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天空》清溪淡游

8、飞来横祸

　　小豚渴望的能把全班“折腾”到一起的活动出现了。
　　每次新班级分配后，附中都会组织一些凝聚人心的活动。
　　高一开学前，学生们参加为期一周的军训。在枯燥的训练之余，给大家足够的时间结识新同学。
　　高二重新分班以后，学校组织的活动就是排球赛。

　　附中是排球网点学校。据说校领导选择排球作为学校特色是从校园面积小的实际情况出发的：足球运动范围广，容易造成玻璃窗破碎等意外事故；篮球身体接触激烈，容易发生意外受伤；排球方式灵活，可以随便挑块空地一群人围一个圈“点灯芯”，也可以在排球场正式比赛，碰撞少，不易受伤，而且可以男女生一起玩，不失为“团结大众的好方式”。
　　学校招收排球特长生，全校体育课也加入了排球，考试内容包括一传、二传、发球、扣球等所有技术，因此全校学生人人都会打排球。当然，会打和打得好是有绝对区别的，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和校队的“精英”平时可以一起玩，可是到正式比赛时却立刻泾渭分明了。

　　茜茜虽然运动细胞不差，却对竞技项目一向兴趣不大，排球也仅限于应付考试的范围，上场是不可能了。幸好宫静等六个校队成员凑巧齐聚文二班，这样一来文二女队不但不用零时赶鸭子上架，还可确保打遍附中无敌手。
　　反观文二男队，却是捉襟见肘。男生个高的寥寥无几，其中还有人喜欢篮球、足球而不擅长排球，在班主任的强行摊派下才勉强凑够了一支队。为了避免届时输得太难看，宫静组织参赛队员天天一大早到学校练球，放学后又加练一个小时，坚持了一个月。

　　“怎么样？有没有成效？”茜茜抽出一张面巾纸。
　　刚刚“早练”完的宫静小麦色的肌肤透着红光，发丝间都渗出了滴滴晶亮，她无力的伸过头。茜茜看她一幅疲态，顺从地为她抹去了鼻尖额头的汗滴。淑谨拧开矿泉水瓶：“自己喝啊，少到处博取同情。”
　　宫静接过水喝了一口，平了平呼吸，说道：“还不错。没看出来蓝昊挺厉害的，要是发挥好不输杨飏。”
　　杨飏是校队主力，曾在市里的比赛上演过单骑救主的戏码，有他在的理六班晋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听说文二居然有人可以和他相比，淑谨立刻来了精神：“那我们可能会出线？”
　　“不一定，排球好歹也还是团体项目，如果其他人水平太差，一夫当关困难了点。”
　　看着眼前的两人长吁一声变成两个霜打的茄子，宫静又露出一个狡猾的表情：“不过嘛，有本姑娘在……”
　　茜茜一看就知道她在等什么：“那当然，你最强，有你在可是大不一样。快说，别卖关子了。”
　　“多谢多谢，”宫静对她一抱拳：“一个月也不是白练的。我发现林磊弹跳力超好，一直训练他打主攻，加上其他人也都有点运动天赋，现在文二队也基本成形了。如果分组好的话出线也不是没有可能滴！”

　　事与愿违的是抽签出了问题。
　　为了平衡各小组实力，年级上决定把六个理科班抽签分成三组，再由三个文科班抽取组号，这样每组将有两个理科班和一个文科班。
　　文二班负责抽男生签的是体育委员黄宇尧，当他在全班期许的目光中面色凝重地走进教室，众人心中难免“咯噔”了一下。
　　“C组，和理三、理五一组。”
　　教室里静得可以听见各人的吸气声。
　　文二不仅没能和较弱的理一、理二分在一组，反而抽中了最强的理五，同时理三的实力也不容小视，出线形势急转直下，C组成了“死亡之组”。
　　“这不是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和人家开奔驰的比赛嘛！”小豚的火上浇油换来一片白眼。
　　丁逸出来缓和气氛：“大家不要灰心，不要有压力，我们只要尽力就是最好的。”

　　事实证明大师兄的场面话丝毫没有作用。
　　在文二女生势如破竹、两场全胜的背景下，文二男生的自信心却明显欠缺。
　　本来理三与文二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发挥好的一方就有可能取胜。如果取得第一场胜利，在和理五比赛时就能少一些压力。文二男队太看重第一场的胜利了，好几个人明显放不开手脚，在“梦游”状态下文二以0:3完败。
　　接下来的几天，文二男生练球时明显心不在焉，宫静带领女队队员多次给他们打气，却收效甚微。

　　宫静把男生的泄气归罪于小豚的话造成的不良影响，每次见到他都狠狠地瞪视，直到他在眉刀眼剑的逼迫下缩到淑谨身后。
　　“开开心心豚”变成了“郁郁寡欢豚”，淑谨看他可怜，忍不住为他辩解：“自己没信心也不能全怪周围环境吧。即使永久正常情况下跑不过奔驰，也不该退缩，硬着头皮面对，等到奔驰漏油的时候，鹿死谁手可不一定！”
　　宫静两眼放光，打了一个响指：“就这么办！”

　　“骑着永久撞奔驰”，壮烈激昂，视死如归。
　　文二男队以最快的速度重燃斗志，一周后出现在排球场上的六个人目光炯炯，精神抖擞。丁逸带领全班组成拉拉队，场边响彻加油声。

　　第一局，气势汹汹的文二打了理五一个措手不及。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反应之前，以15:11拿下首局。
　　第二局，理五意识到这个文二不是对理三时的那个软柿子，渐渐找到了状态，以15:13扳回一盘。
　　第三局，理五乘胜追击，队员个人水平本来就比较高，再加上配合默契，完全展现了强队风采，以15:7再下一城。

　　换场时，宫静把六人召集到身边，茜茜淑谨送纸递水，小豚丁逸扇扇打凉，却见六人脸上褪去了兴奋，隐隐还有些黯然。宫静生怕对理三的情景再现，连忙采取减压措施：“前面打得不错，只是还是没有放开。其他组的比赛已经结束，文科班男队一局未胜，我们已经赢了一局，是文科班打得最好的队。现在，无论结果的如何，在场上的每一分钟，都是我们用一个多月的汗水拼来的，我们应该好好享受，打好每一个球，就像训练时一样！”
　　丁逸接着说：“在我们眼里你们是最好的，全班六十一个同学都为你们加油。”
　　“加油！文二！”六双手叠在一起，用力向地面一挥，小跑进球场，恍若重生。

　　第四局，双方拉拉队也开始了较量，“文二加油”和“理五加油”的喊声此起彼伏，比分也交错上升，眼看超过了十五分大关，却仍然未定胜负。几次超出，几次追平，场上的人表情凝重，场下的人满手是汗，偶尔有风吹来，没有吹干汗水，却带来燥热，空气中似乎暗藏着火花的噼叭声。
　　茜茜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场地，理五扳平比分，换发球。发球的是校队主攻刘进，一向以狂傲著称的刘进很少采用稳定性高的下手发球，常常凭借强大的臂力上手发球直接得分。
　　当对方持球走向底线时，后面的吴魏菲琳拍了拍茜茜的肩：“茜茜，第一局比分是多少？帮我看一下吧。”
　　茜茜站的地方靠近球网，比分由边裁记录在立柱下的空地上。虽不清楚为什么吴魏菲琳在这个时候打听不相关的比分，茜茜却还是倾斜了身子，透过人群空隙察看。

　　“嘭！”场上的人发了球，声音比之前任何一声更响。
　　“砰——”一传似乎不到位，声音涩滞。
　　“啪！”声音极短，二传补位没有成功，球以极快的速度斜飞出场外。

　　茜茜刚看到比分，侧过头正要告诉身后的人，忽然传来一个男声：“小心！”还来不及反应，右边脸上就重重地砸下了一个物体，她只觉得眼眶一沉，有粗糙外翻的一片擦破了眼角的肌肤，重量消失时一股酸痛冲上眼窝。霎那间，大脑中一片白光，温热的液体卷着一片透明，挣脱眼睑的束缚落在手心上。
　　“呀！晶状体！”她听见小豚的惊呼。
　　淑谨推开吓傻了的吴魏菲琳和手足无措的小豚，轻叱一声：“别乱叫！”
　　她眼前一片模糊，几乎站立不稳，却忍痛解释：“没事没事，是我的隐形眼镜。”
　　宫静也快速扒开人群低头察看她的脸：“呀，球皮把脸划破了。这可怎么好，医务室下班了。”
　　淑谨几乎把她抱在怀里：“我送她去医院。”
　　“我也去。”宫静提起书包，旁边也有人表示愿意一起去。
　　茜茜挥手拒绝：“你还要看着比赛呢，我没事，有淑谨就可以了。”又转向小豚丁逸等人，强笑道：“又不是豌豆公主，不用兴师动众，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众人还要说什么，淑谨抬手制止：“各位放心，我会和她家人联络。”然后背上两人的书包扶她离开。

　　因为这场意外，比赛暂时终止。
　　看着她们的背影，想起刚才刘进的大力跳发，似是故意对准文二班一传队员猛砸，黄宇尧气不过，对着场对面吼道：“砸到人都不会说对不起吗？！”
　　肇事者却撇了撇嘴：“是你们水平差接飞了，与我无关。”
　　黄宇尧不禁火起，掳了掳袖子就要冲过去，被人拦腰抱住，一个声音附在耳边：“等等，先赢了他们再说。”
　　他回头，看见一向对人冷冷淡淡的蓝昊，拍拍刚才一传失误的队友，轻声说道：“加油。”
　　“骑着永久撞奔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场边的小豚大喊，文二拉拉队鼓掌加油声。

　　后来的比赛高潮迭起，文二一扫疲态，连夺三分拿下第四局后又迅猛地夺取了决胜局，终于创造了文科男队的第一场胜利。
　　在这场比赛中，一个冷面英雄闻名校园。跃起重扣、飞身救球、单人拦网、发球得分……他的身影记在了所有观众的心里。可是无论得分还是胜利，从始至终他俊眉紧蹙，没人见过他的笑容。

　　比赛结束，黄宇尧和蓝昊在校门口遇到了刘进，一直低着头的蓝昊突然抬起头看了刘进一眼，黄宇尧看见他幽黑不见底的双眸如千年寒冰，片刻前还狂妄不已的人刹那间如被冻僵一般定在原地。蓝昊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只是对黄宇尧挥了挥手，跨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黄宇尧恍惚中瞥见他几乎粗了一倍的左手无名指，依稀记得第四局那次二传补位失败后他下场握住冰镇矿泉水，冻得左手惨白。十指连心，应该是很疼吧，可是他后来却像拼命三郎，俨然忘记了自己的伤。
　　那个人，今天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