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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之五·清路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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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采麟在奄奄月寂时分醒来。
阁内无风。整个黑夜的重量压在胸口,不是噩梦,却安谧得叫人窒息。她的手向身旁摸索,空的。李惟不在。枕簟冰冷,没有一丝一毫李惟曾留下过的痕迹与温热。
这是李惟离开后的第三个月。
温采麟支撑着去卷竹帘。帘角一碰,床头摊开的书落下,丁香的细小幽息在空气中画了个弧,旋即被浓浓草药味和溽夏的暑汽吞没。
一
“敢问,往江陵最近的路怎么走?”
少年在桃花马上揭开帷笠一角,声音是湿闷里扬起的清新细凉,薄薄透进汉水南岸的雾风。
老艄公正待回答,远远自氤氲处不紧不慢行来一头耕牛,牛背坐了个总角小童,肩挎蓑帽,垂着双赤足,短笛横在唇边,一头是暗寂的黄,另一头是鲜润的绿,笛音便从枯荣交接之际沁出,淌作非清非浊的沧浪,涨漫欲与天连。
“沿着河直到大江边,向西南转过两座镇子三个村寨,倒也不远。”那牧童伶牙俐齿,驾牛经过时目光扫来,他眼睛不大,有点眯,偶然一眨却明粲如卯时星子,让靠在李幼微身前的宗梦不由得一颤。
李幼微什么也没说,刹那擦身,他忽然拨转马头紧随牧童而去,把未及开口的艄公看得好长一愣。笛韵飘悠,老牛尾巴一摇一甩,步子再闲适自在不过,但总有本事和夭桃骅拉开一段距离,这日行千里的名驹竟也赶它不上。须臾行到逼狭田垄间,左侧是稻禾翠涛翻澜,右侧是一大片风荷清圆轩举,两匹牲口再无回斡可能,李幼微衣裾翩闪,人已立在吟吟而笑的小童跟前:“七叔,东西请赐还晚辈。”
“拿来看看罢了,被你说得这么难听,见了我也不寒暄几句,恁地没意思。”小童斜他一眼,手轻招,李幼微手上蓦地多了件物事。宗梦虽没看清半分,瞧他不爽,一拊掌乘机起哄:“啊啊,你这小贼,也敢偷到我师父头上——”
“小贼?你当这是街头下三滥的牵羊法门?‘掌中秘’八十八异术中的‘乾旋搬运’,给没炼过髓的雏儿开眼,也算你打娘胎里带来的运气。”宗梦吃吃忍着笑,听那不比自己大的小童绷脸叉腰,有眉有目说得板上钉钉,“我叫洛小嘉,排行第七,你师父叫我七叔,我老人家就勉为其难,让你小丫头唤一声七叔公好了。”
“扑哧”一下,是宗梦再按捺不住,猛喷出一连串前仰后合的狂笑声:“我在做梦吧?瞧你样儿,什么七叔,是七文钱一斤的甘薯才对,哈哈哈哈……”她趴在马颈上直不起腰来,小拳使劲捶打身下座骑,那马用甚是无辜的眼神望着李洛二人。洛小嘉低叹一声,面无表情道:“李幼微,你行啊,给舒老妖婆弄来这么个徒孙,当心哪天她牙痒痒把你俩一锅炖了。”
李幼微恍若未闻。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检看那失而复得的物事,轻柔得仿佛撷取一盏犹在晨露中酣眠的半绽花苞。不过一只茶碗大的粗黑木盒,表面黝黝无丝毫纹彩,包着它的亦是寻常的素色丝帕,边沿简简单单勾了淡紫小花,帕上娟秀字体题的几行诗句,墨迹也已大半为风尘磨蚀而去。
玉白纤指拾起散落一地的丁香瓣片,重新夹回书页中。风干的淡紫相思,是他亲手摘来理下。那一日,二月新雨,满园紫馥郁郁结愁,开得烟凝露湿。
李惟临走前把花颗一枚枚夹进自己的札记里,放在妻子枕畔。断续几年的随写,一笔一划工整分明,生恐淆乱了半处。鲤鱼安胎,生地凉血,乌鸡红枣同炖最是滋养,至于羊肝龙眼等物,乃是大忌,碰也不能碰的。新老墨痕衬了干花的芳馨,静静幽香渗出自字里行间,描成一个迷离幻梦,却比薰笼内的沉水迦楠更能定人心魄。
可那香已然浅了,行将散了。由春及夏,整整一季。
淡山堂不是江陵最有名的医馆,江陵一州治所,也不是座小城,但城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淡山堂的李生与夫人温氏琴瑟调和,焦孟不离。书香门第出身的年轻伉俪到底比一般村夫野妇不同,难得的是两人从不摆架子,待邻里固然和和气气不说,有时穷苦人家遇到什么要紧病痛,更一概免了诊金和药钱。日子虽不甚宽裕,总能自得其乐,无事时锄药莳花,赏风玩月,足令旁人艳羡。
这便够了。自食其力地过下去,清平无求,是温采麟想要的生活。
李惟亦然。
她在家中等待李惟归来。柳色望穿,怕上高楼。每一次门环叩响,她期待外面站着的是她清隽秀雅的夫君,莞尔微笑,尽管已不是丁香开放的季节,仍将绾满淡紫花结的小枝簪在她谁适为容的髻上。
但今日的敲门声,为何那般急促——温采麟蹒跚过去开了门,不是丈夫。一个湿漉漉的身子抬到眼前,然后是隔壁张婶惶急的脸,差点没一头磕下去,“李夫人,救救我家盛儿吧!不留神跌进鱼塘,好容易捞上来,已过了半个时辰……”
香薷。温采麟下意识唤。恍然间才省起香薷因父亲前些儿过世,上月赶回去料理丧事了。还有两个学徒,都是未及十五的孩子,即使李惟自出门采药后医馆就暂不诊病,只抓药材,可日研夜磨,小小肩膀上扛着这重担,早已经累垮。她虽久病成医,懂得不少套数,却不比丈夫是正宗科署里出来,然而眼下,人命关天。
温采麟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并没有犹豫。
一力把那条悬丝般的性命拉了回来,已是满头虚汗。张婶千恩万谢,无钱以报,赠上自家大把艾蒲角黍。原来明日正是端阳,温采麟居然忘了。
她倚门远望一家人匆匆离去,疲乏归疲乏,心中不无欢喜。应节的东西,这便挂起来吧,说不定李惟恰巧明日归家,也好教他看着有个家的样子。进院搬了小凳,颤悠悠踏了上去,要把艾叶插在门头,谁知竟是那么容易地,凳一滑,脚下一空。
温采麟只觉腹中像被无声的啼哭狠狠绞了一下,然后颅内茫白一片。
有只手静然揽住了她,像正月间一场倒春寒的细细飞雪,温凉浅近,来去无痕。那是少年削瘦的手,孤直骨骼似可敲出杯盏轻叩的瓷声,温采麟转头,看到的面庞隔了记忆里悠长缥缈。少年身着堇紫薄衫,外头罩了件月白半臂,十三四岁的脸,“伯初……”她听见自己无意轻唤。
少年松开她已安稳落地的身子,细长入画的眉挑了挑。完全陌生的名字。
温采麟一凛,返过神来,先做的却不是称谢。“唐突了。伯初是外子的字,李惟,李伯初。”她垂下眼,竟害怕看他淡而深邃的瞳,“……小兄弟相貌与他少时极似。”
是多少年前?风在大宅的黄昏下索寞有声,雨中愁绪丝丝缭乱,那花开在巷间最深深处,为流莺衔食,永远抵达不了梦境的另一端。本不应多言的,然而,“他祖籍陇西,在洛阳长大,家中有三个弟弟,请问……”
少年忽截断她的话,轻轻道:“我姓舒。”
温采麟眸底若有落英飘谢,“……对不起。”
李幼微回到旅舍,老远院门还没入,耳内当先钻进孩童争闹之声。地下划开鸿沟汉界,两边石头子儿红了眼捉对厮杀,笔墨搁在一旁。宗梦牙咬得咯咯响,奈何一张小脸早已涂作乌龟,呲出来的狰狞也尽是滑稽意味。洛小嘉逮着机会对她百般戏弄,不时恰到好处地留一线生机,待引她入了彀,下手又如严霜覆草毫不容情,全为激出她性子里七分倔气来。
“甘薯!你耍赖!”宗梦憋不下去,戟指大嚷,“你这车明明让我吃光了,怎地斜刺里又杀来一口?”拐弯抹角半点不用,粗着舌头,直白白骂他是猪。洛小嘉膝盖一拍,当仁不让,“瞎说什么,看我的象不踩瘸了你的马腿!”
这俩人一吵起来,真可谓天昏地黑,神鬼夜嚎,高柳上的蝉都嘶了嗓子叫不出声,屋顶上老鸦都恨不得将翅膀塞住耳朵,李幼微更全然被晾成了空气。他定力倒是高得惊人,不声不响绕过棋局走回房中,连道烟尘也没蹭起。刚拿了个盅子倒水,外头的闹腾陡地一静。洛小嘉道:“人你见着了?”
李幼微答:“是。”
“怎不把那东西给她?”
“那东西”端端摆在桌案上,做工粗糙的黑木小盒,委实看不出里面能盛纳什么奇异之物。李幼微手里正把玩那块素帕,题诗的大半虽已淡渺无著,他却明白原是怎样的字句。
“还不到时候。”
洛小嘉嘴角一扬,没让讥诮漏了下去。“七叔,”屋内传出他最厌憎的波沉渊静声音,“有件事相烦。”
懒得搭理。洛小嘉在宗梦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揉了揉,宗梦的嘴被他勒了半天,一腔子叫骂全闷死在肚里。他软下声来,面上笑容温煦得令人禁不住直打寒战:“再给你五盘翻本,将不到我的军,明晚没粽子吃。”
二
李惟闯入温采麟生命中来的那年,她四岁。刚刚开始记事的年纪,看什么都还是懵懂,只记得误打误撞,溜进新任河南尹李博山尚未修葺好的园子,见长廊畔梨树欹枝,点点烂漫冷白,廊里廊外散碎满地。
梨花落尽成秋苑。同为宗室王孙,这是李长吉的诗句。
除却那显贵出身,李博山修养学识、品藻声望,无不在朝堂首屈一指。可惜朋党纷争,宦海涛澜莫测,一个同平章事的吏部尚书,手揽宰辅提任两重大权,不知为何就被谪出长安,来单管这空有清闲富贵之气的东都。洛阳早年也曾是则天皇帝的神京,现今仍留着京师里那一套职官法度,只不过前头添上了“分司”两字,就成了有名无实空空挂着响当。温采麟的父亲温纭,便是这东都里的分司右拾遗,大有作为的谏官职位只是个虚号,平日里一堆俸禄白养着,把满心抱负都给消磨了个干净。
那时温采麟怎明白这些。然而香痕透尽的落花,放眼寂寞,真让她有了秋阴恻恻的错觉。被奶娘慌忙赶来抱走的时候,她回头才发现廊槛上何时倚了个孩童,浅紫一袭,恬然的目光静到极致,却不是沉沉死寂。梨花溶溶,蒙上他身,复又清尘般扬去,为这狭小院落重新溅起一丁点春的薄暖来。
他并未望她一眼。
几年后的少女温采麟回忆当初偶遇,仍觉不可思议。止水之静,竟让她心底等闲平地生波。李惟。她记下了他的名字,原吏部尚书最钟爱的长子,李惟。
温李两宅毗邻,两位大人俱是一怀不得志的书生意气,契合相投,便成了知交。两家小儿来往也日渐多了。李氏弟兄四人,老三李恢仗着是嫡出,一副骄纵傲慢的小少爷派头,最小的李忻尚在襁褓中,是以温采麟眼中只有李惟一个。
竹马绕床,青梅悄弄,亦不过如此。
李惟素有洁癖。他不喜浓茶,不喜口味辛重的食物,不喜洛阳国色千姿的牡丹,不喜昌谷冷红幽绿的诗。那牡丹纵有素白,也自是减不掉的丰腴富态;长吉诗中艳冶到骨子里却不沾半点温度的色彩,他似怕染了身上再难洗去。温采麟最明了他,他是王摩诘画上月静山空,人闲桂落,是烹过一遍冲过一遍又泡过一遍的清茗,仅比白开水多一丝丝温涩。
她每日剪下自家的丁香带给他,只为配得上他一身衣裳。李惟总是彬彬有礼地谢过,不多说一句。她爱煞他嗓音,要引他多多攀谈,时常有意无意逗他二弟李惇玩耍,李惟笑在唇边,风剪池中轻漪,依然静得令人无言。
他与李惇同母,不过两人差别委实太大。李惇憨憨呆呆的性子,全然没有乃兄的灵气,也不怎么爱读书,整天就知道舞弄祖传那套几乎被人遗忘了的剑法,幻想有朝一日终成侠客,萍踪浪迹,锄暴济贫。李博山的白眼渐渐变作冷眼,一颗望子成龙的心遂全系在了李惟身上。虽是妾侍所生,承己高节,重振李氏家业,别无人选。
温采麟仍不断地给李惟送丁香来。
花期里是新鲜摘了,露犹未晞,其他时候是早先阴干的,她亲手将它们缀在他衣带上,如风垂紫铃,振出的却非悦耳清声,而是淡雅旖旎的小香,薰衣不去,在禁绝旁人的方寸书斋里伴他整整一季。
一切起源于偶然见到他一条素色手帕,帕沿用紫线勾了丁香细结,缀着中间几句曹子建的诗,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娟瘦小字出自李惟母亲韩氏手笔,那多情多愁又倍受冷落的低贱女子,唯此遣兴,个中幽怨自然在温采麟理喻之外。但她软缠硬磨,固执地向他讨要那物事,还许诺给他钞一卷《王右丞集》,即便这般还是心头鹿子乱撞,面皮火烧,生怕他脸色阴下来,或者淡淡吐一个“不”字。
李惟犹豫了片刻,却没有拒绝。
他永远不会拒绝她。就好像给她的,为她做的,所有于他都无甚要紧。那么温和。那么凉薄。
温采麟并不在意。其实她并非十分喜爱丁香,也不是看中那两句诗。她只是喜欢那条帕子。淡彻神髓的花样和色调,和他的人如此相合,竟无二致。她日日佩在身上,时时见着,犹似,见着李惟。
……而今那帕子该是贴在他心口,染着他血脉里她的思念与热度。伯初,披星履月,你现下身已到何处?
温采麟坐在淡山堂,门虚掩的那边,端阳的黄昏淌下全无重量的赤赭色阴影,一点点沉了凝血似的紫,溢满整条江水和一路江岸。赛龙舟的船队旗队和观者都已经散去,江潮退了,风里最后几分欢欣余韵,到不了这药气郁郁的房中,沾不上她的裙。
寂寞是一把刀,掷在地上当啷有声的刀。没有创口,亦自伤人。
那门礼节性地叩了两下,旋被推开,少年道声“叨扰”,话音惊不起一只浅憩的猫,却自是清清晰晰。温采麟抬眼,微笑:“小舒,是你啊。”
他来抓药。东一两西一钱,药性半点也不搭调,哪里凑得成一张方子。温采麟猜不透他究竟所来何事,李幼微也不言,药慢慢称好包讫,他目光一直跟随着温采麟腹部的曲线。她是美的。身怀六甲,年近三旬,依然有种纯粹而高洁的风丽,那是行将成为母亲的妇人所独具。
“身子向来不好,这么久才要上一个,不过也正赶中时候。若过了三十,孩子先天就虚了。”温采麟笑着和他拉拉家常,夜色掩了下来,她想起什么,自后房端出张婶送的粽子,赤豆、山菇、莲子馅的都有,清香馥然。“昨日多亏了你。没什么要紧事的话,留下来一起过个节,如何?”
她只是想跟他说些话而已。说什么呢?在他灵明莹澈却又似永远望不到底的浅色眼瞳里,她看见少年李惟安静的影子。一生爱恋,耳鬓厮磨的五年,或者仅仅是细雨朦胧带给她的悠长幻想。流年如洗,儿时的丁香一载载开过,两边家严金口一张,终身大事遂是定了。
父亲说阿麟打小就生得不健朗,中气虚乏,须得找个温温克克的郎君好生爱护着。那会儿她脸上羞得连旁边一株海棠都褪了三分色,李惟则静然如故,无忧,亦无喜。
只待再过两年,她加了笄,便正式纳彩订婚。原以为一切平顺得几不近现实,结果倒真个横生波折。父亲忽给调出了洛阳,分派下州为刺史,品秩虽不高,好歹也可真正干点实事。朝廷法旨不容违抗,星夜就要启程。温采麟事先已约了李惟临别一见,然而当她捧着钞好的一卷《王右丞集》匆匆跑到璎珞寺旁的小丘上,她经常拉他一起看星星的地方——李惟不在。
那个晚上李惟始终没有出现。
温采麟站在那里木然地等,一直等到父亲遣来的人强行把她拖走。溽气沉沉的夏夜下起雨来,天空死寂,无星无月。
日后重会面,虽只几年,却渺如隔世。
温采麟记得那个晚上,父亲的人牵了她的手,带她走过长长长长的漆黑巷道。灯笼明灭,斜风细雨里摇曳的仿佛不是火,是她心底暗秘的乱绪,随时可能彻底熄了,却又偏偏剩一丝顽强挣扎的光明尾巴,苟延不死。
巷口站着个少年,撑一把绢布竹伞,怀里还掖一把,定定地看着她。
“阿麟……”他嗫嚅,“下,下雨了,我本想……”他的身形,他的眉眼,那么像李惟。独一无二的李惟,立在丁香花下,淡月披身氤氲流转,只可远观,不可接近。
幻影。
温采麟冲出家仆的伞底,把自己一字一笔亲摹的诗集塞到李惇手上。“给你哥。”她冷冰冰道。
“我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阿麟你别气,这就陪你去找,我……”
不必了。她恨他的天生木讷,就像,就像她开始恨起李惟不动声色的安静,什么都不值得他动容,什么都不值得他牵挂。书案上一张平摊的雪白茧绸,没落上任何墨痕。纹理细润,却触手如冰。
她之于李惟,不过一粒微尘,不过那年那日,落他衣裾上又无声扬去的梨花。
“把这个……也给他!说是我还给他!”一甩手,从衣带上解下的帕子飘飞。李惇识得是母亲之物,慌忙去接,诗钞不小心掉下,秀丽小楷溅上泥水,几乎没了本形。而温采麟早已去得远了。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书页里丁香的干花散了一地。馨香湮没在雨和污垢下,无从收拾。