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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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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尧看着素云的双眼,缓声道:“你认识?”
素云摇头:“相爷你不是不知,我十五岁才回国公府,对京中权贵圈层一点儿都不熟悉,怎么能认识那些人?就是刚才听见有一人的声音特别像我师叔,才追出来问的。”
“哦?是这样,”季舒尧道,“可你师叔还俗怎么能在这里?”
“我也不晓得,所以才想再去看个究竟,相爷,”素云握着季舒尧的手臂,“他们一行人也是游河,我们过去看看吧。”
季舒尧点头同意,两人疾步赶至岸边船只,上船之后遥望浩渺河面,确实有一艘画舫在河面上行驶,季舒尧吩咐船夫赶上,怎奈他们的船并非快船,在河面上都已行至近一个时辰了,和画舫的距离还是未能拉近。
素云一直站在船头张望,在发现赶超无望的时候,丧气地回了舱内。
“歇歇吧,素云。”季舒尧倒了一杯茶递给素云,“那画舫中的人我都认得,皆是靠父辈庇荫在朝中做了闲官的年轻子弟,一天无事就集结在一处游玩,那画舫已被他们包下有好几日了。”
“那些人年纪都多是大?”素云询问。
“十七八岁,二十左右,和我一般大的都有。哦对了,还有一个……”
“咦,相爷你看那边。”
季舒尧还未说完,就被素云打断了,他透过半阖的窗,看到有一艘小船从画舫处行驶了过来。
没一会儿,小船摇到他们的船边,季舒尧走了出去,船上的男子虽穿着便服,但从动作和身量来判断,应该是个训练有素的家丁或侍卫。
那男子朝季舒尧拱手行礼道:“打扰大人了,我家主子派我前来询问,大人可是有事?”
跟了近一个时辰的水路,已让画舫里面那几位有疑虑了。
季舒尧道:“我与内人恰在此处游玩,虽未相请,但冒昧欲拜访,你家主人可方便?”
那男子再一拱手,“大人稍等片刻,我先去禀报。”说完摇着船朝画舫而去,画舫那边此时也行慢了,拉近了和季舒尧他们船只的距离。
素云坐在舱内听见了季舒尧和那男子的对话,心道,不是画舫里都是年轻子弟么,怎么摆起这么大的谱,当朝一品丞相屈身拜访,还要先通禀允许了才行。
又过了片刻,那男子再次摇着小船行了过来,他又道:“大人实在抱歉,我家主子现在身子不爽,马上就要弃舟登岸了,不能接应大人,实在失礼。”
“无妨,让你家主子好生休息,改日我再亲自去府上拜访。”季舒尧道。
素云有些失望,她透过窗,看见画舫里面有舞女在起舞,不时有欢声笑语从那边传来,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哪里看得出主人困乏。不过想想,就是声音相似而已,她也不能断定那人是师叔,他一向不近女色,才不会喜欢一群女人在周围缠着呢,当初他要只身一人游历,就特别嫌弃素云一个女弟子跟着。
素云他们的船只改了方向,她微微叹气,一手支在窗栏边,望着粼粼水面发呆。
“素云,”季舒尧坐在她身侧道,“我知道你与你师叔往日在观中朝夕相对,感情笃深,他若还俗,必是这尘世中还有他眷恋的念想,师叔前去追求,你该替他高兴才对。”
素云点头,这些道理她当然都懂,就像当初季舒尧来求娶,安国公夫妇同意之后一样,她有了那种对尘世生活向往的念头,她以为她心中无道了,但师叔却说这感情就是她的道,有变化可寻,有规律可依,若不遵循这道,在观中哪怕念一辈子道德经,都痛苦。
素云悠悠地说道:“一开始,我知道国公府要把我接走,我不愿意,再知道要嫁给简从渘后,更不愿意。”以前被师叔使诈发了要一辈子都侍奉他老人家的誓言,也并非强迫,她当真还是想一直呆在道观中。
若季舒尧没有出现……
季舒尧默默地执起素云的手,将一串手链戴在她手腕上,素云看着那串手链有些吃惊。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贵重的首饰,一百个恐怕都及不上她发髻上一个簪子的价格。这串手链就是季相冒着被谏官参一本的风险给素云在街边挑的,只因素云曾抱怨过自己再不敢偷跑到街上玩,让季舒尧路上碰见什么精奇的玩意儿给她带回来解解闷儿。
手链由各种打磨粗粝的石子穿成,中间配有边塞淳朴风的小配饰,素云真的爱不释手,一直戴着,石子上的颜色都被她快磨光了。
没错,她一直戴,跳湖那晚也戴。
她记得在湖中被人扯着头发和衣带时,腕上的这条手链也扯掉了。
所以素云吃惊,这条手链怎么会在这里?
一阵午后的春风吹过,夹杂着河面的凉气,卷起樱粉色的窗帘飘扬起来,蓦然遮挡住素云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季舒尧近在咫尺的脸,清幻地如梦境般,那样不真实。
素云想说,我把它丢了,又想说,你怎么找到的。可是她望着他的双眼,如鲠在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算是丢了,我总会把它寻到。”不需要素云说什么,季舒尧就猜到了,他笑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低声道,“她现在还想离开,不过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不够细致。”
也许她被他眼中的情绪感染,或者被温柔的言语触动。
素云僵直身子,已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和轻压在唇上的柔软触感。
“砰”
一声炸响。
素云惊觉,将头侧向一处。
“砰砰砰”又接连几声。
“谁家大白天地放烟花哩——”船外摇橹的船夫道。
***
季舒尧同素云回大宅的时候还未到戌时,两人先前往母亲那里定省,郑氏拿眼扫了扫儿子和儿媳的服饰,没说什么,妻子随丈夫服饰而穿着打扮那是常理,又向素云多嘱咐几句,即使去学府上学还应时刻操心家中的事。
素云当然明白婆婆说这句话的意思,乖巧地点头称是。从郑氏那里回来到内室,季舒尧拿着一把小剪子修剪刚摘的桃花枝,素云道:“母亲刚那意思,相爷是听出了其中深意吧。”
婆婆这样说就是让她赶紧给季舒尧纳妾,这才是在婆婆眼里媳妇儿该操心的正经事。
季舒尧手中的小剪刀咔嚓咔嚓响着,停都未停一下,他道:“能不在今日说么?再说,这事儿我都与你说好了,该怎么办你都知道。”
素云笑道:“偏要在今日说,传到母亲那里,才能显出我为妻子的贤惠。”
季舒尧透过桃花枝干,看了一眼素云,也笑了起来。
“那相爷,我可说了。昨晚长嫂专门为这事儿还跑到咱这一趟呢,她说,单比着相貌脾性来挑选,大宅中确实有那一两个适合收在相爷房中,但相爷毕竟为三房独子,又为官做宰,普通的侍女恐怕服侍不好您,必是肚中得有些墨水,有点学识的才妥当,然后,长嫂又说,刚好她们娘家有个远房亲戚……”说到此处,素云和季舒尧相互对视,眼神中都闪出一抹默契的笑容,“家中姑娘正待字闺中,恰与我同岁,早年和先生读过书,就是现在家中落败,身份若给丞相家当个妾室也登对着呢。”
孙平卉乃至大房要给季舒尧屋中塞人,这手段高不高明素云不做评价,但这目的实在昭然若揭。
“毕竟是长嫂娘家的亲戚,相爷你说怎么办?”素云故作无可奈何地道。
“都说了,这事儿过了今日再说,不早了素云,明日你还要去学府,早些休息吧。”季舒尧道。
素云称是,将在外间的半芹唤过来,半芹在走进内室的时候,素云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半芹突然普通一声跪下,头伏在地上,戚声道:“请少奶奶给奴婢做主。”
素云将半芹扶起来,连忙道:“怎么了半芹?有什么事你好好说。”
半芹起身,抹着眼泪道:“昨晚……昨晚顾安则夜里来了,他……”半芹咬了咬唇,没有将话说完。
“他对你不尊重?”素云沉着脸。
半芹点了点头。
“混账!不是已说好了要将你配给他么?这没过门儿就不懂得敬着些,以后还了得?去,叫人把顾妈妈叫过来,还有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素云平常说话温声细语,这番言语也未见得多严厉,但就是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没多时,顾妈妈到了外间屋子,顾安则过了好一会儿才来。素云坐在玫瑰椅上,身后站着眼睛红肿的半芹。
“顾妈妈,你儿子夜里来调戏我的婢女,你知道么?”素云质问。
顾妈妈刚正在打牌,被少奶奶身边的人告知少奶奶要急着见她和儿子,她派人找儿子又找不到,所以自己先来了,并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忙赔笑道:“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然后转头看向顾安则,“没出息的,你急个什么劲儿,过不了几个月就娶回家了,闹这么一出儿干什么?”
素云冷笑道:“顾妈妈不用那样说话,打量我听不出来,是嫌我管你们家的闲事么?就算还有几个月半芹就是你们家的媳妇儿,可她依旧还会侍奉我,我平时都待她十分小心,谁还给她委屈受?当初因为你儿子闹着要娶半芹,我又看在您是相爷奶妈且年轻时服侍过婆婆的份儿上,费了多少口舌劝半芹点头,只以我自己的名义保证说你们必定珍惜她,你儿子也会改,可是现在出了这等事,我这做主子的脸面往哪里搁?!再说……他们还没成亲呢,事成不成还另有说法,半芹今日是哭着求我替她做主,闹出来这事儿,我不单要管,我还要多管。”一双眼睛扫向顾安则,又对顾妈妈道,“你倒是问问你那儿子,刚才是从哪处来?”
顾妈妈刚还能笑着,这会儿努力挤都挤不出来笑容,“安则在府中也当值呢,活儿就是看护园子里的花草植被,刚必是被府中的事绊住了脚,才来得迟些。”
“是么?”素云反问,“你倒是问问他,他那相好肚子都有几个月了,还怎么能瞒得住?”
没亲上,是谁搞的鬼,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