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天空》清溪淡游

6、四壁晴空

　　她坐在房间的窗台上，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绒毛兔，卷翘的睫毛像上下纷飞的蝴蝶翅膀。
　　她喜欢午后窗□□入的阳光，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金色，她在这温暖的氤氲里独自沉静，或放一张CD，或抱一本小说，又或者什么也不做，就像现在一样看看窗外，这样简单的快乐是她最大的享受。

　　天空般纯净的蓝色墙壁上画着云朵，一团一团像柔软绵密的丝棉，相互间若断若连；天花板上有星月镂空的装饰板，灯藏在装饰板后面。
　　白天的阳光下，四壁通透像澄澈的晴空；夜晚的灯光中，满室星辉像幽蓝的夜空。
　　白色的公主床是欧洲风格的，放在屋子中间，旁边同款的衣柜一打开就能看见一面可照全身的穿衣镜。房里没有桌子，三室两厅的房子另设书房，通常她在书房学习。

　　透过窗户，她可以看到隔壁的半间房间。
　　那间房间普通的多，一面洁白的墙壁，窗边是一个书架，旁边的书桌上堆着课本，一只黑白几何图案的马克杯，有时还有几只放着食物的碟子。
　　房间的另一面墙壁她看不到，靠墙的位置应该是一张单人床，床尾的衣柜只能看到一角，贴着一个银白的十字。
　　房间不大却像一个微缩的世界，物品齐全，似乎只要主人愿意，足不出户就可以满足全部生活需要。

　　每当看隔壁的房间时，总会有种偷窥的感觉，尽管她知道这个时候房间里不会有人。房间十年来没有太大改变，不过是书架上的书多了，三年前书桌换成了两用电脑桌，上面多了一台电脑。她几乎闭上眼睛都能想出里面的陈设，不熟的是里面的人。
　　她一向人缘很好，待人亲切友善，按理说对自己的邻居也不该陌生。其实两家人关系不错，犹记得小时候她父母出差时还托邻居关照她。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嬉戏的玩伴成了只在见面时打招呼的同学，交谈越来越浅简，关系越来越疏离。也许是因为长大了，想要自己的空间，所以选择了客套吧。

　　“胡思乱想什么啊！”
　　她跳下窗台，单腿独立转了一个圈，把绒毛兔抛到床上，轻轻勾起唇角：“笑一笑。”
　　她从来不用为生活担忧，只要办得到，父母总是给她最好的。她乖巧又聪明，六岁不到就上小学，年年拿奖状，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她总是得到最多的微笑和赞扬，多得让她几乎以为世上只有欢乐。
　　从小到大，别人对她的评价一直不变：家境好，人聪明，长相甜美，还总是不忘加上一句性格单纯。她也知道这个时代单纯不是褒义词，可是她就是喜欢简单的幸福，有时宁愿相信表象，也不想去深究背后的另一面。
　　十五年来，她的路一直单纯而平坦，提前上学、学手风琴、跳芭蕾，都是父母为她选择的。她并没觉得辛苦烦躁，更没有过逆反心理，反而慢慢喜欢上了，投入其中，自得其乐。
　　学文，是她为自己的人生做出的第一次自主选择。

　　说到这个选择，她并没弄费神去思考权衡。她只是不喜欢错综复杂的数字符号，不喜欢冷冰冰的公式方程，那片天空在她眼里没有感情，跌进去只能天天深锁眉头。
　　课间时，她曾经问过别人选择文科的原因：

　　“你为什么学文？”
　　他扶了扶眼镜，一脸郑重：“我们学校理科班聚集了很多优秀的同学，相对而言，我们文科要弱一些，但是，当今社会重视文化、经济、法律和科学技术的和谐发展，学文的同学前途是十分光明的，我们可以树立这样的榜样。”

　　“你为什么学文？”
　　她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满：“如果你原来中考物理是满分，高一一年后却成了不及格，而你的班主任就是那个伟大的物理老师，还特别‘照顾’地表示如果你选理科就把你要到她的班，你说你敢不学文吗？”

　　“你为什么学文？”
　　他扬了扬下颚，一脸骄傲：“我就是为文科而生的，不学文浪费了。”

　　“你为什么学文？”
　　她撇了撇嘴，一脸无奈：“我数理化全都不好，只好学文了。”
　　“可你妈妈是生物特级教师。”
　　“生物课还没开呢，我怎么知道我生物好不好，即使生物没问题，用一科拉三科不是蚂蚁和大象拔河吗？！”

　　她无奈地发现别人的经验完全和她不沾边，却不得不回答他们的反问：
　　“茜茜你为什么学文？”
　　“嗯……我喜欢。”

　　真的喜欢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就像她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学文一样。他丝毫没有文科男生的特点，他在这个夏天还参加了物理竞赛夏令营，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学文？

　　她看了看表，五点，已经放学一小时了。

　　曾经有人总结学院附属学校的教学模式：附小是摁着羊头吃草——老师安排计划，严格监督，培养学生良好的学习习惯；附中初中部是教羊吃草——老师会为学生挑选教参，随时检查学生自己安排的计划的实行情况，培养学生的自觉性；附中高中部是放羊吃草——学生按照自己的具体情况自行安排学习计划，选择适合自己的参考书，老师只在考试后帮学生分析，其他时候全凭自觉。
　　附中不像其他重点中学那样从高一就开始补课，而是留下大量时间给学生自学。
　　“非学院派”的学生在刚进高中时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然后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下学会自我安排。很多名校都喜欢附中学生自觉学习的态度，甚至有高校的招生负责人表示会优先录取附中的学生。

　　茜茜一直是自觉勤奋的学生，平时她会在放学后选择留在教室做完作业，这也是大多数同学的选择，老师偶尔会坐在教室批改作业，但并不强制大家留下。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又是文理分班后的第一天，没有布置作业，放学后秋哥开了一个班会，指派了班委，茜茜被派为文艺委员，这个职务她担任多年，秋哥的安排她并不惊讶，班会后就回了家。

　　爸爸在省政府工作，地点就在他们居住的政府小区旁边。妈妈在检察院，拒市中心的政府小区稍远。父母很恩爱，十几年来，爸爸每天总要送妈妈以后再回来上班，反而没享受到单位近的便利。下班后，爸爸也会到单位接妈妈，再一起回家。父母的感情在茜茜眼里是最美的，她也渴望着自己以后能找到一个人，和她探讨生活的真谛，相互扶持，共享人生五味。
　　她知道父母工作辛苦，经常加班，在有突发情况的时候还要往单位跑。茜茜记得小时候爸爸常常在吃饭时接到电话放下筷子就走，渐渐地爸爸患了胃病，妈妈总要为他准备药。后来爸爸升了处长，突然加班的情况才慢慢少了。她心疼父母，有空就会做做家务，今天她提前回家就是准备做晚饭，刚才妈妈打来电话说五点半回家，现在她该做饭了。

　　半小时后菜上桌，门铃也准时响起。妈妈一进门就夸张地深吸一口：“好香，女儿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其实她也只会做些简单的菜式：西红柿豆腐、香菇白菜、清蒸鱼、紫菜蛋花汤。在父母眼里却成了无上的美味。她笑着接过爸爸的公文包，盛好米饭，享受温馨的家庭晚餐。
　　饭后照例是爸爸洗碗，茜茜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这是秋哥布置的作业——每天关注时事政治。
　　妈妈泡了一杯茶后在她身边坐下：“你上次说你们英语老师不太好，我帮你联系了一位英语老师，你从这周开始每周六下午去她家上课吧，她会带你们做一些听说和写作练习，你自己再把阅读抓紧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好的，谢谢妈妈。”她甜甜地笑着，“是哪位老师呢？”
　　“李云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