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晏灯

6、第六章

　　“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要……要包｜养我？”

　　苏秉生极少表露情绪的脸上，忽然就变得十分精彩，有三分的尴尬，三分的崩溃，三分的后悔，还有一分的赧然。如果不是青禾亲眼见到，她很难相信苏秉生的脸上也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沈小姐，我想你误会我了。”苏秉生推了推金丝眼睛，似乎在想得体的措辞，青禾却下了逐客令。

　　“接你的车来了，我还有事着急回家。”青禾的声音强硬。

　　苏秉生知道她已经认定自己就是要包|养她，更把他当成了衣冠禽|兽，自己要是再不下车，她报警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秉生刚下车，青禾就一脚油门踩到底，头也不回地走了。

　　曾秘书觉得奇怪，挠了挠头：“老板，你是做黑车回来的？”

　　这次轮到苏秉生脑瓜儿疼了。原本沈青禾就绕着他走，现在认为他是个衣冠禽|兽，只怕日后更是要躲着了，实在不好办。

　　“你去查一下那辆车，还有找一找沈青禾这个人。”

　　曾秘书心里一紧，老板这几天是中了什么邪……是想女人了？

　　*

　　青禾手中其实有苏秉生的履历。他国外留学归来后，先是自己创立了一家私募公司，那几年私募行业行情好，热钱也多，加上苏秉生眼光独到，只两年，苏秉生就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之后他转战做实业，多个领域同时发展，成为B市赤手可热的新贵。

　　但他的感情生活一直是个迷，有小道八卦传，他之前在国外有个感情很深的女友，后来和女友分手了，才回国创业，但是因为什么分手，就没人知道了。

　　至于回国之后的感情生活，就可以用清心寡欲来形容了。青禾做金融猎头已经有四年，从众多候选人的朋友圈里，她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八卦和桃｜色新闻，甚至还有一个公共账号用隐晦的语言专门记述这些桃｜色隐私。

　　但是关于苏秉生的私生活，一直是空白。以前青禾会想，可能苏秉生确实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可是今天之后，青禾只会想，这个人藏得实在太深了，势力也太大了，所以才没人知道他的风|流韵事，或许有的人知道了，也不敢说。

　　青禾冲了个澡，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冲了出去，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查阅邮件。

　　她这四年一直有一个习惯，用工作把一切时间填|满，不能闲下来，闲下来想的事情就多了，想多了总是不好的。

　　邮箱里有十几封邮件，有一封是万宏人事招聘负责人发来的合同，以及人选需求，剩下的都是候选人发来的简历。青禾把简历整理好，上传到睿伯的人才库，又给万宏的人事负责人回了邮件，就已经到了夜里九点。

　　她倒了一杯温水，从桌上的药瓶里倒出两粒药吃了，正准备回卧室休息，忽然听见手机响了。

　　明天可否见面？

　　是孙盛飞发来的信息，青禾想了想，回了一条信息：明天上午九点，金范大厦。

　　放下手机，青禾却没了睡意。孙盛飞在之前的单位做得很好，按照道理，来B市工作并不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他为什么这样急着换工作呢？

　　*

　　这一|夜，青禾睡得并不好，早晨起来觉得脖子疼，肩膀也疼，想着九点还要见孙盛飞，手忙脚乱地画了个淡妆，又把周末拿回家做的文件都带好，就急忙往公司赶。

　　周一的路一如往常地堵，平时十多分钟就能到的路程，整整半个小时才到。

　　青禾一下车就看见秦梁站在车库出口等她。

　　“周末回家了？”

　　青禾点了点头，不想多聊这个话题，把孙盛飞的简历递给他，说：“我约了他今天来面谈，你和我一起见一见吧。”

　　“行啊。”秦梁一边往外走，一边翻看孙盛飞的简历：“上次你说没摸清他为什么要换工作，我这两天也想了想，忽然想起来我有个候选人和他是一个公司的，晚点我把电话给你，你自己问问。”

　　青禾答应一声，电梯门也开了。

　　九点，孙盛飞准时到了，和上次一样，依旧西装革履，只是稍微憔悴了一些。

　　青禾上前和他握手，介绍秦梁和他认识：“这是孙总，这是我们分公司的合伙人秦梁。”

　　二人热情问好，青禾引着他们去小会议室。

　　孙盛飞之前虽然经常接到猎头的电话，却是第一次到猎头公司，有一点惊讶：“你们公司人还不少。”

　　青禾笑了笑：“我们的业务分得比较细。”

　　三人进了会议室，青禾让宫宁也进来做些简单的记录。

　　几人在会议室里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多是孙盛飞在讲之前的项目经历。青禾问得很细，一些细节而且主要的问题，她都仔仔细细地与孙盛飞聊。

　　孙盛飞心里更加肯定了青禾的专业程度，做资产管理项目，有很多细节是非常重要的，而青禾所问的问题，就连很多做过项目的人也未必知道，她能问出来，说明她很厉害。

　　项目的细节青禾现在会聊一遍，但下次孙盛飞和企业的HR再见面时，会比今天问得更细致更直接。考察这个人选是不是合适的人选，第一就是要知道人选是不是诚实，有没有如实描述，有没有夸大其词，把只是参与了的项目说成是负责了项目，这里的差别很大。

　　青禾问完项目的问题，转头看了秦梁一眼，秦梁会意，笑着说：“孙总，您能通过我们睿伯看B市的机会，我们很荣幸。”

　　孙盛飞摇摇手：“秦总您客气了，我也认识圈里的几个人，他们都是你们运作的，他们对你们睿伯的评价很高。”

　　这话倒不是客气，睿伯进|入金融猎头的时间不长，但是因为推荐的候选人素质很高，职位也足够专业，对候选人和企业方都很负责，所以很快在圈子里闯出了名气。

　　秦梁笑了笑：“合作，双赢肯定是我们想看到的。有件事儿我还想问问孙总。”

　　“你说。”

　　“您的夫人也是做金融的吗？如果您来B市工作，您的夫人是不是也会一起过来，她是不是在看机会？”

　　孙盛飞的面色有些古怪，但也只是一瞬间，立刻便恢复了正常，笑着说：“孩子太小，她暂时不会过来，如果日后看机会，我也会建议她从睿伯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让秦梁没有再次发问到机会，几人起身，孙盛飞与他们三人逐个握手。

　　“既然您这周都在B市，我一会儿就和企业HR沟通一下具体面试时间，到时候通知您。”青禾拉开会议室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盛飞点点头，道了谢，三人把他送到电梯口。

　　电梯的门关上，青禾和秦梁同时看向对方，秦梁挑挑眉：“你的感觉很对，他有事瞒着我们，一会儿我把电话给你，你问一问。”

　　刚才几人的对话，宫宁也在一旁听着，现在听了秦梁的话，只觉得一头雾水，青禾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和我过来。”

　　两人进了小会议室里，宫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青禾看：“师傅，这个孙总到底有什么问题呀？我看着挺正常的啊？”

　　“根据我背调的信息，孙盛飞的爱人是做金融理财的，在一家私募基金，如果孙盛飞真的破釜沉舟想来B市谋求更好的发展，没有理由他的爱人不过来。”青禾在椅子上坐下，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且，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当我们问起他爱人的情况时，他应该很乐于介绍他爱人的工作情况，让我们帮忙留意合适的职位，但是他没有，甚至在故意掩盖他爱人也是金融行业从业这个事实，说明他在故意隐瞒一些问题。”

　　宫宁嘴巴张得老大：“师傅，我怎么就想不到你说的这些，你是学侦探学的吗？还有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我根本就想不到，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了解这个行业啊。”

　　青禾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了，忙拉回自己的思绪，笑着弹了宫宁的脑瓜门一下：“你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啦？”

　　“我是看师傅你什么都懂，我就总想，我得干多少年，才能和你懂的一样多啊。”

　　“不急。你现在打CC还觉得不好打吗？”

　　“可能我胆儿太小，给陌生人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心虚，就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好，人家就不看机会了，所以总是小心翼翼的。”宫宁皱褶眉头，脸上还带着学生的稚气。

　　青禾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最近听你打电话，觉得你已经进步很多了，但有一件事你得明白，你给人选打电话并不是求他看机会，看机会的人选，不管你的态度怎么样，他都是在看机会的，而不看机会的人选，你态度再好，也不可能说服他看机会，所以在打电话的时候，你只要做到不卑不亢就行，不需要心惊胆战，这样反而会让给你束手束脚，无法和人选平等地交流。”

　　“知道了师傅，我就是觉得不能因为我的态度问题，失去了一个人选。”

　　“你只要做到平等交流就可以，我们尊重每一位候选人，但是候选人如果因为我们的态度不够恭敬，就放弃看机会，那这样的候选人我们也不需要，这样的人选即使推荐给企业方，日后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出问题。”

　　这几句话解开了宫宁一直以来的心结，她使劲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傅。”

　　“另外你觉得我很了解行业中的事，其实并不难，这也是最近我想要你开始着手的一件事，”青禾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宫宁面前，说：“这上面是我这几天整理出的一些问题，有关于行业专业知识的，也有一些企业方管理和组织架构的问题，这些问题我知道，也都可以直接告诉你，但是我希望接下来你和人选聊职位信息的同时，也从人选那里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学会从人选的口中套出想要的信息。”

　　这份文件有三页纸，密密麻麻罗列了很多问题，一看就是细心整理过的，宫宁说不感动不太可能，睿伯虽然是师徒制，但是在她看来，没有人比自己师傅更加认真负责的了。

　　青禾害怕宫宁感到压力，又解释说：“这个工作交给你，但是我并不急着要，你也不用着急给我，等你觉得你已经能了解这些问题了，再告诉我就行，如果中途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也可以随时来和我交流。”

　　“师傅，我总觉得我这个徒弟在拖你的后腿，我看别组的新人都有人选推荐了，但我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青禾没让她说完：“你刚刚入行，不用着急，我刚入行的时候比你还要惨，胆子比你还要小，整整两个月我都没有人选推荐，甚至连CC都不敢打，差点就撂挑子不干了。现在是咱俩一起做项目，我手上的人选可以应付目前的项目需求，你不用和别人比，你只要明天比今天进步，我觉得就很好，即使对秦梁，我也说过我看好你，你要相信自己。”

　　这一段话把宫宁说得又是感动，又是开心，自信心一下子就树立起来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找候选人去了。

　　这时青禾的电话响了一声，点开一看，是秦梁发来的微信——一个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