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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我是你的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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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温度调得比体温略高,不一会,浴室里就变得雾气腾腾的。
赵吏挽起袖子,往手里倒了一坨洗发水,两手搓出洁白的泡沫堆到冬青的纠结成团的头发上。冬青的头发留到了差不多齐肩长,各种打结,温水冲去了表面的污垢,触手还是油腻腻的,大概是有几个月没有洗过了。
赵吏借着洗发水的润滑作用,五指张开,用手指头给冬青梳理头发,梳不开的就两只手去解,还不行就拿起小剪子剪掉。知道洁白的泡沫变成灰黑色,用温水冲去,再挤上新的,洗发水打了三遍,冬青的头发才有了清爽的模样。
冬青身上也没比头发干净到哪去。赵吏记忆中的冬青,是典型的白面书生的形象,文文弱弱,斯斯文文的,脸上有一些痘印,皮肤却是十年寒窗苦读捂出来的白。现在呢?从头到脚的棕黄色,跟赵吏长期健身养成的小麦肤色不同,也不是刻意在阳光海滩晒出来的肤色,而是像深秋凋零的枯叶,经过了风霜的摧残,失去了光泽,刻上了细细的纹路,似乎轻轻一捏就碎掉了。
水流一遍又一遍地冲刷,冬青身上的污渍越来越少。赵吏帮冬青洗完头发,拿着一条柔软的毛巾在夏冬青身上轻轻擦拭着。
夏冬青垂着脑袋,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任由赵吏忙上忙下。赵吏洗着洗着手突然不动了,冬青已经干涩发黄不复光泽的皮肤上竟然有多处青青紫紫的伤痕!
放下毛巾,赵吏把手覆上膝盖上一处红肿,夏冬青的腿轻轻一抖,下意识地往外缩了缩。赵吏手下淡淡的金光闪过,信息随即传送到赵吏脑海中,不过是因为夏冬青看不见路,被路边玩闹的熊孩子撞得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了一跤。这样的伤,在夏冬青身上不止一处。
赵吏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伤,继续为夏冬青擦洗。心里的怒火一阵阵翻涌,快要憋出内伤了,却不知该往哪里发泄。沉默许久,他闷闷地开口道:“对不起。”
“赵吏,”冬青开口,他是背对着赵吏的,赵吏不知道夏冬青脸上是什么表情,“以前我说过,有些事情你们不愿意说我就不问,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冬青勉强勾动嘴角,“但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还是想问清楚。”
赵吏干涩道:“你问吧。”
“我到底算是你什么人?”赵吏沉默不语。
“或者说,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人?”
“你总是说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说的多了,我也就信了,可是,”冬青将身体转向赵吏,空洞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明明知道冬青什么都看不到,赵吏还是觉得一阵压迫感扑面而来,“我是你的什么人呢?你的契人?你的捉鬼伙伴?还是——你守卫冥界的一颗用完就丢掉的棋子?”
“我……”赵吏喉头发紧,声音干涩,仓促间只无力地挤出了一个字。当时他受伤昏迷固然是一个原因,最根本的是他和天女欺瞒利用冬青,可以说毁了冬青的人生。自从确定了自己对冬青的心意,赵吏就越来越不敢面对冬青。
如果可以,他和天女都希望冬青可以像孩子一样永远纯真、快乐地生活下去。没想到吧?他赵吏居然也会有怕的一天!他怕冬青,怕他不原谅自己,怕他不再愿意接受这个曾经欺瞒利用他的赵吏。
可看着冬青一身的青青紫紫的伤痕,赵吏又觉得自己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混蛋!就为了那些矫情的要命的玩意儿,他居然就扔下冬青一个人,让他独自在黑暗中挣扎!
我当你是我的爱人啊。他现在还有资格说出这一句话吗?
“我错了,冬青我错了!”赵吏轻轻把冬青搂进怀里,哑着嗓子叹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冬青,你不是棋子,不是工具,也不止是我的契人,都不是……”
“赵吏你知道的,我是孤儿,你知道孤儿最怕什么吗?被抛弃,没人要……”,冬青打断他的话,声音很平静地说着,身体却在微微发抖。赵吏心里一紧,凑上去亲吻冬青的脸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冬青推开赵吏,“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听你说对不起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有一天还是要离开,请你现在就走,不要再来招惹我,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我发誓!”赵吏郑重地举起右手,“冬青,上次离开你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我发誓,我赵吏再也不会离开你,如果做不到,就让我灰飞烟灭!”
灵魂摆渡人用灵魂换得永生的权利,一旦身死就是灰飞烟灭!赵吏语气决绝,听得冬青浑身一震,急急道:“哎……那就再相信你一次,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却又觉得不自在,早就被水蒸气熏红的脸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更红了一点。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没站稳就开始往赵吏身上倒。赵吏伸过去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冬青,看他晕乎了大概半分钟才找到了平衡,作势要把他往怀里拉:“还没洗完呢,你这是要去哪?我放好了水,超大的按摩浴缸,一起去泡澡怎么样?”
“谁要跟你一起泡澡了!赵吏你大爷的!放开我!”冬青恼羞成怒地甩开赵吏的爪子,后退一步,正好靠在墙上,一手扶着墙,一手向旁边摸索着。
浴室到底也没多大,没多久冬青就摸到了门口。赵吏还坐在原位,贱贱地笑着:“哎~真没情调!”见冬青脚下一滑,赵吏刚准备起身去扶,冬青已经又摇晃着身子站稳了。
浴室湿滑的地板上,赵吏的手杖用得极为不便,戳在地总是滑向一边,用不上力,赵吏干脆把它扔到一边,艰难地拖着残腿挪到浴缸旁边,脱了衣服,自己贴着浴缸噗通一声滑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他把整个身子连同脑袋都淹进水里,都久久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