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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的重点高中门口,一个高个的少年背靠着光秃秃的梧桐树,右脚撑地,左脚踩在树干上,悠闲的叼着一根烟。
他剪着小平头,黑色的头发根根竖起,眉飞入鬓,英气逼人。一身黑色机车风皮夹克,黑色的悠闲裤,围了一条极其骚包的大红色围巾。
他低头看着地面,偶尔抬头往校园张望,时不时碰触上偷偷看过来的女孩的目光,他倒也不介意,勾着嘴角毫不吝啬的送了一个笑容。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青涩,棱角分明的轮廓和硬朗的五官又展现了他男人的一面,他的笑容带着一种痞子气,让人联想到街头的小混混,却因为俊朗的五官添了几分潇洒帅气,顿时让女孩子们红了脸颊。
一条腿站得麻木,换了一条腿,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地上烟头丢了三根,嘴上叼的烟突然被人一把夺去,身侧想起熟悉的声音:“怎么又抽烟?小小年纪不学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别乱丢烟头。”
温子骞穿着校服,白底黑纹高领毛衣,宝蓝色呢子西装,外头罩了一件宽松中长羽绒服。下身黑色的西裤,衬着腰窄腿长,长身玉立的少年英俊倜傥。
“把烟头捡起来,丢垃圾桶去。”温子骞用命令的口吻指挥着,小时候指挥惯了,即便后来秦苍离开了温家,他也一时半会改不了主人发号施令的毛病。
“忘了,忘了。”秦苍也习惯他的口气,笑呵呵弯腰捡起烟头,顺手一抛,丢进了远处的草丛。
温子骞:“……”
三年时光,当年的小子如今开了挂似的疯长,十七岁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三。
温子骞本是不矮的,个头也有一米七八,加上身材比例,远看也不输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
头几年温子骞还能俯视这小子,去年开始,他就发现这小子已经和自己齐头高了。
最近四个月没见了,这小子又拔高了一头,竟然要仰视他了。
“你是吃什么催出来的?”温子骞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道:“自从去了秦爷那里,你就长的腰肥臀圆,浑身上下流里流气,越来越像一个小混混了,好的不学,小小年纪抽什么烟?”
一副老子训儿子的架势。
秦苍睁大眼睛抓着他的手就从衣领往里面塞,反驳道:“腰肥臀圆?开玩笑,摸摸,八块腹肌。”
温子骞把手拖回来,哭笑不得:“外面呢,胡闹什么?”他偏着头,耳根子有些泛红。
“再说我腰肥臀圆,就让你摸摸我结实的屁屁。”秦苍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刺猬头,侧身竟然拍着屁股向他示威。温子骞觉得脸丢大了,赶忙低头往前走,身后传来“哈哈”的笑声,温子骞心里嘀咕:真他妈越大越管不住了。
“跑什么呀?”秦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停下。
温子骞嫌弃的咧了咧嘴,皱眉道:“你若再这么没个正形,我就不搭理你了。”
“好,好,好。”秦苍长臂一挥,把机车帽戴在温子骞头上,取了他背上书包固定在机车尾部,大长腿一迈跨上机车,背对他扭头道:“是的,教训的是,下次保证不在你跟前抽,可以了吧?消气了就上来吧,我的少爷。”
温子骞不易察觉的浅笑了一下,跨上机车,搓着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抱着我呀,我开得快,小心摔着你。”秦苍道。
温子骞皱眉:“你还未成年,有驾照么?今天怎么是你接我?王叔呢?”
“温二今天不知抽了什么疯,非让王叔去接他。温二故意的,明知道你今天要回去,我看他是皮又痒痒了,下回找时间再给他挠挠。温爷偏心眼,王叔也没办法。这不王叔就让我来接你了,刚巧四个月没见了,我可是想死你了,带你去我的地盘,看看我的新本领。”
秦苍侧身看见他头盔下露出来的脖颈,一截雪白的肌肤,微微凸起的喉结因为吞咽上下微微颤动,不禁想:长得好看的人,连喉结都是好看的。
他看了看温子骞略显苍白的皮肤,只觉得冷的慌,取了一截围巾给他套上,剩下一截留在自己脖子上。他发动机车,往前一弯腰,温子骞就不得不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即便隔着头盔,仍能感觉少年火热的体温,就像寒冬的一把烈火,驱散了四周湿冷的空气。
温子骞安静地贴着少年的背,把手揣进少年的衣兜,果然,衣兜都含着体温,温暖了他冷的麻木的指尖,一股暖意就这样猝不及防冲入指尖,沿着四肢百骸“嘭”得一下撞入心房,只觉得时光若是停留在这一瞬间该有多好,却忘了问自己一句为什么?
年少,一切的感情都是那样的纯粹。
机车飞驰在公路上,穿梭车流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刺激,让人热血沸腾。
青春,也许该放纵一下,十九岁即将到来,他就快要迈入成人的世界了,温子骞想着,脸颊贴实了少年结实的后背,把手搂紧了些。
他和秦苍已经相伴三年了。
这三年,秦苍的经历堪称是惊心动魄。他的生命里第一个转折点是遇到了温子骞,第二个转折点就是遇到了秦爷。
秦爷是温远航当年的老搭档,两人混江湖的时候,那是刀头舔血的兄弟。不过后来温远航结交了不少政客,将身份资产洗白,成了目前国内最大的房地产商之一,而秦爷依旧混在□□,为他的兄弟保驾护航。
B市的高档会所几乎都在秦爷的掌控之下。
要说秦苍和秦爷的渊源,还要说到两年前。这个大无畏的小屁孩在一次宴会时动手打了纪涵志。
当时温远航恼羞成怒,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拖到黑屋子里狠狠地抽了一顿。温子骞跪在门外不停地求饶时,秦爷就站在一旁。
当时紧闭的房门里传来温远航暴怒的声音:“你当纪家的四少爷是你想打就能打的?我今天让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明白,你不过是个下人,什么是你能做的,什么是你不能做的,你记好了。”
鞭子啪啪的响动,抽在肉上一声声闷响,听得胆战心惊。
“你错了没有?”温远航打得累了,质问道。
秦苍满头满脸的汗水,哆哆嗦嗦的回答:“温子骞……是我大哥……温二欺负他……纪少欺负他……你们明明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帮他……你们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我却不能不管他……”
温子骞跪在门口抬起头,目光闪烁,咬着牙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纪涵志把他堵在角落,玩弄他的下身,这种羞辱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无处诉说,只能反抗,斗得头破血流,却因力量薄弱,被那人反折双手压在墙上。
是十五岁的秦苍,转身去厨房提了一把剔骨刀冲了出来。
温子骞捂着心口,只觉得那里又凉又暖,凉的是亲情淡薄若水,暖的是他至少还有秦苍。
那一次秦苍整整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本来以为会被扫地出门,结果没想到秦爷去给温远航求情,道:“把那小子给我吧,我看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我很喜欢。而且跟我一个姓,我觉得就是缘分吧,刚巧我那婆娘生了三丫头,没生一个儿子,我那偌大的场子后继无人呀,就把这小子送我当义子吧,我不会亏待他。”
温远航其实心里也是感激秦苍的,只是纪涵志的父亲他是万万不能得罪,于是等秦苍伤口好了又押着去负荆请罪一番,还好纪荣没放在心上,笑着说:“小孩子打架而已,罚了打了就算了,我家那四小子被他妈妈姐姐们宠的无法无天,天上天下唯他独尊,刚好借着这事让他明白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就怕这不要命的。”(别问我计划生育怎么能生四个,剧情需要)
温远航这才松了一口气,把秦苍托付给了秦铭。秦铭倒也真的是喜欢秦苍,让他读书,教他习武,做混混也是做得有头有脸的。
就这样,流浪小狗成了小野狼崽,不知不觉牙齿尖了,爪子也磨的锋利起来。
秦苍把温子骞带去了秦爷的一处高档私人会所“魅瑟”,车子刚停下,门口转悠的经理林峰立马走过来道:“小秦哥,你今个儿你又逃学了?小心秦爷知道了收拾你。”
秦苍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唇畔“嘘”了一声,道:“我义父去马代度假了,可别出卖我呀。”
温子骞取下头盔,两人脖子还绑在一起,惹来林峰大笑:“两位少爷这是什么打扮?永福同享有难同当?”
温子骞当即红了脸,抿着嘴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抬手准备取围巾。
秦苍一把按住他的手,利索取下自己脖子上那一截,给温大少工工整整围好,围巾把脖子下巴围了个严实,只露出好看的眼,一双桃花润泽,顾盼生辉的眼。
林峰又笑:“哟,怕你家大少爷被里面的姑娘们看坏不成,围得这么严实。”
秦苍伸手捏住了温子骞的右手,戏语道:“废话,我家大少爷是谁都能看的么?我家大少爷是我的宝贝疙瘩呢。”
他本是玩笑,温子骞却突然觉得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连带着被他牵着的手都是火热,只觉得那份火热沿着脉络冲上了脸颊,幸好围巾围着,才不会被人看去笑话。
秦苍把他带进一个包间,然后让人端上来各种色彩的鸡尾酒,然后脱了皮衣,只穿一件黑色卫衣道:“看我最新的成果。”
他说着抓起一个酒瓶子正面翻转两周起瓶,接着正面两周倒手,又玩了一个花式一周半倒酒,卡酒,回瓶,手腕翻转酒瓶,最后抢抓瓶子。
动作一气呵成,看的是心惊胆战。
温子骞看的意犹未尽,愣了片刻,然后鼓掌起身道:“小子,可以呀,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秦苍把酒倒进酒杯递给他道:“尝尝。”
温子骞喝了一口道:“不错,挺好喝的。”
秦苍咧嘴笑了起来,一点也不谦虚:“那是,这四个月每天晚上和周末我都在训练,集训班里我可是最最用功的,现在,整个会所,不说排第一,前三我还是有希望的。”
温子骞瞟了一眼:“说你胖你就喘,怎么这么登鼻子上脸呢,这高档会所里面能立足的,哪有省油的灯?就你这些皮毛,还不谦虚一点。”
秦苍抠头笑道:“是有点吹牛了,这不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吗?怎么样,快夸夸我呗。”
温子骞竖起双手大拇指,笑道:“棒极了。不过……秦爷以后是培养你当接班人的,又不是让你站前台当小弟,你学调酒做什么?”
秦苍呵呵一笑:“装逼把妹子呀。”
温子骞:“……”你妹呀。
秦苍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是为了你学的,再过几个月,就是是你十九岁生日,我想在生日宴上技惊全场。你知道我出身不好,你们那些少爷群里,多少是看不上我的,我就想学点本事,在你那些朋友面前露个脸。”
温子骞心中感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你想多了,我的朋友没有人瞧不起你,他们不敢瞧不起你,就你那一点就燃的性格,他们多少是怕你的。”
“疯狗”这个称呼,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少爷们私下都说,温子骞养了一条狗,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指哪咬哪,绝不含糊。
秦苍多少听了一耳朵,也没当回事,其他人见挑拨无效,久了也懒得碎嘴皮子。
两人要了一些吃的,喝了点鸡尾酒,老朋友之间把四个月未见面的话聊了一个痛快,等温子骞抬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
“我得回去了,送我回去吧。”
“好嘞。”
秦苍高高兴兴把他送回家,路上还笑着说:“今晚我不回去了,好久没和你挤一张床了,今晚我就住下了哈,我们再玩一会。”
“嗯。”温子骞下了摩托车,走了两步,然后回身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秦苍道:“小子,看着你这么出息,我打心里高兴,等我走了,也不会成日的担心你,你会过得好好的。”
秦苍本来看着温子骞傻笑,突然听了这么一句,仿佛招受雷击,脸上笑容还未散尽,却再也笑不出来,肌肉僵硬的抽搐了一下,表情可谓又哭又笑。
“什么?你要去哪?”他紧张道。
“我申请了s大学,翻了年我就要过去了。”
秦苍松了一口气,笑道:“吓我一跳,哇,你就要是大学生了,我初中毕业证还没拿到呢。像我这种年纪还在混初三的,全国屈指可数,我坐在教室面对一群小屁孩那滋味也是绝了。我不是读书的料,我给义父说了,等我初中毕业,就专心帮他老人家打理场子,以后我也要做b市的大佬。”
温子骞凝望着他,不悲不喜,淡淡开口道:“你有这志向也是好的,可惜我没法沾光了,可能我以后不会回来了。”
秦苍的脸瞬间又耷拉了下来,他和温子骞正巧相反,温子骞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则是所有情绪都画在了脸上。
“不回来?”秦苍皱着眉大声道:“为什么不回来?”
温子骞还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这小子已经这般高了,抬头展臂掌心轻轻扒拉了两下他竖起的短发,发质偏硬,扎的掌心痒痒的。
“小子,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人与人之间相遇是缘分,分离是必然,没有谁和谁会一直在一起的。以后,你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也会失去很多很多的人。但是,没有关系,分开不代表缘尽,我会牢牢记住你的,以后等你想我时,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很显然,秦苍不接受这堂而皇之的理由,倔强的一偏头,温子骞的指尖抓了一个空,缩回了手。
“这是你家,你不要你的家了吗?你知不知道家有多重要?我是有家不能回,你是不要自己的家!”秦苍情绪有些失控,握紧双拳大声道。
寒风扬起红色的围巾,眉目如画的少年鼻头冻的发红,他面无表情,仿佛一座雕像,静静的站着,抬起头望着秦苍。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飘荡着悲伤的情绪,在寒冷中变作水珠挂在秦苍的睫毛上,让生气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委屈。
温子骞突然想起秦苍以前小小的,无助的模样,那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百依百顺。他伸出右手食指,刮掉了秦苍睫毛上的水珠。
有些痒,秦苍眨了眨眼睛,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往后躲了躲。
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也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温子骞以前就笑话过:“本来长的酷酷的,性格却像长不大的孩子。”
“秦苍……”脖子上的围巾散发着柠檬皂淡淡的香,他轻轻嗅了嗅,那是少年最爱用的皂角的香味。“不是我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了……这个家再也容不下我了……我和你一样……从来没有家……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