,季無言不免欣喜,正要谢恩,却听母亲又道:“不过,她只能为妾,姓寇的所生之女,休想做我李凤清的正房儿媳!”
季無言窒了一瞬,哑然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