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皇甫鸢玲

1、第 1 章

　　彼时花开，我欣慰不已，看，你养的花，终于开了。我回过头去，本想叫你一起赏花，却看到这世上最残忍的事。如果我早点知道会这样，那我宁愿我永远不曾转过头，那花，不曾开放……

　　很狗血的剧情：男友身患重病，昏迷中呼唤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不是我，不是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誓愿生死相随的我。他轻轻地喊着：“七七……”那样婉转哀怨，仿若倾尽一世情。
　　我也想像那些新女性一样，果断地分手，潇洒的离去，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可终究，我还是逃不出去。他是我的劫，我在劫难逃。我像个小媳妇一般，装作不曾听到他的呓语，跟前根后，从谈判桌上回来后，立马洗尽一身铅华，为他洗手作羹汤。
　　渐渐的，有人对我的隐忍看不过去，却也不想再揭我一遍伤疤，于是给我递了一张纸条：
　　没有什么是在劫难逃。
　　所谓在劫难逃只是自己不舍得松手的借口罢了。
　　他若真是你的劫，
　　也要你心甘情愿在里面不出来才行。

　　说得真好，真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去。他既是我的劫，便让我应了他吧。
　　我动用了我在那个城市的所有人脉，终于找到了他心心念念至于不忘的女子，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天真无邪，不解世事，干净得很，她还有一个念起来让人感到温暖的名字：程七七。
　　这么肉麻的话自然不是我说的，是他，我的爱人，刘舸，曾经这么说过，七七，七七，念在嘴里，碎碎的，软软的。不像我的名字，杜连菁，听起来像是修炼成精的妖怪，硬邦邦的，如同我的人一样市侩而恶俗。
　　我看到那个女子肝肠寸断地扑倒在我的爱人的床边，看着我的爱人流露出从未在我面前出现过的温柔，看着他们在夕阳照耀的病房里甜蜜相拥的场面，看着所有人对我的同情怜悯的目光……我想大笑，而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刘舸，我把程七七还给你了，你也把我的心还给我吧，从此，两不相欠。
　　多好，我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原本以为我是说不出来的，没想到，开口竟比想象中的来得容易得多。那么，也许，离开他，也并不是一件像我想的那么恐怖的事？或许，我只是会有一点寂寞？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旁边的人也愣住了。他们以为，我既然大方到将程七七找出来见他，自然不会在意这件事，他们以为，我会继续忍耐下去，一如过去。他们都忘了，即使我是一个在爱人面前低到尘埃里去的女子，在现实社会里，我毕竟还是一个无坚不摧的女强人，我还年轻，貌美如花，事业蒸蒸日上，我不会接受与别人共享我的爱人，我骨子里带着那种独占与霸道。
　　“刘舸，怎么了？一直以来都是我缠着你，我们才会走到这一步。如今，我要放手，你不是该高兴才是？”

　　那天之后，我就离开了医院，没有回去，没有再去看他，也没有惦记他的病情。
　　他身边现在有程七七在，我只能尽量给他找好的医生，只能负担他的医药费，这就是我该做的，也是所有人期待我做的。
　　除此以外，我做了什么，都不重要。
　　不再重要。
　　我依旧忙碌于工作，只是，偶尔，也和回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虽然他有那么几分不愿，可终究是心里有我的，我也愿意相信，他那时是爱我的。
　　只是，刘舸，为什么，到了最后，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竟然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
　　程七七，一个在你落魄时消失无踪的女子，真的有这么好，值得你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她有什么好？不过就是柔弱了些，让人心怜而已。
　　我杜连菁除了太过要强之外，又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这个念头一直盘踞在我内心深处，终至我郁郁寡欢，积劳成病，一个小小的感冒，折腾了我整整一个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复原的第二天，我正在办公室里批文件，意外地接到你的电话。“喂，您好，我是杜连菁，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就在我不耐烦的想挂上电话之时，彼端传来熟悉的声音：“菁菁，是我。”
　　“……”太突然了，以前他从未主动打过电话给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有事吗？”
　　“你……很久都没有来看我了……你、你什、什么时候有空……”电话那端的你的声音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第一次听到你说话如此的不连贯。
　　我很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是以为你回心转意了，你只是太寂寞了……连一向在你身边的我也不在了，所以才会这么问的吧？你根本不是想让我去看你，你只是在向我确认，我是不是还会陪着你。
　　何其龌龊！你真自私……
　　我不会告诉你我有多么想你，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以我的爱为武器，伤害我。
　　我爱你，是的，我爱你，可这与你有什么相关？
　　我爱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过了几天，你渐渐安分下来，我正暗自放心，医院却传来你病情加重的消息。顾不得上次撂下的狠话，顾不得是否会碰上程七七，我立马赶到医院。
　　那美丽柔弱的女子正焦急地站在加护病房外面，她在担心你，多好，你终于满足了吧？那个女子，终于还是回到你身边了。
　　那我算什么？我待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我立马转身要走，却被她发现。她求我不要走，求我留在你身边。
　　“杜小姐，求求你不要再走了，上次你走了以后，刘舸就一直很难过，也不配合治疗。如果你这次再走了，如果他醒来看不到你，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我明白了，反正无论如何，他现在需要我，需要我陪着他。那么，不管他是否真的是爱我，我都会陪着他。我颔首，“我不会再离开他了。”

　　之后，程七七在他醒来之前，就离开了，她说，刘舸的心里已经没有她了，留下来也没有用，不如归去。
　　刘舸昏迷了两天，终于醒了，当他看见我时，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却又盈满了喜悦。我握住他的手，许下诺言，“我不走了，刘舸，我留下来，陪你。”

　　你看，你送我的昙花开了。我回头，看到刘舸无力地躺在阳台的摇椅上，面色苍白，我去摸他的手，虽然不只为什么我会抖得那么厉害，冰冷。
　　我宁愿时间仍然停留在我追逐你而你逃避我的日子。就像某本书里说的：
　　“断在此处，刚好。
　　那时候，日子也正长。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今年，还有明年。过了春还有夏，过了秋还有冬，过了冬又能望见明年春到，依旧桃花满梢油菜黄。
　　最欢喜不过，最完满不过。”

　　刘舸，感谢你十年，赐我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